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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甄愛想起,媽媽就是死在她手里,她不是故意的,伯特卻一直強調相反的論點,讓這件事成了她心底好不了的傷;
    而言溯呢,雖然哥哥死在他手里,但這不是他的錯。讀蕶蕶尐說網他已經滿心包袱,是哥哥強加給他的,她再不忍添磚加瓦。
    她想起大學爆炸案的那個晚上,他們兩個坐在黑夜里交談,她給他講述媽媽的事,他給她講述Alex的事,那時他的傷痛還歷歷在目。
    她微笑:“你和他是好朋友?以后給我講他上學的事好不好?我好想知道他在外面是什么樣子,是不是過得好。”
    他深深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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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點,甄愛基本恢復了體溫,只是手腳和腿上留了少量凍傷的水泡和疤痕。
    言溯擔心浴室外的人再待下去又要鬧分散,便幫甄愛穿了衣服,開門出去。
    外面的人有的打瞌睡,有的細聲細語聊天。
    幼師問甄愛:“你沒事吧?”
    甄愛搖搖頭。
    女仆忙遞上準備好的凍傷藥膏,其他人也寥寥說了幾句問候的話。
    言溯看了一眼他懷疑的兇手,那人正和身邊的人聊天,沒異樣。
    雖然他基本確定,但不能揭發。這串案子還有疑點,現場也有組織派來的殺手。
    據言溯推測,組織原想清場順帶玩個游戲,沒想這群人有內部恩怨,內斗起來,結果組織便安之若素地看游戲。
    殺醫生用的手術刀,殺拳擊手用的重錘,除此之外,言溯不知道兇手身上是否還攜帶了別的武器。如果他貿然指出,兇手很可能挾持在場的人;即使把他制服,那也是更大的危險。
    剩余的人以為兇手被抓到,會放松警惕;而組織的殺手見兇手被抓,會親自動手繼續殺人。
    現在這種大家相互懷疑的氣氛,反而是最好的。
    但目前更讓他擔心的還是另外一個問題:“主持人呢?”
    律師:“剛才我們去起居室抱毛毯,他說要回房間,叫我們別等他。不過……”他看看手表,“一個小時了。”
    經他一提醒,大家察覺了異樣。
    甄愛奇怪:“他消失這么久,你們沒人去找他?”
    這么晚了,演員都沒有卸妝,臉色不好,語氣更不好:“所有人都在這里,就他一人在外邊,能出什么事?”
    模特也搭腔,她抱著自己,怕冷似的整理厚圍巾:“就是,萬一誰去找他,發現他被殺了,去找的人脫得了干系?”
    甄愛一愣,話是沒錯,可兇手不會利用大家這種不敢管閑事的心理吧?
    作家站起來:“既然學生小姐沒事,我們趕緊回去找主持人。”
    一行人起身往回走。
    臨行前,甄愛特意拿了盞燭臺抱在懷里,小聲嘀咕:“萬一半路又停電呢。”
    “真聰明!”他走在最后面,輕聲說,“我看你是想取暖吧。”
    聽到“取暖”,甄愛莫名臉紅,輕輕瞪他一眼。
    就在這時,言溯看見門口地板上懸著一根細細的東西,銀光閃閃,而走在最前面的女仆腳已經絆上去。
    那條線連著電源!
    言溯瞬間變了臉色,立刻扭頭看甄愛:“把蠟燭扔掉!”
    同一時間,房間驟然墜入黑暗,甄愛的燭臺“啪”地砸到地上,火光閃一下,消失殆盡。
    言溯剛松口氣,卻驚見甄愛衣服的胸口處涂了熒光材料!剛才看不出,此刻卻在黑暗中發出熒熒綠光。
    一片漆黑中,只有這一點光,像靶子上的中心紅點。
    甄愛察覺了,不及反應,言溯飛速把她扯到身后。慌亂中,甄愛聽見什么東西乘風破浪般“嗖”地飛過來,沒了蹤跡,也沒傷到她。
    言溯箍著她的手腕,低聲在她耳邊:“噓,別做聲。我沒事。”
    黑暗中,甄愛一動不動靠在他胸口,聽著耳邊他深深的呼吸聲,她驟感安全,可心中驚訝,是誰三番五次想殺她?
    管家和女仆反應極地點燃燭臺,周圍重新恢復光明。地上落著一把弩弓和幾只箭,是城堡里的仿制裝飾品。
    眾人面面相覷,詫異而茫然。
    言溯臉色微涼,盯著這群集體裝傻的人,剛要說什么,甄愛卻扯住他的手。他低頭,她深深看著他,搖了搖頭。
    他的心驀然一軟,還有些痛。
    他才知道,她其實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現在把兇手揪出來,組織的人便會殺了這個兇手,并動手殺剩下的人;
    甄愛認為現在時機不對;可他慌了,還不揪出來,甄愛會繼續處在危險里。
    明知道是誰卻不能有所行動,太憋悶!
    更諷刺的是,甄愛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兇手是誰,卻本能地想著大局,想著其他人的安全;而那個兇手,僅憑猜測,以為甄愛看出了他的真面目,為求自保,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殺手。
    言溯心疼地把甄愛攬進懷里,下頜抵著她的額頭:“好,聽你的。”
    所有人拿了三架燭臺,一路不多話地往回走。
    言溯拉上甄愛走在最后,他摁著她的手腕,讓她落后他半個身位,仿佛時刻準備著,前邊如果出事,他會立刻擋在她身前。
    甄愛拗不過他,只能順著他。
    不知為什么,從剛才到現在,他異常安靜。不像前幾次有人死亡時他會隱忍怒氣,也不像聽大家聊天時不動聲色地思量判斷。
    此刻的他靜得像潭深水,波瀾不起。唯獨掌心的力量大得驚人,像要把她的手腕掐斷。
    這種靜讓甄愛覺得陌生,她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一路不再說話,也沒和她有任何交流。
    走到主堡大廳,驚悚的一幕再度出現。
    大廳巨大的吊燈上,懸掛著一個人,僵硬的身子隨著燈影搖來搖去。眾人大驚,細細一看,卻是主持人的蠟像。
    根據之前的規律,主持人或許已經遭遇不測。
    樣貌逼真的蠟像吊在大廳中央實在滲人。律師和作家一起把它拿了下來,又叫上大家一起去找主持人。
    這下,大家心里都有了陰霾,像此刻城堡外的暴風驟雨。
    言溯一言不發,經過時特意側頭,認真看了一眼律師的蠟像。白色的臉上少了一只眼睛,頭部有些變形——有人拿某種堅硬細長的東西從蠟像的眼睛里刺進去,又拔走了。
    因為少了兇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律師的蠟像也出問題了。
    這暗示著什么?
    言溯垂下眸,他現在自身難保,還有甄愛這份牽掛。其他的人,他已無暇顧及。
    才接近臥室,撲面而來濃烈的血腥味,彌漫在清冷而狹窄的走廊上,讓人心驚膽戰。
    誰都以為主持人是被吊死的,可他坐在地上,背靠著走廊邊的裝飾案幾,脖子上繞了根繩子,繩子另一端關在案幾抽屜里。
    他因此被固定,兩腿蹬直,兩手垂著,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像個破布娃娃。
    真的很像。
    他歪著頭,睜著恐懼的眼睛,眼珠子滲著血像要從眼眶中迸裂出來。頭骨被砸的七歪八扭,全是血洞。
    死相相當之慘烈。
    女仆小姐捂住嘴,幾欲嘔吐。
    甄愛皺眉:“剛才你們一起去起居室里抱毛毯,有誰來過臥室這邊?”
    好幾個人都說,主持人自己要回房拿東西。他們都沒有過來。
    “拿了毛毯后,誰最后一個去附堡,就是我昏迷的地方?”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演員。
    演員抱著手,冷哼:“我有那個力氣把他打成這樣?要是我殺人,我也會讓他光溜溜地死在我床上。”
    眾人:“......”
    言溯心無旁騖地掃一眼現場,幾個疑點立刻在眼前浮現:
    1.和以往不一樣,現場非常凌亂,地毯上全是搏斗的痕跡,主持人被殺時有劇烈的掙扎和反抗;可兇手之前神一樣制服另外幾個死者,大家都毫無反抗,為什么到主持人這里沒有效果?這和主持人說的那個故事有什么關系?
    2.兇手殺主持人時,先用繩子,后把死者的頭砸在案幾邊角上,血跡斑斑,手法變來變去。臨時起意?準備不充分?
    3.律師蠟像的空眼睛是怎么回事?兇手原本準備先殺律師,可中途臨時換人?為什么?是不是同一個兇手?
    可他此刻什么也不想說。
    甄愛發覺言溯一直沒說話,有些奇怪,不知她的錯覺還是燈光,他的臉色似乎發白。
    她的阿溯怎么可能露出虛弱的表情?
    下一秒,他安然自若抬起頭,神色堅定,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驚訝:
    “我們在此分道揚鑣吧!還有三個小時天亮,看樣子暴風雨也會停。有人在上島前通知了警察,所以明早七點左右,警方的人會來。剩下的4個小時,我建議你們寸步不離待在一起。如果你們想把自己關進房里,請確保不要對任何人開門,兇手的真面目會出乎你們所有人的意料。”
    他抓住甄愛的手腕:“我們回房。”
    這一抓力度之大,讓甄愛驚訝。她瞬間感覺到他的匆忙和慌亂,仿佛要逃離什么。外表看上去依舊鎮定,可莫名悲哀的情緒從他的掌心蔓延。
    甄愛的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
    其他人面面相覷。
    作家追上去:“邏輯學家先生,你不和我們一起了?”
    言溯急速的腳步頓住,甄愛差點兒撞到他身上。
    他背對眾人,嗓音平淡:“我想保護在場的每一個人,但顯然,那是不可能的。”分明平平靜靜,聽上去那么傷感,叫人心酸,“與其一個都保護不了,不如保護最重要的。”
    他往前邁一步,又停下:“對不起,大家。但如果你們聽從我剛才的忠告,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還有4個小時......請大家堅持下去,不要相信身邊的兇手,也不要驚慌失措去主動害人。”
    說完,拉著甄愛走了。
    才一進門,甄愛就忍不住問:“你怎么突然之間變得那么奇怪?”
    他沒回答,背身對著她,穩穩地鎖上房門,又極其緩慢地回身,像個虛弱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房里沒開燈,他頹然靠在高高的柜子旁,淡淡笑著看她。
    天光微弱,他的臉色慘白得嚇人。
    甄愛立刻開燈。
    他倚在柜子上,側臉白皙而柔弱,右手顫了顫,手指松開,一只剩了大半截的木箭從他黑色的風衣袖子里掉落到地毯上。
    前端被折斷,裂口上還粘著血。
    甄愛仿佛明白了,瘋了般撲過去拉開他的風衣,頓時驚得魂飛魄散。他的左胸口赫然大片鮮紅的血漬,銹漬斑斑的箭頭整個隱沒進去。
    她驚愕抬頭:“阿溯……”
    這就是剛才黑暗中他給她擋下的?
    他強作若無其事走了那么久!
    一路上他牽著她走在人群最后,心里多么悲傷害怕?
    難怪那時他的手那么用力,隱忍著顫抖,是不是在怕如果再來一次攻擊,他守不住她?
    “噓!別做聲。”他食指比在她唇邊,臉色白得像紙,還淡淡笑著,“我沒事。”
    甄愛眼淚都出來了,往外跑:“我去找管家先生和女仆小姐。”
    “別……”他拉住她,多說一個字都費力,“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受了傷,不然,我就真的護不住你了。”
    他蒼白笑著,心痛難當。
    外面那些人里,除了兇手,還有組織的殺手;除了組織的殺手,還有……
    他之前一直沒想過,亞瑟竟也親自來了。
    他的甄愛,他該怎么護住她?
    Chapter75
    到了現在,他還在考慮她的安全。
    甄愛眼淚愈發大顆地往下砸;他微弱地笑笑,長指拂去她的眼淚,又從兜里摸出一把薄薄的刀,塞到她手里。
    甄愛抹眼淚:“這不是殺死醫生的手術刀嗎?”
    “嗯,剛才去找你的時候,擔心兇手身上有別的武器,就把醫生的刀拔下來了。”言溯握緊她的手,“Ai,幫我把箭頭取出來。”
    甄愛一怔,立刻搖頭:“風雨小了,我們坐船離開吧,現在就走。”
    言溯握住她的后腦把她拉回來,低聲:“走不了了。”他低頭抵住她的額頭,眸光依舊清澈,看進她心底,
    “Ai,認真聽我說,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箭頭沒有碰到動脈,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心臟,只是刺到肌肉里去了。流不了多少血。”
    說完,自嘲似地笑:“他收了力,或許沒想在這里殺我。”
    甄愛以為言溯口中的“他”是兇手,并未留意。
    她扶他坐下,小心翼翼替他脫掉衣服查看傷口。
    目測箭頭大約兩厘米寬,深度相當。和言溯說的一樣,傷口在心臟下方,兩根肋骨之間。鮮血緩慢而不停地往外滲。
    初始的心痛和驚惶過后,甄愛冷靜下來。
    言溯說的完全正確。必須盡把箭頭取出來,雖然留在里面會放緩流血速度,但會大大增加感染并發的風險,等四五個小時,根本熬不過去。
    甄愛初步觀察了傷口,心里大致有譜,對言溯點頭:“好!”
    她墊好被子,扶他躺下,從柜子里拿出應急箱和急救箱,把房間收刮一遍。凹面鏡,手電,棉花酒精,繃帶止血帶,蠟燭打火機都有了。
    她用燭臺架好凹面鏡和手電,確保照在言溯胸口的燈光足夠明亮,點了酒火給手術刀消毒。
    一切準備就緒要動刀時,甄愛驀地意識到,沒有麻醉劑!
    認真一想,7號堡是做實驗的地方,乙醚,鹽酸普魯卡因,苯巴比妥鈉,氨基甲酸乙酯......實驗室里一定能找到哪怕一種。
    可還沒起身,腳腕就被他握住。
    胸口聚集的強光一對比,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我不需要麻醉藥。”
    心思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她聲音顫了:“不用麻醉?你知道有多疼嗎!”
    “我知道。”
    他淡淡攔下她的話,斷續地說,“你知道,我在城堡里找不到你時,那種絕望的心情嗎?知道我聽說你被關在冰窖里時,那種痛苦得想死的心情嗎?”
    甄愛梗住,淚水再次彌漫上來。
    “可是阿溯,真的會很疼。我這次小心,保證不會出事,好不好?你讓我去拿麻醉劑吧。”她帶著哭腔要掙脫纏在腳腕上的手,可他死死箍著,沒有絲毫松動。
    “比起躺在這里,擔心你找藥的路上會不會遇到危險,會不會回不來;比起這種煎熬折磨,我覺得,挨幾下刀子算不了什么。”他唇色慘白,竭力笑得輕松,
    “不信我們打個賭,我一定不會喊疼,或許還能邊動刀子邊討論誰是兇手!”
    他若無其事地作輕松,她卻笑不出來。
    這時,門外傳來尖銳的吵鬧聲。
    甄愛警惕起來,全身的精力都放到了耳朵上。言溯一愣,竟條件反射要坐起來把她攔在身后。甄愛見狀,撲上去摁住他的肩膀,將他緊緊壓在被子上。
    房間隔音效果很好,但仍然可以清晰地聽見外邊的聲音,可見外面的人吵得多厲害。
    隔著一堵墻,走廊上,一群人相對而立,唯獨少了模特。
    一貫最容易驚恐慌張的作家,這次是鋪天蓋地的憤怒,沖管家與女仆大吼:“大家都在房里,只有你們兩個在外面!模特小姐的蠟像碎成粉末!你們會不知道!!”
    女仆小姐仿佛經歷了無法承受的恐嚇,渾身發抖,低著頭嗚嗚直哭,說不出話;
    管家繃著臉,冷聲斥責作家:“我和她一直在一起,女仆小姐絕對沒有毀壞模特的蠟像,也沒有傷害她。”
    “那就是你們兩個合謀的!”作家少見的暴躁又狂亂。
    “我看是律師先生還差不多。”演員抱著胸,尖聲反駁,冷勾勾盯著律師,
    “剛才女仆小姐提議說,讓大家都回起居室等警察來。可律師你非說自己待在屋子里最安全。模特小姐也支持你。這下好了,她死得連渣兒都不剩。我們都在各自的房間,但說不定就是你跑出去毀了模特的蠟像,又殺了她。”
    律師也失了平時的穩重,怒斥:“我根本沒出過房門!明明是女仆推開這邊冰窖的門,砸碎了里面的模特小姐。”
    “我不知道模特小姐在冷藏室里,”女仆凄慘地大哭,“是你們說要我到處找,我想學生小姐之前被關在冰窖,就去看了眼。我不知道是誰把冰窖的溫度調成了-148。門撞上去,她人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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