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市位于中國的南部地區(qū),八十年代的中國變化日新月異,作為三百多個縣級市其中的一員,小小的云城今天卻也正在發(fā)生著一件讓所有年輕人激動人心的大事——電影《少林寺》的上映。
此時正至夏季傍晚,暮色掩映大地,白日的燥熱漸漸退去,幽藍(lán)的圓月高懸頭頂,灑下一片銀灰,照的稻田里的青蛙蟲鳴興趣盎然,高歌一片。
通往南崗村的鄉(xiāng)間“馬路”上此時正飛快的奔行著一輛“永久”牌二八自行車,車上兩人,借著皎潔的月光,可以看的出來,都是屬于那種精力旺盛的熱血男兒。
正駕駛位上的青年二十歲左右,短發(fā),身材十分的勻稱,穿著一條大褲衩,衣服則是“彪悍”的敞開著,裸.露出讓人羨慕誘惑的精壯胸膛,此時的他氣喘吁吁,不過腳下卻絲毫沒有停頓,只見兩腳在踏板之間留下一片虛影,胯下的那輛名車竟然就跟裝上了一個高功率的電動機一樣,瘋狂的向前沖去。
名車后面副駕駛位置上是個年紀(jì)生澀的少年,在這樣有月光的夜晚,他的特征還是十分明顯的,因為他是一個光頭,此時的他正拼命忍受著名車帶來的巨大顛簸,咬緊牙關(guān),嘴里卻還艱難的憋出話來:“三哥,再快點,要不能就趕不上了。”
被稱為三哥的青年頭也不回,只是提高了音量,如下山的猛虎一般突然大吼一聲:“好叻,坐穩(wěn)了!”
頓時那輛“永久”牌名車的速度又加快了好幾碼,有得必有失,速度是快了,可是后面光頭副駕駛的表情卻越發(fā)的痛苦了起來。
顛簸,簡直就是刻骨銘心的摧殘,鄉(xiāng)間的馬路屬于那種坑坑洼洼,大石頭小石頭一大堆的“破”路,再加上“永久”牌名車良好的性能,坐在金屬副駕駛位置上的小光頭此時只能用度日如年來形容。
“嗤”的一聲,名車在正駕駛的操控下,用拖鞋剎住車了。
“怎么了,三哥,怎么停下來了?”雖然停下來的感覺比行駛中爽了很多,可是記掛著電影的小光頭還是極不情愿的問道。
“弄票!”
“弄票?弄啥票?”小光頭有點摸不著頭腦,望著把自行車扔在一邊,獨自向前走去的青年,快步的追了上去。
“廢話,當(dāng)然是電影票!”
“三哥,錢我?guī)е兀娪捌币幻粡垼疑砩嫌形迕??”小光頭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足夠有資格進博物館的五角紙幣。
“噓!”青年快速轉(zhuǎn)身,望著小光頭,“你傻啊你,不知道節(jié)省兩個字怎么寫嗎?該省就得省,明白不?”
“三哥,節(jié)省的省字我還真不知道怎么寫!”小光頭說出一句讓人啞口無言的話,惹的青年一記白眼。
“我已經(jīng)打聽好了,云城的八一禮堂現(xiàn)在在搞維修,急需用磚,聽說三塊青磚就能換一張票,這樣的好事我沈三拳怎能放過。”
“真的嗎?三哥!”小光頭激動了起來,趕緊收起了他的五毛家產(chǎn),聲音也不由的提高了幾十分貝。
“你小點聲,等下讓村里的人發(fā)現(xiàn)了!”兩人躡手躡腳的向著南崗村一處宏偉的建筑而去——南崗村村頭的公共廁所。
“三哥,你不虧是我的三哥,連到廁所扒磚這樣的事情都想的出來,嘿嘿……”小光頭臉上蓮花綻放,興奮地露出了一排晃得人眼花繚亂的白牙。
“噓!”沈三拳趕緊止住了小光頭的笑聲,“不要吵,廁所好像有人!”
兩人慢慢的靠了過去,夏天的廁所恐怕是一年之中味道最濃的時候,尤其是像這樣的農(nóng)村公共廁所,人體的排泄物那可都是地里莊稼不可缺少的肥料,所以這里的聚集量是相當(dāng)驚人的,或許是電影的誘惑勝過一切,兩人為了得到這兩張電影票,仿佛對臭味都免疫了。
“咳咳!”廁所里發(fā)出了兩聲咳嗽聲。
“媽的,這誰啊,什么時候不好上!”小光頭嘟嘟囔囔的小聲說道。
“是沈萬元!”
“村長?”
“肯定是他!”沈三拳很有把握的說道。
“你就這么確定,三哥?”小光頭有點不相信了,現(xiàn)在雖然外面有月光,可是廁所里面根本就是黑的啊,而且沈三拳進都沒有進去過,如何就能肯定里面蹲坑的人是誰呢。
“味道!”
“味道?臭味嗎?你能聞出村長拉的屎的味道?”小光頭睜大了眼睛,驚訝的說道。
沈三拳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光頭上:“你瞧你說的話,你以為我是狗啊,還能聞出屎的味道。”
“那什么味?”
“煙味!”沈三拳半咪著眼睛,陶醉的說道:“大前門的煙味!”
小光頭一聽,頓時佩服的點點頭,能在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中分辨出煙的味道,真可謂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了,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南崗村能抽的起大前門的人除了“烏金膏”恐怕也只有這村長沈萬元了,烏金膏住在云城,自然不會晚上還跑到老家來上廁所的。
大前門,歷史悠久,乃是煙中的極品,一度還成為人民大會堂的御用煙,毛.主.席的提神利器,這沈萬元攜帶著人間極品,怪不得喜歡在這月光明媚,星星點燈的晚上來上廁所享受了。
“三哥,那現(xiàn)在怎么辦?”小光頭看著沈三拳,眼神中已經(jīng)有了一絲的焦急,電影八點半開始,現(xiàn)在再不抓緊時間,恐怕就要趕不上了。
南崗村距離云城還有十里的路程,當(dāng)真是不能再耽擱了,沈三拳知道這村長一進去沒有個半小時是不會出來的,想了一想,繞到了廁所的后面,這里是女廁所的范圍,不過被好事的村民挖開了幾塊磚頭,用來“偷窺”,沈三拳用力的扒拉幾下,很快的轉(zhuǎn)頭就松動了,小光頭趕緊接了下來,搬到了名車的旁邊。
兩張票,六塊磚,輕松的搞定。
小光頭揮揮手,示意沈三拳快點過來。
可是沈三拳卻再次的扒下一塊磚,快速的來到廁所的糞坑前,這里是村民用來舀糞的地方,直接通向廁所里面的坑洞,沈三拳側(cè)著耳朵,仔細(xì)的聽著。
“咳咳!”咳嗽聲再次的響起。
憑著靈敏的聽覺,沈三拳知道目標(biāo)出現(xiàn)在了第八號坑,霎時間果斷出手,對著糞坑里面狠狠的砸下了一塊青磚,掉頭就跑。
“噗通”一聲,糞便濺的到處都是。
同時廁所里面也響起了一陣巨大的咆哮聲:“誰?哪個兔崽子啊,媽的,濺的老子一身屎!”
沈三拳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跑到馬路邊,扶起名車,小光頭抱著青磚,很快,那名車便像一條發(fā)瘋的野狗,載著兩人揚起一陣煙塵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蒼茫的月色之中。
過了半晌,廁所才沖出一人,嘴里叼著香煙,左手提著褲子,右手使勁的不停甩著,望著遠(yuǎn)處,大聲的怒罵道:“三拳,你這個兔崽子,我知道一定是你!”
由于習(xí)慣,沈萬元忍不住把那只沾滿糞便的右手伸到嘴邊,夾起了大前門正準(zhǔn)備大.抽一口,突然一陣惡臭涌來,頓時蹲在地上,嘔吐著,可是吐歸吐,即使沾了糞便的大前門他還是不舍得丟棄的,在這個年代,大前門又豈只是一根煙,用幾十年后的一句經(jīng)典語錄來講的話,哥抽的根本不是煙,是身份!
大前門的煙頭冒著紅光,在這個充滿激情的夜晚顯得是那樣的耀眼。只不過映著沈萬元那如同猴子屁股一樣漲紅的臉,卻是分外的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