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然尚不知外面發生的事情, 她縮在被窩中睡的無比香甜。
等魏鶴遠回到臥室, 摸了摸她的手。
還是涼的。
等回國之后, 一定帶著小姑娘去做個完整的體檢。
他對孩子沒什么想法, 唯獨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脫去襯衫, 換好睡衣。
魏鶴遠剛剛輕手輕腳掀開被子躺在她身側, 小姑娘就自動靠上來, 閉著眼睛, 一只腿搭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按在他胸膛上,夢囈一般:“鶴遠哥……”
清醒的時候,其實她極少會這樣叫他。
自從分手之后, 梁雪然很少再拿這個來稱呼他。
魏鶴遠剛剛閉上眼睛, 感到懷里的小姑娘又動了動——她伸出手臂,牢牢地抱住他:“你跑哪里去了啊?”
原來她還沒睡。
“處理一部分工作,”魏鶴遠說, “吵到你了?”
梁雪然搖頭:“沒有。”
她顯然困的厲害, 抱著他的一個胳膊, 喃喃出聲:“鶴遠哥,你別再離開了。”
這話問的他心里一顫。
梁雪然來這里這么幾天,從來沒有提母親的事情。
魏鶴遠雖然不在國內, 但也知道梁雪然近期過的很不好。
梁母的病已然到了回天乏力的時候,或許……過不了今年的冬天。
頂多半年。
魏鶴遠俯身, 輕輕在她臉上親了一小口。
這一下沒有絲毫情、欲, 只有憐惜。
“你放心, ”魏鶴遠低聲說,“我會一直陪著你。”
她一直都缺乏安全感。
剛剛到他身邊的時候,她那時候還那樣小,差不多年紀的姑娘無憂無慮地生活在象牙塔中,她連喜歡都不敢。
幼年喪父,如今母親又要離開。
梁雪然把頭拱進他溫暖的懷抱中,聲音悶悶的:“魏鶴遠,你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長命百歲。”
魏鶴遠輕聲說:“你也要。”
滿室寂靜,梁雪然搖頭:“都說女性更加長壽,我也比你年紀小……我已經送走好多好多親人啦,你一定要活的好好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的表述并不清楚,但魏鶴遠已然聽懂。
抱住患得患失的梁雪然,魏鶴遠聲音低啞:“不用擔心。”
這是兩人第一次談起生死這種話題,寂靜長夜中,兩人皆是沉默。
好久,梁雪然才說:“不過我也不想留你一個人在這里。”
沒人比她更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她不想讓魏鶴遠也有這樣的感受。
她終于下定決心,抱住魏鶴遠:“等回國后,我好好的看醫生,調理身體。我想要一個小寶寶,像你也好,像我也可以。”
她終于明白了孩子的意義。
當兩人白發蒼蒼,遲早有一人先離開的時候,如果有孩子陪伴,至少不會那樣孤單。
不會像她這樣,孤身一人。
幸好……幸好還有魏鶴遠陪伴。
沉沉睡過去的梁雪然并不知曉,在此時的華城,到底掀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
就在一小時前,那些爆料的新聞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各大媒體網站的首頁,推送;正常來說,一般的設計師花邊新聞不會博得這么大關注量。
偏巧前不久輕云剛剛奪得十佳企業的稱號,而梁雪然先前的那條小黑裙設計亦深入人心,仿版亦是層出不窮,名噪一時。
更別說魏鶴遠了。
整個華城名媛圈都想要得到的男人啊。
報道寫的有鼻子有眼,甚至還采訪了梁雪然部分大學同學,一個個言之鑿鑿,說曾經見梁雪然上過豪車,經常夜不歸宿,頻繁翹課……
一一證據表明,梁雪然似乎真的如同新聞報道中說的那樣,是為了金錢自甘墮落的金絲雀。
只是網友們對此苛責的話并不太多,畢竟魏鶴遠沒有女友,亦沒有家室;兩人從外貌上看也是一對金童玉女,十分契合。
也沒什么好酸的。
有水軍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帶著節奏批評價值觀、愛情觀巴拉巴拉的,一大長串下來,好不容易煽動了部分人仇富嫉女的心態。
其中舞的最兇的一個賬號,是梁雪然大學時期的一個學姐。
當初曾經是審查委員會的一員,她與葉初夕玩的也很好;因為梁雪然的質疑,被迫退出審查委員會。
學姐早就因此和梁雪然結下梁子,接受采訪時候也隨口編了更多惡毒的話語,什么梁雪然同時和好幾個男人交往啦,從剛入學就和班上男生糾纏不清啦……怎么惡心人怎么說。
現在也是拿著鍵盤舞動的厲害。
正激動地發博辱罵的時候,學姐突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評論了。
系統無情地提示她,賬號因違規發言,已經做了封號處理。
封號時間:9999年。
學姐:“……”
艸。
等墳頭草三丈高了她也出不來啊!
學姐正準備去買個虛擬小號繼續噴,冷不丁,看到風魏集團發的新聲明,眼睛更紅了——
[鑒于網絡上近日出現某些影響董事長名聲的謠言,特此聲明,梁雪然小姐同我司魏鶴遠先生自由交往戀愛多年,現已訂婚。請勿以訛傳訛,謝謝大家的關注!]
這一篇報道下去,徹底炸了。
先前瘋狂辱罵的賬號都被網友們懟了回來。
事情還沒搞清楚在這里瞎幾把帶什么節奏?人家小情侶正常戀愛呢!
都訂婚了!還包養包養!
有人把梁雪然控股的公司名稱一一列出來,滿臉問號:
這么有錢的小公主難道還需要被包養嗎?要包養也是她包養別人吧!
……
關于國內的這些報道,魏鶴遠一個字也沒向梁雪然透漏。
在梁雪然睡醒之前,他已經著手聯系國內人員,對這件事情進行緊急處理。起先留著部分帖子讓那些人宣泄情緒,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立刻澄清,順便著手開始聯系各大平臺刪除不實報道。
凌晨,已然塵埃落定。
魏鶴遠親自給梁雪然的助理洛檸打去電話,想要告訴她,不用拿這種事情來打擾雪然。
但魏鶴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電話接通之后,那邊傳來的卻是鐘深的聲音:“雪然,怎么了?”
魏鶴遠說:“是我。”
兩個拿著彼此女伴手機的男人齊齊沉默。
如今法國已是凌晨,華城尚是深夜。
在這個時間點,鐘深拿著洛檸的手機,兩人關系已然不言而喻。
鐘深問:“你找小檸有事?”
魏鶴遠開口:“然然現在在度假,我不希望國內那些不好的新聞破壞她的心情。”
“明白。”
“多謝。”
“不客氣。”
魏鶴遠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心平氣和地和鐘深聊天。
畢竟這還是勁頭最大的一個“情敵”。
今天陪著梁雪然去蹦極——魏鶴遠再三勸告,說蹦極有風險,擔心她受不了。
但梁雪然搖頭不聽:“沒事的,我不怕!”
兩人選擇的蹦極場所在一處海邊的峽谷,足足有六十多米的高度;梁雪然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一開始信誓旦旦地說要選單人的,要勇猛地沖下去,臨陣退縮,還是選了雙人,和魏鶴遠一起跳。
征得魏鶴遠同意之后,選擇半身入水。
現在天氣沒有那么冷了,海水雖然稍微涼了些,但也在可接受范圍之內。
梁雪然因為這個重度潔癖能夠容忍入水而歡呼雀躍。
綁繩子的時候,梁雪然問魏鶴遠:“咱們這樣綁是不是對身體不太好啊?你懂得多,能不能分析一下?”
魏鶴遠任由工作人員在他腿上和胳膊上綁好防護設備,嚴肅地嚇她:“容易損傷腰腹,還會造成肌肉拉傷。”
繩子已經綁到腰上了,梁雪然慌了:“啊?那是不是也不□□全啊?那換個地方綁呢?”
“嗯,”魏鶴遠說,“綁脖子上比較好。”
梁雪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惱怒地伸手去打魏鶴遠,卻被他攥住手。
她的臉頰因為笑而泛著紅暈,魏鶴遠捏了捏她柔軟的臉頰:“現在是不是沒那么怕了?”
梁雪然誠懇地回答:“腳還有點軟。”
腳軟是真的,怕也是真的。
畢竟這么高!
旁邊的工作人員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笑瞇瞇地祝兩人玩的愉快,梁雪然死死地抱著魏鶴遠,嚇的聲音都在抖。
海風很大,裹著海鮮特有的咸腥氣味兒,被男人溫柔有力地抱在懷中,梁雪然死死閉著眼睛,啊啊啊啊地尖叫著,一起跳了下去。
她覺著自己的心臟都要在這個時候停止了。
驟然的懸空感讓她怕到只能死死攀著魏鶴遠,控制不住的尖叫,而魏鶴遠一聲未發,只是圈著她的手更緊了。
啪。
擊落水中。
蔚藍的海平面因著兩人的撞擊泛起高高的水花,驚魂未定的梁雪然還未反應過來,魏鶴遠已經牢牢地抱住她,掐著她的腰,撥開她被海水打濕的發。
梁雪然快嚇哭了:“好恐怖啊啊啊啊!還好——”
還好有你四個字沒說戳來。
魏鶴遠俯在她耳側低笑:“嚇的尿褲子了?”
“哪里有!”梁雪然震驚且憤怒地反駁,“不要污蔑我!”
她膽子才沒有小到那種地步!
話雖這么說,等到升降繩控制著將兩個人緩緩放到游艇上的時候,梁雪然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手腳發軟,抖個不停。
太太太可怕了!
梁雪然原本就有些恐高,這一次結結實實要了她的小命,臉色蒼白;直到柔軟干凈的毛巾把她兜頭蓋住,她才稍微緩了過來。
“我沒事,”梁雪然看到魏鶴遠微微皺起的眉,笑著安撫他,“就是現在腿還有點軟……沒事啦,你放心。”
她扶著魏鶴遠的手,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腿還是軟,麻麻的。
下午的行程匆匆結束,魏鶴遠臨時改了主意,說她落水著了涼,不肯再讓她去水里玩,直接回家休息。
梁雪然受的驚嚇也不小,中午在魏鶴遠書房中賴著睡了午覺;他忙工作,梁雪然就乖乖巧巧地躺在沙發上睡,蓋著絨乎乎的毛毯,窗外的陽光投下來細細碎碎的光芒,金燦燦的如波紋,悠悠晃蕩。
睡到一半,她被手機鈴聲驚醒。
迷迷蒙蒙地抓過手機,梁雪然聲音沙啞:“秋白,怎么了?”
“你訂婚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訴我們一聲啊?”顧秋白埋怨她,“要不是從新聞上看到,我們還不知道呢。然然,你這做的可也太不夠意思了……”
嗯?
訂婚?
梁雪然瞬間清醒。
她坐起來,問:“什么訂婚?”
“你和魏先生訂婚的事啊,話說你們什么時候和好的啊?你瞞著其他人也就算了,竟然連你的親親舍友們也瞞在鼓里。不過那些營銷號還真的是亂寫,你和魏先生多般配啊,非得意淫成那樣的關系……”
梁雪然看向旁邊的魏鶴遠,飛快地安撫顧秋白幾句,掛斷電話。
她已經從舍友的話中拼湊出來龍去脈,只是現在仍舊有些迷茫。
網上的報道已經被刪的七七八八,梁雪然花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出來幾篇幸存的,慢慢閱讀。
全部看完之后,跪坐在沙發上,梁雪然仰臉看向魏鶴遠:“魏鶴遠。”
魏鶴遠仍舊坐在電腦旁邊,只是換了個姿勢,瞧著她笑:“怎么了?”
男人目光溫和,陽光投射不到他的身旁,只落在他的褲腳上,柔軟澄澈的金色光芒,映照著整個房間都格外地溫柔。
他的手修長蒼白,宛若玉雕出來,溫潤精致。
半明半暗中,男人身材頎長,宛若神祗。
梁雪然問:“那些新聞是誰弄出來的啊?”
“花菱。”
意料之中的名字,梁雪然看著魏鶴遠波瀾不驚的模樣。
這個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默默地出手,安頓好這一切。
梁雪然低聲說:“謝謝你。”
雖然她也有能力擺平輿論,但這種事情在某種程度上來講,的確也有一部分是事實。
會讓她為難。
“和我道什么謝?”魏鶴遠淡淡開口,“男人保護自己的未婚妻,天經地義。如果連這樣的臟水我都不能替你擋回去,那我工作是為了什么?”
梁雪然眨眨眼睛:“其實她們說的也沒錯嘛,一開始我就是圖你的錢——”
話未說完,魏鶴遠已然走過來。
他單膝跪在沙發前,托著梁雪然的臉頰,捏捏她的臉頰:“小騙子,剛見面時你怎么知道我有錢?”
那時候見面,魏鶴遠可不覺著自己顯露出來。
梁雪然還沒想好理由,魏鶴遠又問:“那時候秦弘光也在,你怎么沒去找他?”
“那……你長得比他好看啊。”
魏鶴遠笑了:“看,然然,你喜歡我的錢,喜歡我的臉,四舍五入,不就相當于喜歡我了么?”
梁雪然嘴硬,還想再反駁,卻也找不出理由來,只好干巴巴地應了一聲:“大概吧。”
“我承認,自己見你第一眼就起了色心,”魏鶴遠同她對視,幽深的眼眸中暈開溫柔萬千,“對錢的貪婪并不比對愛的貪婪高貴多少,究根到底,我們第一眼就認定彼此,這難道有什么不對么?”
梁雪然快要被說服了:“哎?但是……但是……”
“沒什么但是,我們彼此一見鐘情,”魏鶴遠痛快地為兩人感情下了定義,“天作之合。”
嗚……他說的很有道理耶。
梁雪然問:“但是這好像還是不太對吧?現在就是宣傳真愛至上,我們從一開始的關系不太對等,你當時也一直在資助我……”
魏鶴遠反問她:“貧寒的男人努力工作幫助女友完成學業達成想要的目標就叫真愛,那男人有錢就成了拜金?這算什么歪理?”
梁雪然眉頭緊鎖:“我還是覺著有地方怪怪的。”
思維成功被魏鶴遠帶偏,梁雪然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該怎么反駁回去。
她窺著魏鶴遠神色,忍不住問:“我這樣頂撞你你是不是會有點不舒服啊?”
“不會,”魏鶴遠微笑回答,“白天你盡管頂撞我,晚上我頂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