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謹面上忽而笑意盈盈,“但殺了他,怎比毀了他更痛快。只有毀了他,才能消我心頭萬分之一的恨。” 安謹也算是世家子弟,對于他來說,現(xiàn)在這樣的結(jié)果,還不如之前就與家人一起死了好。他在乎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尊嚴,他肩上還擔負著整個段氏的希望。 落到今日這步田地,段氏不僅所有的希望全部倒塌,更甚至斷子絕孫,這樣的怒火,豈是手刃仇人便能解脫? 冉顔自己也不是一個能看得開的人,所以對于安謹?shù)拇丝痰男那椋材苈月愿惺芤欢5侨硕际亲运降模蝗虤⑺墒侨绻约旱纳艿酵{,她也不能坐以待斃。她不忍心,安謹也能對她不忍心? 況且,現(xiàn)在的狀況,她還處于劣勢。 “獻梁夫人暫且在此地候著,待我去辦完最后一件事情,再來與夫人訣別。”安謹宛如一片葉般從樹上輕輕落下,幾個起落,從容的從高墻翻過。看樣子,其武功不弱。 冉顔沒想到,他就這么放著她,是自信別人無論如何都找不到此處?還是說,根本就不想殺她?她顧不得想這么多,連忙往那棵合歡樹旁邊挪,把在上面使勁磨繩子。 冉顔是被反綁住,手腳有繩子連接,根本坐不起身,磨的動作也分外吃力。她選擇先磨那根連接的繩子,一旦那個斷了,她便能站起身子,去找找有沒有尖銳的東西。 夏季烈日炎炎,又快要接近午時,即便是在樹下,冉顔只磨了一會兒,便渾身大汗淋漓,渾身酸痛,而那繩子卻只起了層毛。 冉顔歇了一會兒,試著伸手去拽那根繩子,看看能不能將腳拉到手能夠到的程度。但顯然,縱使冉顔身體相當柔韌,也不能完成這個雜技類的動作,也只好老老實實的在樹干上磨繩子。 方才外面的人剛剛搜過這邊,恐怕一時半會也不會過來了,冉顔邊磨繩子邊想。 她正磨的認真,忽而聽見一絲輕微的聲響,不禁抬頭看去,竟見一個綠色官服的人朝這邊走來。 陽光下,更顯得膚色白似雪。 “蘇伏。”冉顔停下動作。 蘇伏看了她一眼,袖中抽出一把已然出鞘的劍,閃電般的揮劍,精準無誤的將捆綁她手腳的繩子都一并斬斷。 冉顔從榻上站起來,道了一聲,“多謝。” “得罪了。”蘇伏未曾回應(yīng)冉顔的話,伸手環(huán)住她的腰,兔起鶻落,輕松的翻過重重宮墻,直到了大理寺門口才將她放下。 冉顔還以為會與安謹有一場生死相搏,現(xiàn)在脫身了,不由感覺很輕松,至少,沒有到那種萬不得已的地步。 但是蘇伏根本就是無所求,對于這份恩情,冉顔除了說一聲謝謝,當真不知如何相報。他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很微妙,既非朋友亦非戀人,仿佛只比陌生人多了一種淡淡的情愫,有似是故人久不相見之后的平淡。 “謝謝。”冉顔再次說了一遍。 “舉手之勞,無需言謝。”蘇伏說罷,轉(zhuǎn)身往太醫(yī)署的方向走去。 “獻梁夫人!”何寺正帶著人急匆匆出來,卻看見站在門口的冉顔,不禁滿臉驚詫,“你不是被人劫走了?” 自從見識了何寺正的為人,冉顔對此人厭惡至極,也不給他好臉色,淡淡道,“是被截了,但又逃出來了,何寺正對我逃出來這件事情有意見?” “逃出來就好!你不知道,方才蕭侍郎從曲江匆匆趕回來,得知夫人被截之事,發(fā)了好大的火氣。”何寺正一副慶幸冉顔能脫險的模樣。 “我夫君現(xiàn)在在哪里?”冉顔問道。 “圣上召見。”何寺正道,“獻梁夫人請進吧。 “多謝。”冉顔身邊沒有護衛(wèi),也不好一個人回去,便只好大理寺等著蕭頌回來。 她這廂剛剛抬腳,便聽見有人急報,“何寺正!不好了,東宮出大事了,內(nèi)侍安謹劫持太子!” “什么?”何寺正心道,窩里反了? “內(nèi)侍安謹劫持太子,謝少卿與蕭侍郎已經(jīng)從甘露殿趕過去,請您立刻增派人手,確保太子安然無恙!”那位著綠色官服的人汗如雨下,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拎出來一般。 何寺正也顧不得招呼冉顔,這個案子,不管太子有沒有涉案,他都不能死于意外,就算要治罪,也得好好的交給圣上去治罪,萬一出個好歹,他就是渾身長了腦袋也不夠砍。 冉顔遲疑了一下,也隨了過去。 頂著正午火辣辣的陽光,冉顔皮膚灼痛,只能一路飛快的往東宮跑。在往東宮去的的小徑上,正巧撞見急匆匆趕來的蕭頌和謝靜。 “夫人!”蕭頌皺著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 蕭頌剛剛從曲江趕回,便受召去了甘露殿,他只來得及草草掃一眼被劫持的現(xiàn)場,派了一百余人到他猜測的地方去尋找,然而他從甘露殿出來的時候,卻聽侍衛(wèi)說,一無所獲,正心急如焚,又接到太子被劫持,他懷疑劫持太子和劫持冉顔的是同一個人,因此馬不停蹄的趕過來,把謝靜一把老骨頭累的不輕。 眼下見冉顔無事,壓在心頭的巨石終于松了下來,竟覺得太子被劫持也不過是件小事。 侍衛(wèi)們沒有找到人,蕭頌只當是自己推測錯誤,因為畢竟沒有時間更仔細的勘察現(xiàn)場,倘若他知道,那些侍衛(wèi)順著他的指示已經(jīng)到了藏匿冉顔的幾墻之隔,卻沒有發(fā)現(xiàn)疑點,估計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表情了。 “正事要緊,有什么事情回頭再說吧。”冉顔道。 蕭頌點頭,握住冉顔的手進了東宮。 “蕭侍郎,謝少卿,人犯將太子挾持到了涼閣里。”隊正見終于來了能主事的,立刻過來稟報。 蕭頌沉聲道,“知道了,派人去知會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 “是!”隊正領(lǐng)命下去,另派了一個人來帶蕭頌往涼閣去。 從迂回的曲廊走過去,遠遠的冉顔便看見那涼閣旁邊,也有幾株茂密的合歡樹,翠蓋之中,云霞遍布,遮掩在樹蔭中的匾額上,隱約可見“清泉”二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