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文吏聽了張安世的責(zé)罵,大氣不敢出。</br> 朱棣站在一旁,冷冷的一言不發(fā)。</br> 此時,張安世便道:“鐵路所需土地,太平府修建的時候,也有過折算,加上路基和站臺等等這些,雖需求不少,可占用的土地,不過是百分之一,卻是撥發(fā)了數(shù)十萬兩銀子………那么你們到底購置了多少土地?”</br> “不多。”文吏回答道:“只購置了兩成……”</br> 兩成……</br> 三十多萬兩……</br> 這可是只是修路用的兩成。</br> 張安世聽得目瞪口呆,隨即就道:“你們購置土地,每畝所費幾何?”</br> “這……”文吏一臉遲疑,他看了一眼陳進(jìn)業(yè)。</br> 陳進(jìn)業(yè)此時鼓足勇氣道:“少則七八兩,多則……多則紋銀千兩。”</br> “哈哈哈啊……”朱棣一時之間,直接氣笑了。</br> 他沒想到,此縣居然直接來了一個反向操作。</br> 太平府那邊,征辟來的土地,修好了鐵路,數(shù)百兩銀子每畝售賣商賈。</br> 而此地,卻是千兩銀子購置來土地,去修鐵路……</br> 可這是他朱棣的錢啊!</br> 朱棣勃然大怒道:“千兩紋銀,你們貪占了多少?”</br> 陳進(jìn)業(yè)連忙道:“下官……下官……實在沒撈到一文的好處,鐵路乃國家大計,陛下親自下旨修建,更是禮部尚書親自督造,布政使一月連發(fā)三十七份公文,都是督造的事宜,下官莫說絕非贓官污吏,即便當(dāng)真存有此心,也絕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br> 這話……卻讓人不得不信。</br> 從陳進(jìn)業(yè)現(xiàn)在的生活看來,確實頗為簡樸。</br> 單單治下的文吏,竟也敢舍身為他說情,可見這人是頗有過人之處的。</br> 甚至對于這個時代而言,像陳進(jìn)業(yè)這樣的人,絕對算是官員的典范和楷模了。</br> 更不必提,但凡是入朝為官之人,也知道陛下對此事是如何的看重了。</br> 朱棣更不是尋常的天子,而是真正的狠辣角色,這樣的人盯著的鐵路,誰敢從中貪贓枉法?</br> 是嫌命長嗎?</br> 只見陳進(jìn)業(yè)繼而道:“南昌那邊下了布政使的公文,下官便立即親自預(yù)備鐵路修建的事宜了,江西鐵路司,又發(fā)了鐵路的規(guī)劃,下官也是遵照著規(guī)劃,開始購置鐵路沿線的土地。”</br> 朱棣此時已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已經(jīng)漸漸開始明白事情的原委了。</br> 陳進(jìn)業(yè)繼續(xù)道:“只是購置土地,實在繁瑣,單單本縣,鐵路途徑的人家,就涉及到了兩百余戶人,下官親自召他們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倒偶有一些人,愿意平價售出,可是……可是……”</br> “所以他們漫天要價,你們竟也接受?”</br> 陳進(jìn)業(yè)看著怒不可遏的朱棣,道:“為官之人,豈可強取豪奪?”</br> 這一句話,差點沒將朱棣噎死。</br> 張安世在一旁,竟是笑了,其實他料到江西的鐵路,可能出在技術(shù)上,或者是官吏貪墨方面。</br> 可沒想到,唯獨沒想到的是……以上都不是問題。</br> 張安世便道:“去取賬簿吧,既然有土地的售賣,就一定有賬目,取賬目來一看便知。”</br> 那文吏不敢怠慢,匆忙去戶房取了簿子,片刻之后,這簿子便放在了朱棣和張安世面前。</br> 朱棣習(xí)慣了看太平府的賬,如今看這里的賬目,卻只覺得密密麻麻,卻又不得要領(lǐng)。</br> 可朱棣依舊還是強忍著怒火,細(xì)細(xì)地看起來,最終,他狠狠地將簿子摔在了地上。</br> 張安世一直在旁看著,心里大抵有數(shù)了。</br> 于是他道:“總計收購的土地,不過七百余畝,就花費了三十多萬兩紋銀,其中有一百余戶,也不過是十兩二十兩的銀子收購,這其中的大頭,也不過是三四家人頭上,單單這三四家人,便得了三十多萬兩紋銀。”</br> 頓了頓,張安世冷冷地看著陳進(jìn)業(yè)道:“這其中的事,你這做縣令,會不清楚?”</br> 陳進(jìn)業(yè)臉色鐵青,期期艾艾地道:“此三四戶,乃本縣大戶。”</br> 張安世冷聲道:“你既知他們是大戶,為何還要如此高價購置他們的土地?”</br> 陳進(jìn)業(yè)道:“鐵軌所途徑的路線,便是在他們的土地上經(jīng)過,他們的土地又多,根本無法繞道,下官當(dāng)初也屢屢請他們來縣中磋商,可他們不為所動,開的價碼……極高,可鐵路司,又催促趕緊購置土地……”</br> 張安世厲聲道:“你別忘了,你是縣令。”</br> “下官不是滅門破家的縣令!”陳進(jìn)業(yè)回答得中氣十足。</br> 這話……說出來時,竟頗有幾分道德上的優(yōu)越感。</br> 聽得張安世再次目瞪口呆。</br> 倒是一旁的文吏,眼看著自家的縣令,似乎觸怒了上官,便立即道:“請上官們明鑒,就算我家縣令當(dāng)真要強買,也買不成。這三四家,俱為本縣大族,不說其他,單說本縣王氏,他家便出過兩個進(jìn)士,三個舉人,其中有入朝官拜少卿的,也有不少在別處擔(dān)任知府、縣令等職,家中姻親,也遍布本地,即便想要強買,只怕縣老爺剛剛下決心,那一邊,便有人要教縣令罷官了。”</br> 他頓了頓,這文吏顯然比陳進(jìn)業(yè)要圓融得多,繼續(xù)道:“即便沒有這些,這些都是本地的大族,一旦鬧將起來,他們族人多,又在本地經(jīng)營百年,我家縣令從外地來此做官不過區(qū)區(qū)兩年,哪怕是扇風(fēng)點火,也要教這縣里鬧出亂子來。一旦出了亂子,朝廷第一個拿問的便是陳縣令。”</br> “再者說了,這些土地,本就是他們所有,他們開多少價,即便是獅子大開口,可情理上,他們賣地開什么價,是他們的事,哪有平價購地不成,竟要喊打喊殺的道理?縣令為了此事,已是殫精竭慮,每日都睡不好,現(xiàn)在鐵路修建所需的七八成土地還未購置,照著這個價碼,只怕再有百萬兩紋銀,也未必能全部購下來,為了修這鐵路,陳縣令已經(jīng)許多日子吃不下睡不下了。”</br> 他說得情真意切。</br> 朱棣卻只覺得可笑之極。</br> 而張安世心里也只有一個大寫的服字。</br> 都說我張安世會賺錢,現(xiàn)在才知,論掙錢,還是這些地頭蛇厲害。</br> 陳進(jìn)業(yè)這時咬了咬牙道:“下官自知自己辦事不利,可今日上差既在,下官有些話,就不得不說了,朝廷修這鐵路,實在是誤國誤民,本是太平無事,可鐵路一修,何止本縣,便是江西南昌、九江兩府,還有鐵路所經(jīng)六縣,哪一個不是鬧的百姓怨聲載道?兩府已發(fā)了三百萬多兩紋銀的公債,這些債務(wù)……都需償還利息,還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夠還清,這官府的賦稅,便是一百年,也不足以償還。”</br> “更遑論,為了修這鐵路,又大肆征用徭役,百姓們務(wù)農(nóng),本已辛勞,如今卻不得不強征起來。耗費了民力,浪費了無數(shù)錢糧,結(jié)果如何?”</br> 張安世冷笑道:“可為何太平府修建了鐵路,卻是百業(yè)興旺,軍民百姓安居樂業(yè)?”</br> “太平府發(fā)生什么,下官不知道,下官只知在此地,這鐵路行不通。”</br> 張安世便道:“你難道就沒有想到,這是你無能的緣故嗎?”</br> 陳進(jìn)業(yè)的臉色頓時蒼白,一時之間,竟啞口無言,他終究搖搖頭,垂下腦袋去。</br> 朱棣這時,卻冷冷道:“查,徹查此二人所言,是否查有實據(jù)。”</br> 他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直接落座。</br> 朱棣只默默地端坐在廳中,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這陳進(jìn)業(yè)。</br> 某種程度而言,他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覺。</br> 他甚至隱隱希望,這是陳進(jìn)業(yè)無能,或者是他貪贓枉法,才導(dǎo)致今日的結(jié)果。</br> 若只是無能,是貪贓枉法,那么問題就好解決,這鐵路修不成,責(zé)任就是他這個皇帝沒有選用能吏,大不了,他再選一些能吏,便可解決問題了。</br> 朱棣所懼的,卻是這陳進(jìn)業(yè)當(dāng)真兩袖清風(fēng),至少……絕不屬于那種貪贓枉法之徒,因為一旦如此,那么……可能他的銀子……就全部真的丟到水里去了。</br> 連一丁點的水花都沒有濺出來。</br> 若連一個清廉守正的地方官,尚且都將事情辦到這個地步。</br> 那么,朱棣沒了的兩百五十萬兩銀子,還有發(fā)出去的三百萬兩銀子公債,豈不是……統(tǒng)統(tǒng)都沒了?</br> 朱棣深吸一口氣,疲倦地閉上了眼睛。</br> 隨來的陳道文,已立即帶著校尉們四散而去。</br> 只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里。</br> 陳道文便膽戰(zhàn)心驚地回到了朱棣的面前。</br> 這時候,朱棣依舊閉著眼睛,陳道文行了個禮。</br> 朱棣似有所覺地勐地張開了眼睛,卻是直接道:“怎么說?”</br> “回稟陛下……”</br> 陳道文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br> 跪在一旁一直沒有吭聲的陳進(jìn)業(yè)突然打了個寒顫,他勐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朱棣,而后……身子已軟了下來。</br> 他原以為朱棣乃是成國公朱能,可現(xiàn)在……他只覺得遍體生寒,陛下……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br> 陳進(jìn)業(yè)整個人已萎靡了下去,想要張口說點什么,卻是一字一句也說不出口。</br> 陳道文壓低聲音,繼續(xù)道:“罪官陳進(jìn)業(yè)所言……大多屬實,卑下在縣中,四處打聽,確實沒有聽說過他的劣跡,去歲九江府水患,他帶著人親自守護河堤,九江各縣,正因為如此,也只有此縣受災(zāi)最小。除此之外……”</br> 他聲音越來越低。</br> 朱棣聽著,臉色卻越來越慘然。</br> 朱棣竟生生的打了個寒顫。</br> 而后再次閉上了眼睛,似乎還是覺得眼下發(fā)生的事,讓他難以接受。</br> 朱棣突然大喝:“陳進(jìn)業(yè)!”</br> “臣……臣……”陳進(jìn)業(yè)匍匐在地,叩首:“臣在。”</br> 朱棣道:“其他各縣的鐵路,也是這樣修的嗎?”</br> 陳進(jìn)業(yè)在這布滿怒火的目光下,努力地穩(wěn)著聲調(diào)道:“大……大抵如此。”</br> “什么叫大抵如此?”朱棣惡狠狠地道。</br> 陳進(jìn)業(yè)道:“各縣鐵路,幾無動工。下官倒還修了一座車站,其他各縣,可能連車站也未落實。”</br> 朱棣瞪著他道:“這三四家人,你既知道他們要貪圖掉大量的錢糧,你為何不奏報?”</br> “奏……奏過。”</br> 朱棣道:“給誰奏過?”</br> “布政使……”</br> “他如何回應(yīng)?”</br> “布政使司的回應(yīng)是,鐵路乃陛下親旨,關(guān)系重大,定要竭力辦成。”</br> 朱棣冷笑一聲,隨即道:“這樣說來,這南昌府和九江府,五百多萬兩鐵路的款項,竟都落在了此二處士紳們的手里了?”</br> “這……”陳進(jìn)業(yè)本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好像也無話可說,便又叩首:“是。”</br> 朱棣用力地深吸一口氣,像是只有這樣,他才不至于太過難受,隨即便繼續(xù)問陳進(jìn)業(yè):“若是朝廷再撥錢糧下來,你還要購地?”</br> 陳進(jìn)業(yè)鐵青著臉道:“是!”</br> 頓了一下,他接著道:“若是不購置,這鐵路就沒有辦法修。”</br> 朱棣嘴角勾唇冷笑,帶著幾分嘲弄道:“那么你認(rèn)為,還需多少兩,再給你一百萬兩,足夠嗎?”</br> 陳進(jìn)業(yè)像是聽不出這話里的嘲弄一般,乖乖地道:“應(yīng)該夠吧。”</br> “不夠!”張安世再也忍不住地在旁冷然道。</br> 陳進(jìn)業(yè)不敢頂嘴。</br> 張安世道:“就算百萬兩銀子下來,購置下了八九成的土地,可最后這一兩成的土地,他們只會提更高的價碼,他們既知道最后這點土地,關(guān)系到了數(shù)百上千萬兩銀子的鐵路能否修成,那么就算將價格開到一萬兩銀子一畝,甚至十萬兩銀子一畝,也吃定了你們不敢對他們?nèi)绾危浴瓝芨对俣嗟你y子,也是欲壑難填。”</br> 陳進(jìn)業(yè)此時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一眼張安世。</br> 不過……他似乎對此,竟無辯駁之理。</br> 朱棣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這樣說來,這鐵路還未修,你們就要先發(fā)行數(shù)百萬兩的公債,那么接下來,還要從朕的內(nèi)帑里掏出多少銀子去呢?一千萬兩,兩千萬兩?”</br> 他反問,而陳進(jìn)業(yè)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之際。</br> 朱棣卻突然拍桉而起。</br> 朱棣面帶怒色,他的雙目赤紅,眼里掠過重重殺機。</br> 接著,便聽到朱棣嘶啞的嗓子怒吼道:“這是搶劫,這是他們在打劫朕!”</br> 陳進(jìn)業(yè)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只磕頭如搗蒜。</br> 朱棣又深吸一口氣,接著便看向張安世:“說話。”</br> 張安世也是嚇了一跳,道:“陛下,臣不知……該說……該說點……什么。”</br> 朱棣瞪他一眼,氣惱不已地道:“有人在打劫朕,你不知道該說什么?”</br> 張安世這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臣……臣……好像知道了。”</br> 朱棣怒道:“誰拿了朕的銀子,朕的銀子過了誰的手,所有牽涉之人,這一個個的人,誰也不可放過!”</br> 說到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隨即道:“丘松……丘松呢?丘松這家伙……他不是腦子不好嗎?朕現(xiàn)在就要用他。”</br> 張安世一愣,接著道:“臣明白了。”</br> 朱棣繃著臉道:“你明白了什么?”</br> “務(wù)求一網(wǎng)打盡。”在朱棣的怒目下,張安世擺正了姿態(tài),認(rèn)真地道:“牽涉此事的,雞犬不留。”</br> 朱棣這才收起了幾分怒色,道:“明白即可。”</br> 張安世再沒多說什么,正待要出去交代。</br> 朱棣卻突然道:“回來。”</br> 張安世忙駐足,回頭看朱棣。</br> 卻見朱棣背著手,閉著眼睛,此時長長吁出一口氣,似乎此時正拼命地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不對,為何……當(dāng)初修鐵路時,滿朝都是贊同,無一人有異議?”</br> 他頓了頓,又反問道:“為何江西鐵路的進(jìn)展如此的順利?”</br> “又為何……鐵路開修之后,江西布政使屢屢上奏,都說鐵路進(jìn)展神速,各部各司,卻無一人有異議?”</br> 他一連竄的問出問題。</br> 張安世想了想道:“陛下的意思是……一開始,就有許多人看到了其中的好處?”</br> 朱棣道:“何止是看到了好處,他們是一開始就打定好了借此機會,做好了發(fā)大財?shù)臏?zhǔn)備!”</br> 張安世皺眉起來:“可是……臣斗膽想問……他們……他們難道不怕……”</br> “怕個什么?”朱棣冷冷地道:“不說其他,單單在此縣,你尋到了任何可以論罪的地方嗎?”</br> 張安世頓時臉色一變。</br> 對呀,可以說,整件事都滑稽無比,滑稽過后,免不得讓人怒不可遏。</br> 可細(xì)細(xì)一想,又好像……所有的事都合情合理,官是好官,即便是購置土地過程中,價格乃是天價,可一個要買,一個要賣,本身就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本就無可厚非。</br> 倘若當(dāng)真要論罪,那么誰是有罪的呢?</br> 當(dāng)然……有一個人……</br> 張安世剛剛想到這個人。</br> 朱棣卻慢悠悠地道:“真論起來,若說有罪,那么也只有禮部尚書劉觀了,此人辦事不利,難辭其咎。”</br> 張安世道:“陛下說的是。”</br> 朱棣此時居然氣定神閑起來,甚至聲音也平和了起來:“這樣看來,殺幾個人,是無用的,朕沒了這么多銀子,只掉一些人頭,又有何用呢?”</br> 這話說的平靜,卻令張安世感受到了腥風(fēng)血雨。</br> …………</br> 還有,會晚一點。求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