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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至寶

    頓了頓,張安世收起那點遲疑,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立即道:“陛下,他們非要去學怎么造機槍,臣當然滿足他們的愿望了,怎么現在,他們的家眷反倒怪起了臣來?”</br>  朱棣道:“那為何不通報家眷?”</br>  張安世臉一板,嚴肅的樣子:“這……不能說?!?lt;/br>  朱棣一臉古怪:“怎么就不能說?現在人都找不見,他們的父母妻兒,得多著急!這可是無故失蹤,他們不會去棲霞找你,他們急了,會來找朕要人。”</br>  張安世道:“事涉軍事機密,臣當然不能說,陛下……臣對外,可沒有說過,臣在棲霞有一個專門研究兵器的所在,臣若是說了,教人知道,若是有人突襲怎么辦?只有千日做賊,臣可沒聽說過有千日防賊的。”</br>  這話的確在理!</br>  朱棣聽罷,倒也嚴肅起來,頜首:“原來如此,你為何不早說,倒將朕也蒙蔽了55?!?lt;/br>  “陛下沒有問啊。”</br>  朱棣怒道.“你根本不知道此事,又怎么問?”</br>  張安世尷尬地道.“臣……臣……”</br>  “好了,好了。”朱棣道:“不管怎么說,都已經過去了這么多日子,快將他們放回家去吧,別讓他們的家人擔心了?!?lt;/br>  “啊……這……”張安世有心虛起來。</br>  “又怎么了?”朱棣看張安世臉色有點不對,便道:“不會又出了什么事吧?”</br>  張安世只好硬著頭皮道:“陛下,不能放?!?lt;/br>  朱棣皺眉道:“不能放?為何不能放?這些家伙……”</br>  一想到這些家伙,尤其是徐景昌,朱棣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怒道.“徐景昌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br>  “這倒沒有。”張安世道:“陛下,不是說了嘛,事涉軍事機密,那研究作坊里,有許多項目都在推進,其中有不少,關系重大,所有牽涉此事的巧匠,都是隱姓埋名,為的就是防備消息泄露,或者是走漏了技術資料。”</br>  “陛下……那機槍只是其中一個項目,與機槍同等級的項目有七八個,比機槍更重要的項目也有三個,臣為了保密,不但外圍建立了大量的崗哨,而且還建了三道高墻,—切牽涉此事之人,都要確保萬無一失,就是害怕……事先被人偵知。陛下,這許多的技術資料,還有制造的工序,甚至是煉金的配方,一旦流落出去,可不是鬧著玩的,陛下也不想將來在戰場上韃子突然拿著機槍對著我明軍掃射吧?!?lt;/br>  朱棣·“.”</br>  張安世見朱棣不言,便也不做聲了。</br>  朱棣深吸一口氣,道:“你的意思莫非是……他們一輩子呆那兒?”</br>  “也不必呆一輩子。”張安世道:“研究的起步階段,是一定要保密的,等到許多研究計劃大成,甚至有了成品,那么就可能會有新的計劃,進入下—步的研究,這成品出來,開始生產和裝配,等到我大明在這方面已經一騎絕塵,那么也就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lt;/br>  朱棣松了口氣,于是道:“嚇朕一跳,那是要多久才能放他們出來?”</br>  張安世想了想道·“慢則三五年,快則一年。”</br>  朱棣·“.”</br>  張安世道·“陛下……陛下……”</br>  朱棣道:“那朕要如何給他們的家人交代?這人總不能憑空消失不見吧?”</br>  張安世苦笑道:“陛下,這不怪臣啊,臣對他們說不要不要啊,他們卻非要去不可,這是他們自己要求的,臣沒攔住?!?lt;/br>  朱棣·“.”</br>  張安世擺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最后道:“算了。那就算是臣的錯,要不,臣還是將他們放出來吧?!?lt;/br>  “放出來個鳥?!敝扉Ψ吹古?,道:“死也要死在里頭,這是社稷之本?!?lt;/br>  “啊……”張安世撓撓頭.“那可怎么交代?”</br>  朱棣道:“朕會告訴他們的家人,朕交代了他們一件機密大事,教他們去干了。”</br>  張安世道·“就怕他們不信。”</br>  朱棣冷哼一聲道·“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lt;/br>  “陛下圣明。”</br>  朱棣又道.“這些人,可要看緊了,尤其是徐景昌,這家伙最是調皮,或許這家伙會逃出來?!?lt;/br>  張安世很認真地道:“陛下,你放心吧!且不說那里三步一崗,五步—哨,墻高三丈,這高墻上,還澆了玻璃渣,他們跑不了的,就算挖洞……也挖不出去,臣特地選址在山石上呢?!?lt;/br>  朱棣頓時顯出放心的樣子,頜首道.“嗯……你是細心的。”</br>  朱棣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太平府現在如何了?”</br>  張安世一臉遲疑地道·“不甚好。”</br>  朱棣挑了挑眉:“嗯?”</br>  張安世可不傻,多叫屈有好處,說不定陛下心軟,突然又給點什么甜頭。</br>  “人力緊張,而且流民也很多,新招的一批文吏和武吏業務也還不熟悉,還有……還有……住房問題也很突出,窮困的百姓不少……”張安世連珠炮似的說出了許多的問題。</br>  這些問題,確實是眼下太平府的主要矛盾。</br>  這是一個完全空白的社會實驗,每解決了一個舊的問題,就不免有新的問題出現,發展解決了一部分問題,可發展也制造了新的問題。</br>  這和其他州府是不一樣的,其他州府,只要靠著三板斧,但凡你勤快一些,就能解決掉問題。</br>  可在太平府,所有人都沒有經驗,每一次遇到的也都是全新的問題,誰都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最終答案,只能靠一點點地摸索出來。</br>  朱棣聽罷,皺眉起來:“沒想到你那也有流民問題。那寧國府此前也有流民問題,據說現在倒是解決了,不少人在吹噓蹇卿呢。”</br>  張安世笑了笑道·“蹇公畢竟是吏部尚書,是三朝老臣了,臣怎么可以和他相比呢?”</br>  朱棣道:“你也不必謙虛,你在太平府的情況,朕也是略知一二的。辦得很好,將來還要努力?!?lt;/br>  張安世道.“是,臣一定竭盡全力?!?lt;/br>  張安世并沒有留太久,朱棣這次特意召見他,主要就是問徐景昌那幾個家伙的行蹤問題,既然這事已經有了結論,張安世便也沒有過多逗留。</br>  告辭出宮,他又立馬回到了棲霞。</br>  卻見街街面上多了許多校尉,他露出不悅之色,將陳禮召來.“怎么這么多校尉出現在街面上?”</br>  陳禮擦了擦汗,才道:“一伙鎮江的流民和一伙鳳陽府的流民打起來了,人太多,巡捕壓制不住,卑下帶人去幫襯了—下?!?lt;/br>  張安世惱怒地道·“入他娘,打什么打,真是豈有此理!剛剛陛下還夸我辦事穩妥,太平府治得好,轉過頭,你們就惹出事來!”</br>  陳禮帶著幾分委屈道:“主要是流民太多了南直隸各府的流民,都往這邊來,大家的習俗不同,口音也不同,稍有摩擦,便各自去尋同鄉幫襯,—出來就是一窩,密密麻麻的,連卑下都覺得嚇人?!?lt;/br>  聽到緣由,張安世的臉色稍稍緩和下來,便道·“巡檢司的巡捕,看來要增加一些規模了。除此之外,要嚴懲鬧事的。當然……還得想辦法在各地,讓各縣牽頭,辦一些安置所。許多人來了咱們太平府,對這里陌生,也不知該怎么落腳,而那些想要招徠人力的,也缺人力,又不知該去哪里招募人。這牙行的緊要性,便凸顯了出來?!?lt;/br>  陳禮道:“公爺就別提這些牙行了。許多牙行,都奸猾得很,他們一面向作坊的雇主收—筆銀子,轉過頭,又去煳弄那些流民,說是介紹他們去干活,還要教他們簽賣身契,說要從薪俸里扣下一部分來抵介紹的錢。他們兩頭吃,等雇工們事后察覺,鬧將起來,這牙行便仗著他們人生地不熟,又去欺人。”</br>  張安世勃然大怒,怒道:“入他娘,看來該管—管了!”</br>  “公爺一句話,卑下這便去處置?!?lt;/br>  張安世卻是搖搖頭:“錦衣衛干好自己的事,這樣的事是巡捕管的,你們不便插手,大家各司其職才好。不過官府卻需拿出一個辦法來,得籌措一個勞務廳,專門斡旋此等事,對不符合規范的牙行,直接關閉,免得引起爭端?!?lt;/br>  還沒歇歌一下子,張安世只深吸一口氣,便馬不停蹄的,又去找高少尹和李照磨商皇。</br>  轉眼過了年關。</br>  一到年關,就是宮廷御釀最暢銷的時候,許多府邸里,酒水堆積如山,偏偏張安世沒人來送禮,有也是一些門生故吏們來拜訪一下的。</br>  大家都知道張家有錢,可謂是富可敵國,他們那點禮,拿不出手。</br>  張安世難得清閑下來,抱著自己的孩子張長生逗弄了老半天,眼眸里也顯露著為人父的溫情。</br>  徐靜怡的肚子又漸漸的大了。</br>  不過徐靜怡提及到了自己的堂弟徐景昌的時候,不禁很是憂愁:“也不知身負什么皇命,大過年的也不見人,定國公府冷清得不得了,父親也對此很擔心。”</br>  張安世看著自家夫人皺起的眉頭,這才將張長生擱在床榻上,讓他自己坐著。</br>  張長生張大著眼睛,一臉懵逼,口里發出啊啊的聲音,身子包得似粽子似的,似乎并不想坐,于是身子直接后傾,而后便倒在了枕上,然后撇開腿,調整了一下睡姿,便伸出舌來,舔食著自己的嘴唇。</br>  張安世看了看兒子自娛自樂的樣子,忍不住勾起一絲笑意。</br>  可還是硬逼著自己將目光移開,看著一臉憂心的夫人道:“是啊,真可憐,大過年的,正是闔家團圓的時候呢。不過他也是大人了,他會管好自己的。倒是你,現在身子重,別思慮太多!”</br>  徐靜怡看著自家夫君對自己關切的樣子,皺起的秀眉便漸漸放松了一些,微微笑道.“哎,也罷,他是定國公,辦皇差是應該的。”</br>  只是她還是略略有些擔心∶“我聽有人說……他們]……他們出事了。”</br>  “出事?”張安世一愣:“出了什么事?”</br>  “說是死了,只是陛下害怕他們的家人悲傷……”</br>  “不會吧,我覺得陛下不是這樣的人?!睆埌彩赖?。</br>  徐靜怡道.“這可吃不準,夫君你想想看,什么差事,以至于連一點音信都沒有?陛下那邊,也語焉不詳,夫君……我那叔叔當初被殺,已是可憐了,若是現在……再……哎……”</br>  張安世便連忙安慰道:“徐景昌的面相,一看就是王八相,屬王八的,一般沒這么容易死,你就不要多心了。你現在懷著身孕,切切不可傷心,我敢保證,多則三五年,少則一兩年,他肯定能回來的?!?lt;/br>  徐靜怡吁了口氣,努力使自己不去想這些,手輕輕地捧著自己的肚子,道:“也只能往好里去想了。”</br>  這時,張長生似乎舔舐嘴唇有些厭了,便開始唧唧哼哼起來。</br>  張安世只好將他重新抱起,見這小臉似乎帶著怨憤,一副不滿之色,張安世一時童心作祟,便故意瞪大了眼睛道.“兒子,你看誰?”</br>  張長生眼珠子也瞪著張安世,似乎嚇了一跳,扁著嘴,想哭,卻又不敢哭出來,似覺得張安世兇相使自己不安,便連忙乖乖地將腦袋貼在張安世的胸前,蹭一蹭,以示親昵。</br>  徐靜怡倒是心疼了,忙道:“你別兇他,他膽兒小?!?lt;/br>  張安世倒是笑著道:“看來這個不用驗,必是我親生的?!?lt;/br>  “怎能不是你親生的……”徐靜怡嗔怒。</br>  “我開個玩笑而已?!睆埌彩垒p輕地摸一摸張長生的頭,才道:“見他這樣膽小,我也就放心了,這孩子將來能活一百歲?!?lt;/br>  時間悄然而過,到了開春,鄧健那邊傳來了消息,大量的種子已可以推廣了。</br>  不只如此,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br>  張安世匆匆趕到了農莊。</br>  這莊子規模已大了不少,足足上千頃土地,田連阡陌,且莊戶也是極多,足足幾個村落。</br>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個犯官眷屬的村落。</br>  這些犯罪之人的兄弟和子女們,起初送去了詔獄,朝夕不保,那地方……在他們眼里便如閻王殿似的。</br>  可哪里知道,卻都被送到了這兒來。</br>  他們膽戰心驚地在此安頓下來,后來漸漸發現,沒有人拷問他們,也沒有人侮辱女眷,甚至……連看管的護衛也極少,只是讓他們聽從鄧侯的安排,自己找食,無論是紡織也好,還是耕種也罷,養活自己便是。</br>  當初若是直接將這些人送來,他們必定是抱怨的,可若是先去了一趟詔試,卻又送來,他們的心里卻只剩下感激了。</br>  此時此刻,—切的驕傲都已破碎,能茍且偷生,已是萬幸之事。</br>  所以他們也開始漸漸地適應,挑糞、插秧、收割,觀察每一塊田的情況,甚至因為他們絕大多數人都讀過書,有不少見識,鄧健甚至讓他們專門負責記錄各處試驗田的數據。</br>  張安世到的時候,跟隨在鄧健身后的一個年輕人,張安世看著面熟。</br>  鄧健顯得很高興,又見張安世多看了那年輕人一眼,便道.“他叫蹇英,你猜他是誰的兒子?”</br>  張安世道.“不會是蹇義吧?”</br>  鄧健便笑道:“我家安世就是聰明?!?lt;/br>  “對呀?!睆埌彩揽嘈Φ馈ぁ拔艺媸恰獋€大聰明?!?lt;/br>  蹇英去給二人斟茶遞水。</br>  等他出了大堂,張安世低聲道:“此人可靠嗎?不會……不會心懷不忿吧?”</br>  鄧健搖頭.“他能活下來,沒有得到羞辱,已是很知足了。難道安世不知道,犯官的子女,會受到什么樣的對待?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兩個妹妹,都很好,他很感激?!?lt;/br>  張安世悻悻然地道:“這便好,這便好,此人……在這里如何?”</br>  “起初不習慣,有不少人都還有一些傲氣,不過漸漸也就適應了,也愿意埋頭苦干,這個蹇英,從前連穿衣都要人幫襯的,現在自己能下地,而且……學得很快,現在幾處重要的試驗田,也都交給他來打理。他做事還算細心,人也聰明?!?lt;/br>  鄧健說著,顯得很得意的樣子:“我也沒想到,讀書人耕地,這樣好用!許多事,點撥他們一次,他們就懂了。而且自己也能琢磨出一些技巧,許多的數據,都是他們記錄的,用肥多少,每日長勢如何,還有蟲害的情況?!?lt;/br>  張安世也忍不住感慨道:“是啊,人讀書還是有用的,但是不能抱著一門無用的學問往死里學,可讀過書的人,容易掌握學習的方法,這種方法用在其他地方,也可融會貫通?!?lt;/br>  鄧健道:“所以我現在清閑多了,許多事,故意讓他們去干,就是為了讓他們都歷練歷練。耕地的學問,但凡是讀過書的人,有幾個肯去關心呢?我怕有一日我死了,積累下來的這些東西,也就沒了。所以我現在主要是在蹇英的幫助之下,修—本農書,說一些平日里耕種的心得,希望這些東西,能對百姓們有點幫助?!?lt;/br>  說著,他幽幽地道:“哎,我上輩子伺候了半輩子的人,下半輩子,將要伺候半輩子的莊稼,無論伺候什么,總是希望能干好?!?lt;/br>  “修農書?”張安世喜滋滋地道:“好好好,這是好事!”</br>  “這是蹇英的提議?!编嚱〉溃骸八欠腹僦?,陛下的旨意明明白白,不得赦免。他這輩子,怕是要和我一道在此為伴了。其他的官眷,也有不少精明能干的,咱們這農莊,效益尚可,我打算在此,修一些宅子,我這殘廢身子,還有蹇英他們,后半生倒不指望享什么福了??膳靷冊诿┪堇?,終有許多不便。她們的父兄是犯了罪,可罪不該到他們身上?!?lt;/br>  鄧健是好心腸,張安世默然無語,從個人感情上,他也認同鄧健的話。</br>  只是有時,卻又覺得未免婦人之仁。</br>  不過對張安世而言,只要鄧健高興就好。</br>  于是他道.“那你早和我說,我叫一個建筑隊來,銀子我出。”</br>  “不必啦?!编嚱u頭道:“得讓咱們自己從地里刨出來的錢糧去營建才踏實。當初送他們來,也是教他們自食其力,這個規矩不能改,改了可能有的人心思就不一樣了。他們這輩子,都仰仗著家里,仰仗著父兄的權勢,富貴了這么多年。以后啊,可不能再如此了?!?lt;/br>  張安世道.“鄧公……不……鄧……”</br>  張安世一時不知該怎么稱呼鄧健才好,看著鄧健,眼角已有皺紋,其實他還算年輕,可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又面朝過黃土背朝過天的緣故,鬢角已有些斑白。</br>  張安世最后道:“我叫你鄧叔吧?!?lt;/br>  鄧健忙受寵若驚地道:“使不得,使不得。”</br>  張安世卻是一臉不容拒絕地道:“沒什么使的使不得的。好啦,鄧叔,我們說正經事,到底有什么喜事?”</br>  “有兩件?!?lt;/br>  能被張安世叫叔,鄧健心里滿是暖意,此時樂呵呵地道:“土豆的種子,如今又經精挑細選,開始分發各縣的農戶耕種,已經足夠了。還有,就是當初帶回來的另一種種子,如今也已成熟。”</br>  張安世不禁詫異道:“這開春……成熟……”</br>  鄧健笑著道:“走,看看去吧?!?lt;/br>  張安世滿是好奇,等著鄧健出了堂,那蹇英也跟了去。</br>  張安世故意駐足,看了蹇英一眼:“怎么樣,在此可還習慣?”</br>  “已經習慣了,只是……”</br>  他頓了頓。</br>  張安世凝視著他道:“說?!?lt;/br>  蹇英道:“不知家父的消息,終究……心中不踏實。”</br>  “你父親過得比你自在?!?lt;/br>  “這就好。”蹇英笑了笑。</br>  張安世道.“在這里好好做人,要腳踏實地?!?lt;/br>  “是。”蹇英點頭。</br>  當下,蹇英領著鄧健和張安世至一處試驗田。</br>  遠遠看去,張安世全明白了。</br>  遠處,是一個玻璃房子。</br>  越是靠近,張安世已能感覺到在這還帶著幾分寒意的春日里,多了幾分燥熱。</br>  這是有人燒了地龍。</br>  地里似乎都冒著絲絲的熱氣。</br>  而那玻璃房里,卻是在翠綠之中,若隱若現地顯出了一片片的金黃。</br>  張安世眼前不禁一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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