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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你是有功名的人,就由你去打發他們吧?!卞X逸群道,“咱們要的很簡單,洞天之中歸咱們管,洞天之外歸朝廷管。進出貨物,估價納稅。僅此而已?!?br/>
“他們肯么?”白楓皺眉道。
“不肯能奈我何?大不了一拍兩散!”錢逸群霸氣側漏,轉而笑道,“當然,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也就嚇唬嚇唬他們。我等會就出去找鄭元勛,讓徽商浙商都參合進來。這些人在朝中勢力頗大,只要搬出‘與民爭利’就能讓他們忌憚幾分。”
白楓微微點頭。
眾所周知,國朝太祖是貧農起家,得了天下之后以重典治國。凡是縣衙修得比學校好的,一律斬首。凡是貪墨五匹絹以上的,更是要剝皮充草……這種傳統到了崇禎年間已經逐步淡化,但如果御史們抬出“與民爭利”的牌匾,依舊可以占領道德制高點。
這也是崇禎以有為之君想行有為之事,卻連連受阻的緣故。
“我一個道人,拿了錢有什么用?”錢逸群突然長嘆一聲,微微仰頭望天,孤高冷艷起來,“還不是要拿來救濟天下生民?與其讓那些官吏污了去,道人便辛苦一些,親自送到需要的人手中罷。”
白楓為之一動。他雖然不信錢逸群的人品,卻知道他的確恪守戒規。非但眠不枕席,就連葷腥都不沾口。這樣的人要錢干嘛?
“我去幫你說?!卑讞黝D了頓,又道,“不過陰山法脈的那柄紅蓮尺,便送給彌子了罷?!?br/>
——你丫這是跟我談條件么!?
“呵呵,這場子是大家一起奪下來的,彌子兄也好,你也好,凡是想要的東西都自便就是了?!卞X逸群笑道。
白沙這才上前道:“總歸還是要聽主人的?!彼麄円婂X逸群剛才以主人自居,下意識中也受了這等影響。這種地位的誕生,卻的感謝一樂和尚,讓錢逸群在危難之時從邪魔手中救了眾人,正好是馴養人類的要見之一。
“不過這種陰氣森森的東西,你拿了干嗎用?”錢逸群好心道,“我這里有個瑪尼輪,你要的話可以拿去。”
“這紅蓮尺卻正合我用?!卑咨承Φ?,“我的摩訶薩天眼能看到陰鬼,卻沒有防備的手段。這紅蓮尺能夠吸納陰鬼煉化,一旦打在人身上又能吐出紅蓮業火,對我來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良器。”
“合適就好?!卞X逸群點頭道。
世間絕大部分的法寶并沒有明顯的優劣,主要是看會不會用。節隱劍這么逆天的東西在白楓手里只能爛掉,假劍在錢逸群手中也不過是利器,所以說合適就好。
錢逸群正要離去,突然聽到蚊子叫一般的聲音,低低叫了聲他的道號?;仡^一看,果然是方清竹。
“有事么?”錢逸群盡量保持著臉上帶點微笑,免得嚇壞這姑娘。
“道長,我能住倚翠的房間么?”方清竹低聲道。
錢逸群微微一愣,道:“你住在哪里干嘛?”
方清竹對世態人心的恐懼已經到了無從抵御的程度。她本來情商就低,碰上羅奧松那樣的狡詐之徒更是不能辨別。思來想去,與其在外面那個處處都會被人坑的世界晃蕩,不如獨自生活在這里好些。
“雖然不是不可以,但你怎么保護自己呢?”錢逸群問道。
現在符兵已經被清理干凈了,七寶樓也沒見有什么機關密咒。以玉鉤洞天的男女比例和方清竹的容貌身材,很有可能招惹很多登徒浪子來采花劫色。
“你還不如跟著我師兄先回去?!卞X逸群見方清竹臉色大變,這才想起來她不認識阿牛,連忙解釋道:“他老婆就是柳姑娘,一直吵著鬧著要找你呢?!?br/>
方清竹這才放下心來,問道:“柳姑娘現在在哪里?”
阿牛道:“跟柳叔柳嬸在城外等著,我去叫他們進來?!闭f罷便往外跑去。
外面等著的可不止柳家三口,還有更多想進不敢進,或者沒資格進的武林人士。阿牛說話聲音大,又不知道避諱,等于做了一次廣播宣傳。
眾人蜂擁涌進城里,碰上可欺負的小獸便一刀砍死,碰上欺負不了的猛獸便抱團繞路。
猛獸也是一般,碰上落單的人便一口咬死拖走,碰上抱團勢大的便退避逃開。
一時間,城里這些動物都成了遵守自然規則的典范。
看到七寶樓里所謂的精英各個半死不活,臉上還被人烙下了印記,這些后來者自然得意非常,為自己的謹慎感到慶幸。
這種小人得志的反應讓許多人不爽,卻又無可奈何。
除了錢逸群。
錢逸群同樣不爽,所以他決定讓這些小人更加不爽。
“凡是在玉鉤洞天里,臉上有銅錢印子的就是我的朋友,誰敢殺我朋友,我殺他全家!”錢逸群作出一副江湖豪杰的模樣,殺氣騰騰地宣告眾人。
后來者一陣膽寒,偏有不甘心:“若是他們主動挑釁呢?”
“忍著!”
“忍無可忍呢?”偏有人跟錢逸群抬上杠了,果然是沒見過厚道人發威的菜鳥。
錢逸群眉頭一皺,道:“忍不了,就去死!”
有這么一個“死”字出口,眾游俠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錢逸群最后掃視一眼,這才跟白楓等人道別,帶著狐貍往外走去。
“等等!”狐貍咬住了錢逸群的褲腳。
“怎么?”
“把這丫頭火葬了吧。”狐貍在一堆碎肉旁邊停下,指了指倚翠勉強可認的尸身。
錢逸群心中頗為好奇,狐貍竟然也會發這種善心。不過既然狐貍這么說了,反正也是舉手之勞。
其實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罷了。
現在錢逸群說一句話,誰敢不從?當即有人去外面準備柴火,有人將這尸身用布包裹,不一時便可以在院子里火葬了。
雖然尋常人家更講究入土為安,但是和尚們都是習慣火化的。一樂見火葬臺都搭好了,自然請求將死去的僧人一并火化。錢逸群自己不用動手,當然不會反對。如此一來,許多人都分不清是主要葬和尚,還是葬那個倚翠。
看著尸體在火堆里刺啦作響,錢逸群掩著鼻子問狐貍道:“你怎么想起來要火葬她的?”
“咱想來想去覺得不對,”狐貍抬起頭,“畜生道是怎么開出來的?”
“呃……她大概有什么秘訣?”
“對,不過咱懷疑,郭璞成仙之后,五色筆其實是留給了她?!焙偟?,“五色筆是通界筆,若是落在她手里,那開通畜生道也就不算什么難事了?!?br/>
“即便真是她拿的,跟火葬有什么關系……”
像是回答錢逸群這個問題,一團五彩明光,突然從火焰堆中跳了出來。
“就是它!”狐貍叫了一聲。
錢逸群反應極快,縱身一躍已經用上了鬼步,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沖到空中,凌空一抓,將這團五彩明光抓在手里。五彩明光掙扎兩下,終于服軟,竄進錢逸群的身體之中消失不見。
直到錢逸群落地,回到狐貍身邊,絕大部分人都沒搞明白剛才發生了什么事。只有少部分人,隱約猜到這位厚道人又得了一件了不得的寶貝。
錢逸群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自己往身體里鉆的寶貝。
在他的靈蘊海上空,玉清雷符之側,一道五彩明光環繞不休,正是狐貍說的五色筆。茅君筆是三茅真君所煉制的寶貝,五色筆卻是天地初開的一道祥光所凝,最后被郭璞煉化,檔次高了不知凡幾。
郭璞不知怎地將這筆送給江淹,江淹卻用它來寫文章,難怪最后會被郭璞收回去。
“怎么用呢?”錢逸群問狐貍。
“這就得你自己琢磨了。”狐貍搖頭晃腦,“好了,這下算是了結了咱家的心愿,可以安心地走了?!?br/>
錢逸群輕輕摸了摸額頭,心道:人間往來上千年的老怪物,竟然還是說不好人話。
厚道人拿了這么多寶貝,多少有些心得。他沉心靈蘊之海,用神識捉到這抹祥光,意外地騰起一股親近的感覺。這或許是傳說中的緣分,讓錢逸群歡欣不已。
五色筆并非真正的筆,叫它五色光似乎更加恰當。它沒有實質,卻可以附加在節隱劍上。
只要心念一動,節隱劍就能畫破開眼前空間,露出一道白茫茫的空間。錢逸群知道這是時空裂隙,卻不敢莽撞沖進去——誰知道出口在哪里啊!
狐貍看出了錢逸群的尷尬,道:“既然是白光,便沒有破界的能力,往來都在這個洞天里。開著金光過去探探路,大約便是你所能破開的最大限度了?!?br/>
錢逸群放心不少,二話不說便喊了一聲“金光速現”,沖入這白光之中。在他身體穿過白光的同時,人已經從另一處白光里探了出來,原來只是十步開外。因為隱沒在樹后,剛才不曾看到。
錢逸群心中暗爽連連,一個閃身便進了翠巒圣境。
當他出來的時候,已經學會了控制這白光的范圍,但凡在十步之內,可以說想開在何處便開在何處,穿梭無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