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不上老而彌堅,可周全天也是個人精,自然能看出林熙閃躲的目光,當即失笑道:“小熙啊小熙,平時看著你挺聰明,怎么現在反倒糊涂了?這串念珠是女孩子送的禮物,難道就沒有多想想?”</br> “既然你沒有多想,那叔叔來告訴你好了,女孩子送念珠的意思,是要你看了念珠就想著她,不要忘了她,這點小女孩的心思,連我這個老年人都能看出來,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涂?人家女孩子都給你表明心意了,你小子可別錯過了。”</br> 說到這里,周全天又在手腕上多看了兩眼,然后忍不住稱贊道:“你這串念珠的木料倒是不錯,應該是金絲楠木的,還是純手工打磨出來的,雖然工藝算不上太好,但也能看得過去,不過用金絲楠木做念珠,到有點取材了······”</br> 聽完周全天的話后,林熙腦海中頓時轟轟然,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張芷言就已經表明了心意,只是他自己懵懂無知,又或者說,他是在故意裝糊涂,才不敢往這方面想。</br> 為什么?因為林熙始終覺得,自己和張芷言是兩個世界的人,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閨秀,他自己則是為了幾萬塊錢,都能高興很久的窮小子,而且他在張芷言面前,始終充滿了自卑和愧疚,如果不是被周全天點破,只怕他這輩子都不敢,也不會知道這串念珠的含義。</br> 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林熙自覺愧欠張芷言許多,就算送出了兩件羊脂玉首飾,也償還不了這些輕易,然而現在欠的越來越多,這份情債該怎么還!</br> 忘記了是怎么走出辦公室,也不知道怎么走出的達兆集團,直到林熙渾渾噩噩的回到典當行,才變得有些清醒,然后坐在沙發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哪怕虞青茗過來找他,也被他揮手打發走,惹得少女很是不快。</br> 直到下午時分,利息總算回復過來,然后去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抖擻精神讓自己看起來不至于倦怠,他再次回到辦公室,經過認真的沉吟思考后,然后拿出電話撥通了號碼。</br> 長長的提示音后,電話那頭傳來安尤勇的聲音:“喂,熙哥,怎么這會給咱打電話來啦,是有啥事嘛?”</br> 沒有兜圈子,林熙直接開門見山道:“胖哥,我跟你打聽個事,你記不記得我們上次去黃荊老林,芷言和夏琪給我們買的念珠?我記得你當時說,那些念珠都是紀念品,是不是真的?”</br> 雖然不知道林熙打電話過來,為什么會突然問這個,但安尤勇還是如實說道:“是啊,那東西在那兒多得是,芷言覺得好看就一人買了一串,你問這個干嘛啊?”</br> 得到安尤勇的肯定答案,林熙頓時來了精神,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可他卻沒有回答安尤勇,而是寒暄著掛斷電話:“沒事胖哥,我就是想起來隨便問問,沒啥事我就先掛了啊,等下次有空見面了再聊······”</br> 在安尤勇的莫名其妙中,林熙毅然掛斷了電話,然后用手指緩緩的,且非常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目光也變得飄渺深遠,似乎正在合計想法的可行性。</br> 許久之后,林熙終于拿定注意,手指也不再敲擊桌面,不管這個想法是否可行,總要先試過才知道,只見他再次拿出電話,撥通了姐夫趙國棟的號碼。</br> 電話撥通過后,趙國棟那邊傳來明顯的嘈雜聲,幾乎掩蓋了趙國棟的聲音,想必他現在正在監督工人做工,嘈雜音也是設備的機械音。</br> 似乎沒想到林熙會打電話過來,趙國棟提高了數個分貝,才勉強壓制了機械的嘈雜聲:“喂,小熙啊,怎么現在打電話來拉,有什么事情嘛?你等等啊,我換個地方給你說,這里有些聽不清。”</br> 大約過了半分鐘,趙國棟那邊的嘈雜聲總算笑了很多,他再次說道:“好了小熙,你說吧,我聽著呢!”</br> 稍微組織了下語言,林熙的聲音緩緩響起:“姐夫,我想先問問你,現在廠子的生意怎么樣啊。”</br> 稍作沉吟片刻,趙國棟憨厚的聲音緩緩傳來:“最近廠子的生意,還是很不錯的,咱們這兒就我們一家廠,杜爺也對我們挺照顧的,他還幫我們找了廣元的大客戶,最近接的生意都快忙不過來了,我還想跟你合計合計,過了年再給廠子招點工人,把規模擴大一下。”</br> 聽到廠子的生意不錯,林熙也打心眼里高興,他本以為趙國棟接手廠子,想要盤活至少要半年時間,卻沒想到才兩個月不到,廠子就在他手中煥發新生,甚至遠比以前要好很多。</br> 當然了,廠子之所以能這么快盤活,主要離不開幾點重要因素:</br> 其一,是趙國棟和手下工人的木匠手藝過硬,這也是最基本的先決條件,如果沒有手藝和核心技術,其他都是空談。</br> 其二,是趙國棟改革了經營模式,不再是單純的廠子做什么,顧客就必須買什么,而是顧客需要什么,廠子就為他們做什么,從根本上滿足了客戶的需求,從而打響了廠子的招牌。</br> 其三,則是有杜爺這個貴人在背后幫忙,他本就是蒼溪的土皇帝,只要放出風聲對趙國棟的廠子支持,只怕生意想不好都難,至少也能在蒼溪做的風生水起。</br> 最關鍵的是,這三點條件不管缺了哪個,都很難短時間內將廠子盤活,也不得不說是機緣巧合。</br> “姐夫,我又不是廠子的股東,這些事你自己做決定就行了,廠子的規模和人手,該擴大就擴大,只要有利于廠子發展就行,我給你打電話過來,主要是想問問,廠子木料來源的問題。”</br> 很明顯,電話那頭的趙國棟怔了怔,然后又很快回答道:“小熙,廠子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廠里的木料來源,都是從城西木料加工廠進的本地木料,不過咱們這兒沒什么好木料,只能勉強湊合著用。</br> “最近我也為這事兒頭疼吶,杜爺給介紹的大客戶,他們對品質的要求很高,手藝方面我有一百二十個信心,可這個木料問題,卻是實打實的,這兩天我正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從別的地方進點好木料來,等過了年把大客戶的單子完成再說。”</br> 稍作停頓片刻,趙國棟又繼續說道:“關于木料來源這個問題,遲早要想辦法解決才行,不然咱們廠子想做大就太難了,只能困在蒼溪這個小地方,連廣元都出不去······”</br> 果不出自己所料,林熙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說出了想法:“姐夫,情況是這樣的,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是想告訴你我發現好的木料來源了,而且還是楠木的木料,甚至還可能有金絲楠木,如果咱們能把這個原來掌握在手中,廠子的發展肯定沒有后顧之憂,我現在是想征求下你的一件。”</br> 作為祖輩傳承下來的木匠手藝人,趙國棟對各種木料可謂是了然于兄,自然也知道楠木的珍貴之處,遠不是蒼溪本地產的普通木料可比,如果真能掌握楠木的來源,再加上廠子工人的手藝,相當于硬件和軟件都起了,只需要合適的氣機,廠子做大不過是必然的事情。</br> 或許有人聽過楠木,和金絲楠木的大名,也知道它們是木料中的翹楚,卻并不知道它們為什么是翹楚,所以在這里坐下簡單的說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