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陳鶴的話不無調侃之意,卻是滿滿的長輩對晚輩的關切,而且他也接受了林熙叫吳潤鈺爺孫倆的事實,雖然有很多人隨著年紀的增長,思想很容易頑固不化,但這畢竟是大多數人而已。</br> 對于那些見多識廣的大人物來說,隨著年紀的增長,他們的思想往往越開明,也越能接受新鮮事物和引領潮流,君不見往往引領時代潮流的,其實并不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而是那些上了年紀有眼界、有見識的“老年人”,比如現如今英國的伊麗莎白女王,她所引領的潮流就是不計其數,所以人家常說眼界決定見識、見識決定思想,全都是千真萬確的。</br> 跟在陳鶴身后走進別墅,印入林熙眼簾的并不是富麗堂皇,反而是亂糟糟的一團亂麻,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淡淡墨香,走進別墅是一處接待客人的客廳,里面的裝潢堪稱是堂皇,所有家具都是以紅木制作,頗具時下最流行的復古風,就連那些裝飾品都是古香古色頗具韻味。</br> 然而,客廳中好端端的堂皇陳設和布局,彼時全都成了一團亂麻,到處都扔著揉成團的紙團,還有地上飄零著不少雪白的紙張,那些紙張上面全都寫滿了各式書法,有行書、草書、飛白體以及瘦金體等等,也有臨摹的各式名帖,比如《蘭亭序》、《蜀素貼》等等。</br> 而且林熙看的出來,那些被揉成團扔在地上的紙團,其實也都是臨摹的書法,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揉成團扔的到處都是,而那些落在地上桌子上、椅子上、沙發上、茶幾上各自飄零的紙張,也并不是吳潤鈺的得意之作,只是他覺得可取之處,所以才保留下來,并把自己覺得可取的地方標記出來,然后再進行復筆臨摹。</br> 不過讓林熙無語的是,這么好端端的裝修奢華的客廳,除了那些隨處可見的紙團外,竟然還到處有墨跡,無論是地上還是家具上,甚至連電視上都染上了墨跡,也不知道這些墨鏡是怎么染上去的,難道是吳潤鈺的興致來了,不止會在紙上寫書法,而且還會到處留墨紀念,這才把整個客廳變成了專門練習書法的大書房?</br> 但不得不說的是,即便林熙對書法一竅不通,走進別墅后也能感受到濃濃的書法熏陶,仿佛這間大書房跟外面是兩個天地,那張橫在門口的門簾就是橫亙在兩個天地間的入口。</br> 吳潤鈺能成為巴川省鼎鼎大名的書法家,絕不是空穴來風的無的放矢,僅從這“書房”里數不盡的紙張和紙團,就可以窺見一些端倪,要知道吳潤鈺今年可是七十多歲的高齡,還能如此熱衷苦練書法,可見他對書法的執著和鉆研,老話都說“干一行就會愛一行”,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顯然吳潤鈺的確是做到了。</br> 彼時,林熙走在“書房”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撞翻或者踩壞了吳潤鈺的墨寶,頗有幾分步步為營的姿態,或許是發現林熙的窘態,走在后面放下門簾的陳鶴笑著善意提醒道:“用不著這么拘謹,地上這些紙團兒全都是吳老練廢的墨寶,他自己都不在意你還在意個什么勁兒。”</br> 沒等林熙反應過來,正站在書房中央那張原本是茶幾,現在變成書桌旁的吳潤鈺,用手中羽扇在書桌上一掃,將書桌上堆得密密麻麻的雪白紙張全都掃到一邊,甚至有些還飄落到地上,頗顯幾分狂士姿態。</br> 將手中的不銹鋼水壺放在書桌上,吳潤鈺頭也沒抬就笑著招呼道:“老陳說的沒錯,到我這兒就跟自己家里一樣,用不著拘謹,這些紙團紙張都是我懶得去打掃,才堆的滿屋子到處都是,倒是讓你小伙子看了笑話。”</br> 如果這個時候再矯情,那就不是矯情,而是跟楚原聒一樣的虛偽,林熙聽到陳鶴和吳潤鈺的打趣后,頓時放下心中的憂慮,整個人也變得輕松不少,跨開步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再沒有剛才的步步為營,他一腳踩在一個紙團上,那個紙團瞬間干癟下去,等他再抬起腳的時候,那個干癟的紙團上已經留下了烏黑的腳步印,上面還沾上了土黃色的泥巴,想必是他在來別墅的路上,粘在鞋底子上的。</br> 看到林熙的坦蕩作為,吳潤鈺忍不住暗暗點頭,甚至還在心中暗暗想到:小丫頭還有幾分眼色,果然是沒看錯人。</br> 要知道吳潤鈺的性格本就直率怪異,不喜歡拘泥于教條禮節,偏偏又守著教條理解,說他是狂士還不如說他是邪士來的恰當,而這個所謂的邪士,就跟金庸先生的武俠名著《射雕英雄傳里》里,天下五絕之一的東邪黃藥師一樣,同樣都是“邪中帶正”。</br> 以前吳潤鈺也沒少見過出自名門的高干子弟,更沒少見過豪門紈绔,無論那些年輕人有多出色,見到他以后都老實的跟孫子一樣,所以即使那些年輕人再出色,也從沒讓吳潤鈺上過心,更沒有過好臉色。</br> 至于他為什么對林熙上心,這里面就有些復雜,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確對林熙另眼看待,又或者說是,他其實是對林熙愛屋及烏而已。</br> 彼時,不知道吳潤鈺從哪里找來三個茶杯,然后提起不銹鋼水壺給沒個茶杯斟滿,他顧不得招呼林熙和陳鶴坐下,就端起茶杯自顧自的品嘗起來,而林熙看到吳潤鈺頗為享受的樣子,心中愈加的疑惑。</br> 林熙從吳潤鈺那里知道,不銹鋼水壺里只是普通的開水,偏偏吳潤鈺又對那壺開水格外上心,仿佛里面是寶貴的瓊漿玉液一般,不過是滾開溢出來一些,就心疼的要命,還非要陳鶴賠償他才肯心滿意足,再加上他現在頗為享受的樣子,更加讓林熙好奇那所謂的開水究竟是什么,反正林熙可以肯定,里面絕不會是所謂的開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