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br> 林熙陡然大驚,難以置信,與小閔異口同聲。</br> 人之壽命不過百年,鬼魂卻能長生永在,若它是死者本人,如何存活漫長歲月?總不能如負局先生和老爺那般,長生不死吧。</br> 完全不現實!</br> 看見林熙和小閔吃驚的神情,陳默寧似乎找回了信心,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神采,挺起胸膛說:“我就知道你們不信,但我解釋之后,你們就會明白了······”</br> 說話間,陳默寧的嗓音漸漸低沉,嚴肅,仿佛有千鈞之重,沙啞而神秘:“所謂鬼魂,其實沒有那么可怕,甚至在正常情況下,對人不會有半分威脅,可怕的是操縱鬼魂之人,用心歹毒,防不勝防,可謂邪惡的根源······”</br> 林熙和小閔打起精神,對這顛覆認知的解釋,又驚又奇,恨不得立刻窺得全貌,揭開神秘面紗。</br> 陳默寧蹲下身,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勾勒出一個人形,指著繼續說:“你們看,這是一個活人,身體是他的軀殼,軀殼里面承載的,是他的三魂六婆,用科學的話來說,是他的意識······”</br> 陳默寧在人形內部,畫了一個圓圈,代表魂魄,繼續說道:“要一個人死,有兩張辦法,第一,滅殺他的軀殼,魂魄無處藏身,自然湮滅······”m.</br> 小閔道:“第二呢······”</br> 林熙看著那副圖形,鄭中的解釋道:“第二,抹殺魂魄,即便軀殼生機仍在,也是行尸走肉,活死人,跟死亡沒有區別······”</br> 陳默寧嘿嘿笑道:“其實還有第三種,軀殼與魂魄同時死亡,也就是壽終正寢,如同油盡的枯燈,不過這種情況,成不了鬼魂······”</br> 林熙似有所悟,漸漸瞇起眼睛,目中閃爍精光,看著陳默寧移動樹枝,從人性體內的圓圈上,畫出一根曲線,延伸到人形之外,勾畫出另一個人形,并將兩者連接:“若要制造鬼魂,便需在魂魄上下功夫······”</br> 小閔不解:“如何下功夫······”</br> 陳默寧神情凝重道:“這是一種極其邪惡的法術,需要在人生前,將死未死之際,將魂魄攝出體外,加以煉制,注意······”</br> 說到這里,陳默寧重重的頓了一下,聲音竟有一些輕微的顫抖:“煉制過程中,軀殼必須活著,否則魂魄將成為無源之水,必然湮滅,只有煉制大成時,才無需軀殼支撐,不散不滅,除非煉制之人身死,斷絕它們的根源······”</br> “在這個過程中,被煉制之人,將承受難以想象的疼痛,軀殼的死亡之痛,魂魄的煉制之苦,但也正因為此,被煉制成的鬼魂,通常怨氣沖天,邪惡難當······”</br> 小閔又震又驚,竟無言以對,于是轉頭看向林熙。</br> “真有這種邪術么······”林熙眼中精光收斂,語氣平靜的問道。</br> 林熙越沉靜,受到的觸動越大,經歷種種,他毫不懷疑陳默寧的說辭,但他不敢想象,這種邪惡的法術,竟然能傳承下來。</br> 陳默寧為林熙解惑:“這種邪惡法術如何施展,我陳家地師傳家八百年,仍是不明就里,只知其異常邪惡,至于其傳承來歷,倒是有幾分猜測······”</br> 林熙投去目光,似追問,似思索。</br> 陳默寧接著說:“據我陳家歷代地師鉆研,這種邪惡法術,應該承自商代巫術,從蛛絲馬跡來看,至少在商代,存有此類傳說······”</br> 嚴格來說,巫術到底是什么,沒人能說的清,但不難猜測,巫術的根源,肯定源自神話時代,種種邪惡神異之處,不難想象。</br> 毫無疑問,巫術最猖獗的時代,是商代的六百年,商代歷代帝王,便是最大的巫師,常常進行血腥祭祀,綿延國祚,直至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直至周代起于西隅,周武王替天行道,伐商滅紂,此后歷代帝王,均全力鎮壓巫術,方使其道統滅絕。</br> 如今殘存的巫蠱術,不過是巫術中的旁門,不是遠古巫術可比,且經過漫長歲月的凝練,取其精華,棄其糟粕,雖有邪惡之名,已無邪惡之實。</br> 比如鄧小雨的巫蠱術,便沒有邪惡的影子。</br> 只是沒有想到,巫術被鎮壓了數千年,竟還能傳承下來。</br> 小閔忽然問道:“怎么樣能對付鬼魂······”</br> “這個嘛······”</br> 陳默寧聞言,臉色漸漸古怪,竟然有些羞澀,像見不得人的小姑娘,引起林熙的好奇,也投去了目光。</br> 陳默寧頂不住壓力,支支吾吾:“不管是人為煉制的鬼魂,還是因為特殊原因,天生地成的鬼魂,因為是魂魄的存在,不能直接作惡,很難對人構成威脅,最多側面影響而已,除非煉制鬼魂之人,以巫術另行處置······”</br> 林熙聽他答非所問,揚了揚眉:“陳兄弟,既然已經開誠布公,何必再遮掩呢······”</br> 陳默寧愈加臉紅,索性咬了咬牙:“大不了被你們笑話,其實很簡單,只要敲響金銀銅鐵瓷器,無論多么邪惡的鬼魂,都會如遭重擊,如遇天敵,不潰而散······”</br> 林熙和小閔同時愣住,仿佛石化,不約而同的生出念頭:“難道是聽錯了······”</br> 這么嚴肅的時刻,答案卻如此簡單,敷衍,怎能讓人相信。</br> 小閔張了張嘴,求證道:“陳兄弟,你是認真的······”</br> 陳默寧似早有所料,扔掉樹枝,一副氣呼呼的樣子:“愛信不信!反正我告訴你們了······”</br> 小閔又張了張嘴,欲言,卻不知說些什么。</br> 林熙忽然說道:“我相信陳兄弟······”</br> 陳默寧大喜過望,如此敷衍的答案,別說是旁人,就連他這個正宗傳人,都用了很久才相信,才接受這個事實——驅鬼法術,并非傳言那般神異,更沒有種種神通,反倒如此接地氣。</br> 林熙選擇相信,是因為他忽然想起,無論是佛道兩家的法事,還是陳默寧白日施展的驅邪術,所用法器或器具,均與陳默寧所說無二,不由不信。</br> 小閔卻疑惑道:“冤魂惡鬼乃是邪物,怎么會怕鐵瓷響動呢?莫非有什么關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