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柜臺前,林熙的身體正好擋住了馮一奇的光線,露出笑容:“馮掌柜的,還記得晚輩嘛?”</br> 彼時,馮一奇正在全神關注的端詳和把玩著手中的紫砂壺,根本沒有注意到林熙的到來,而當身前的光線被林熙擋住后,頓時臉色一沉,不滿道:“是誰啊,這么沒規沒矩的。”</br> 可當他抬起頭來看到林熙的時候,卻忽然怔了怔,然后又變成了一臉的平靜,扭動身子換個角度,又繼續把玩起手中的紫砂壺:“原來是你啊,說吧,來我這里做什么,老楚又想憋著什么壞水?”</br> 林熙知道馮一奇口中的老楚就是楚原聒,可是自己來這里跟楚原聒有什么關系呢,還有那句憋著壞水,怎么感覺話中有話呢。</br> 不過林熙也沒放在心上,只以為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齷齪:“馮掌柜的,晚輩來這里是想專程多謝您的,多謝您早上幫晚輩掌眼。”</br> 馮一奇還是沒有正眼看林熙,說話都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樣:“這些話也是老楚叫你來說的吧,你回去告訴他,他這輩子也就這個德行了,撿個老物件用得著這么炫耀?”</br> 聽到馮一奇的話,林熙突然一怔:“馮掌柜,晚輩是專程來感謝您的,和楚老先生并沒有任何關系,您是不是誤會什么了。”</br> 放下手中得紫砂壺,馮一奇乜了林熙一眼,然后搖頭感嘆道:“楚老先生?你這小娃娃,就算姓楚的再不是個東西,但好歹也是你師傅,有做弟子對師傅這么稱呼的?真是沒大沒小,早上看你還挺懂規矩的,沒成想到了這里就變了味了,真是有什么師傅就有什么徒弟,一丘之貉!”</br> 馮一奇的話讓愈加疑惑,甚至心中莫名的一緊,早上籠罩在心頭的那種不想預感愈加強烈起來:“師傅?馮掌柜您說的是我和楚老先生吧,不瞞馮掌柜,我和楚老先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早上在鬼市里才剛剛認識的,雖然以前也聽過他的名號,卻沒有任何的交集,您真的是誤會了。”</br> 自從林熙從外面進來站在柜臺前,就一直沒拿正眼看他的馮一奇,在聽到林熙的這句話后卻猛然抬起頭來,認真的盯了他好幾秒鐘,然后一字一句的求證道:“小子,你的意思是說,你根本不是老楚的弟子,甚至在今天之前都互不相識?”</br> 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林熙心中忐忑萬分,卻還是回答了馮一奇的問題:“是啊馮掌柜,難道有什么問題么?”</br> 馮一奇沒有急著回答他,而是再次沉默幾秒鐘后,又問道:“那那個青釉蓮花瓶也真的是你的了?”</br> 林熙輕輕點頭:“是的,那個青釉蓮花瓶就是晚輩在鬼市里撿的漏,回來的時候恰巧遇到了楚老先生,然后他建議一定鑒賞鑒賞,所以才找到了您。”</br> 林熙的話讓馮一奇久久無言,而林熙也知道了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但他又理不出頭緒,一時間真可謂是心亂如麻,而且籠罩在心頭的不詳預感也愈發明顯。</br> 忽然,馮一奇長嘆一聲,頗有幾分落寞之感,自言自語中更是充滿了憤怒:“沒想到啊沒想到,沒想到我馮一奇精明一世,到頭來卻被當了槍使,老楚啊老楚,可真有你的,這筆賬咱們沒完!”</br> 彼時,林熙心中頓時咯噔一下,那種不詳的感覺頓時如同潮水般向他涌來,并瞬間將他淹沒,讓他不能呼吸,因為他基本已經想通了里面的齷齪。</br> 可林熙還是不甘心,還是想要從馮一奇那里親口聽到真相:“馮掌柜,你這話是什么意思?”</br> 馮一奇認真的看了林熙一眼,眼神中露出憐憫和可惜,仿佛像是洞若關火的篤定:“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想必那個青釉蓮花瓶現在已經不在你手上了吧,也就是說老楚應該是得手了吧,你和他達成了交易,你們已經銀貨兩訖。”</br> 聽到馮一奇親口說出這句話,林熙心中頓時一沉,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知道真相后還是一時間難以接受,短暫的鎮定心緒后,林熙苦澀的問道:“馮掌柜,請問您是怎么知道的?”</br> 馮一奇一臉的唾棄,大罵道:“我呸,我怎么知道的,他楚原聒是個什么樣的人,咱們川北這一片行內的有幾個不知道?是出了名的偽君子、真小人,不管是誰和他打交道都會惹來一身騷,否則他都這把年紀了,怎么可能還是只身闖蕩江湖,連古玩協會的門都沒進去?”</br> 頓了頓,馮一奇繼續說道:“不是他進不去,也不是不想進去,而是人家根本不讓他進去,就因為他這幅德行,誰見了都要避而遠之,你說說看吧,你是多少錢和他交易的。”</br> 坐實的真相讓林熙無比苦澀,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而對于馮一奇的問題,他也沒有絲毫隱瞞的必要:“晚輩和他五十萬塊人民幣成交的。”</br> 聽到林熙的話,似乎早有所料的馮一奇點了點頭,感嘆道:“五十萬塊人民幣也不少了,這次還算他楚原聒有點良心,下手不算太黑,要是換做以前,能出五萬塊人民幣就已經燒高香了!”</br> 林熙頓時大驚,心中惶恐驚愕:“馮掌柜,您這話怎么說啊?”</br> 馮一奇看著林熙,頗為憐憫的認真說道:“小子,你知道那個青釉蓮花瓶的市場價值多少么?少說也得三百萬塊人民幣以上,如果經過拍賣會的運營,就是三百五十萬塊人民幣不是沒有可能,不過現在看來,倒是便宜楚原聒那個老東西了······至于剩下的那些東西,你就自己掂量掂量吧,就算我多說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br> ······</br> 當林熙和吳幽楠走出如意坊的時候,一派失魂落魄,原本他以為自己在鬼市上撿了個大漏,轉手就得到五十萬塊人民幣,這樣的好事比中彩票還讓他欣喜,甚至一整天都在沉浸當初的正確決定中,還頗為得意的在周哲面前吹噓了好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