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道的功法,講究清靜無為、以柔克剛,天權位道人急怒之下,可謂犯了大忌,渾然忘記了現在的情形,已經是敵強我弱。</br> 他只身一人,豈是林熙的對手?</br> 林熙已向上奔出數丈遠,忽然聽見天權位道人的喊聲,幾乎想都沒有想,猛然回身,雙拳轟出,一招轉身搬攔捶,不正不斜的轟在天權位道人胸口。</br> “噗嗤······”</br> 天權位道人正在向前猛沖,沒料到林熙會突然回身,被打了個正著,勁力灌注之下,立刻向后倒飛出去,跌在了第八座平臺上,氣息萎靡不振,臉若金紙,隨即按住胸口,大口噴吐鮮血。</br> 他已然是眾道人中,傷勢最重之人。</br> 但他還不甘心,仍掙扎著起身,對林熙的背影喊道:“小賊休走,回來,我要跟你拼命······”</br> 林熙急著上山,豈會再搭理他,轉眼便不見了身影。</br> 而就在這時,天樞位道人的聲音突然響起:“罷了,今日是我們全真道輸了,輸的心服口服,我們雖沒能阻止他,但也盡力了,不負應下的使命······”</br> “諸位師弟,此間事情已了,我們也該重歸終南去了······”</br> 聽見天樞位道人的聲音,其他道人無不大喜,紛紛喊道:“大師兄,原來你沒事······”</br> 天樞位道人已經起身,嘴角鮮血異常醒目,染紅了胸口的道袍。</br> 他以長劍為拐杖,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虛弱的說道:“若非小善人留守,我就真要去見師尊了,到了此時,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來,他一直在容情相讓么······”</br> 眾道人頓時低下頭,若有所思。</br> 他們當然看得出來,之所以纏著林熙不放,先是因為全真道的榮辱,后來因為天樞位道人的冤仇,再后來打出了真火,這才不死不休。</br> 而今榮辱已無力找回,林熙又屢次容情,天樞位道人也相安無事,他們又有何臉面在,再追著林熙不放。</br> 說句難聽的,要不是林熙屢次留情,他們豈能還有性命?</br> 又想到林熙在第六關的作為,看來他真不是嗜殺之人,種種殺戮,全是因為被逼無奈。</br> 眾道人想到這里,不覺心中暗自后悔,不該淪為幕后之人的棋子,來與林熙為難,又覺得林熙好可憐,怎么得罪幕后之人,招來這一場劫難。</br> 換句話說,即便林熙闖過他們這關,第九關的守關之人,乃是實實在在的入微鏡,而且是江湖中的絕頂高人,以林熙現在的狀態,絕難闖過第九關,到時必然殞命。</br> 眾道人為他默哀。</br> 與此同時,山上山下明里暗里,觀戰的那些眼睛,都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大名鼎鼎的天罡北斗陣,竟然也擋不住林熙,反被林熙從他們手上,偷學了不少傳承,變得更加強大,因此暗自感嘆,經此一役,只怕全真道在江湖上,要淪為飯后談資了。</br> ······</br> 第七座平臺上,金、木、水、火、土五人得知,林熙闖過第八關后,頓時大松一口氣,慶幸不已。</br> 只要林熙相安無事,他們就放心了。</br> 在他們身旁,倒著五具尸體,各自模樣凄慘,有人被扭斷脖子,有人打穿心臟,還有人被看下透露,死不瞑目。</br> 這赫然是史家兄弟,喪命于金、木、水、火、土無人之手。</br> 他們前方,站立著一道身影,一道并不算高大,卻穩若泰山的身影,那身影向上眺望,眺望第八座平臺,眺望林熙,沉著而冷靜,似乎在等待什么。</br> 就是這道身影,擋住了金、木、水、火、土,令他們無法上山救援。</br> 直到林熙的背影,沖出第八座平臺,到達那片觀光湖泊,走入湖泊深處消失后,那道身影才收回目光,低頭若有所思,像是有什么顧慮,又像是疑惑不解。</br> 隨即他轉過身來,露出了真容,微光之下,那張臉龐赫然是安家少主、安家真正的掌舵人——安玉田。</br> 他竟然在這里。</br> 他對金、木、水、火、土五人笑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上去吧······”</br> 金、木、水、火、土五人猶豫,自從安玉田現身后,便擋在他們身前,阻止他們上山,他們顧及身份,自然不敢強闖。</br> 而且就算強闖,也很難闖過去。</br> 安玉田表面人畜無害,在五大家族當中,不顯山不露水,但真正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恐怖,堪稱年輕小輩第一人,絕對絲毫不為過。</br> 甚至是老一輩,也未必是他對手。</br> 五人想不明白,安玉田怎么突然讓他們上山了?</br> 于是問道:“安少主,能否再講得明白些,讓我們心里有個底······”</br> 安玉田似早有所料,輕笑道:“你們只要知道,我來此并無惡意,其他的,等你們主事人來了,我自會親自說明······”</br> 說話間,安玉田邁開步子,向山上走去,步伐穩健而平凡,仿佛普通的登山者。</br> 金、木、水、火猶疑不定,紛紛看向自己的大哥,讓他拿主意。</br> “土”目光閃爍,露出掙扎之色,權衡利弊后,咬了咬牙說:“聽安少主的,跟上······”</br> 大哥拿出了主意,其他人自不會多說,但他們更加疑惑,安玉田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br> 又想到林熙第九關,如何能夠闖過去?</br> 若林熙遭遇生死危機,安玉田會不會現身相救,如果不救,他們又該怎么辦?</br> 林熙又該怎么辦?</br> ······</br> 林熙上到第八座和第九座平臺之間的緩沖地帶,站在那片觀光湖坡上,看了看湖泊邊緣的石碑,才知道叫做“清水池”。</br> 倒是個好聽的名字。</br> 清水石盡皆冰封,讓人如履平地,周圍人鳥聲俱絕,寂靜無聲,而在湖心中央,有一塊湖心島,島上有一塊大圓石。</br> 此時圓石上面,跪坐著一道修長的身影,那身影面容清癯,頜下留著長須,穿著破舊的道袍,看起來邋里邋遢,不修邊幅,甚至有些還猥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