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推移,林熙越找越覺得不對勁。</br> 墓室就這么大,如果是人為,行蹤再如何隱蔽,也不可能沒有痕跡。</br> 相對來說,這件墓室是死路——他們守在墓室盡頭,唯一的出路,只有井壁下的水域,但林熙檢查過緊閉,仍舊沒有痕跡,半點濕痕都沒有,證明在相當時間內,沒有人出入水域。</br> 這就非常奇怪了,在前后無路的情況下,“那人”是用什么辦法,抹除了他們的痕跡,拿走了潛水的裝備,并修復了墓道里的玉磚?</br>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br> 更關鍵是,如今這座陵墓里,除了他們幾方勢力,漫長歲月以來,掩藏在不可知之處,無人能尋找,無人能進來,而這幾方勢力,目前又被迫分開,暫時不可能相遇。</br> 也就是說,如果抹除他們痕跡的,真的是一個大活人,只能是陵墓里的人,豈不是說,這人從陵墓建成之初,或者被封藏之后,就一直活在陵墓中,經歷了漫長歲月?</br> 又是一個長生之人?</br> 無論怎么想,這個可能都很荒誕,因此林熙越發覺得,這里有種難以言喻的詭異,卻又說不出那種詭異,到底古怪在哪里。</br> 忽然,在他對面尋找的鄧小雨,好像發現了什么,聲音幽幽道:“我知道,這件墓室,根本不是我們那間······”</br> 林熙聞言心中一驚,急忙轉頭看去,見鄧小雨站在一副壁畫前,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br> 那幅壁畫上的內容,是并蒂垣與有苗大戰時,連哭切入戰場的畫面,可是林熙記得,他之前看見的壁畫里,只有連哭一個人,身影遮天蔽日,籠罩了整個戰場,現在這幅壁畫,雖然也是如此,但是在連哭身旁,卻多了一頭兇惡猛獸。</br> 他認出那頭猛獸,是連哭坐下的食鐵獸,模樣極為猙獰。</br> 這與先前的壁畫,幾乎完全不同。</br> 林熙頓時愣住了,他剛才只顧尋找線索,沒有仔細查看壁畫,忽略了這個細節,現在回想起來,好像這里的壁畫,不止這一個破綻。</br> 他精神微振,眼睛四處掃視,將所有壁畫收入眼底,果然又發現了問題,比如斷修和白虎切入戰場時,在以前的壁畫里,白虎有虎嘯山林,統領獸朝的霸氣,而這里的壁畫里,一出來就是獸潮,省略了虎嘯山林,并多了一處白虎與食鐵獸交戰的畫面。</br> 還有神明降臨時,人們虔誠的跪拜,以前只有并蒂垣和蠻夷的子民,跟有苗努力無關,如今卻多了那些努力,并被祭祀給神明。</br> 種種跡象表明,眼前這間墓室,確實不是之前那間。</br> 這樣一來,就可以解釋墓道里的玉磚,為何突然修復如初,因為墓室和墓道相連,已不是先前的墓道,等于在無聲無息間,給林熙和鄧小雨挪了個地方,他們卻不自知。</br> 這讓林熙心底發毛,額頭冒出冷汗,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覺得匪夷所思。</br> 他對神話時代的能力,已經有相當了解,雖然在普通人眼里,超脫了認知,神乎其神,但也是有界限的,不可能無聲無息,即便高高在上的神明,恐怕也做不到如此。</br> 林熙越想越心驚,向鄧小雨看去。</br> 鄧小雨點了點頭,手指向穹頂說道:“除了壁畫,還有這頂上······”</br> 林熙抬頭一看,又被嚇了一跳,只見穹頂上的神界星圖,竟變成了參天巨樹,更詭異的是,巨樹的枝蔓和枝葉,竟是一根根觸手,如同一條條毒蛇,張牙吐信,互相纏繞,占據整個穹頂,栩栩如生,好像要撲下來,擇人而噬一般。</br> 饒是林熙再鎮定,看見頭頂的雕刻后,也不禁心底發憷,急忙避開目光,低沉的問鄧小雨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的那間墓室,到哪里去了······”</br> 鄧小雨撇了眼參天巨樹,隱晦的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走到林熙身邊,輕聲道:“我想,這應該不是神力遺留,而是某種機關,我對機關不熟,你比我知道的更多,再仔細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br> 機關?</br> 林熙心中微動,暗罵自己糊涂,竟然被先入為主,忘記了這個關鍵。</br> 他一直以為,這座墓出自神話時代,所有防御布置,都是神力遺留和詭異,忘記了陵墓本身,其實是機關的代名詞。</br> 如果眼前的一切,是某種機關造成的障眼法,那就解釋的通了。</br> 但這樣的機關,林熙聞所未聞,見所未有見,不禁苦笑道:“我知道的那些機關,無非是借助奇門遁甲、陰陽五行,迷惑感知的法子,這種把我們換個地方,我們卻不知道的機關,聽都沒有聽說過,你就別指望我了······”</br> 如林熙所說,古時候的機關,除了普通的機關消息,如弩箭、流沙之外,最高級的,便是借助奇門遁甲、陰陽五行,從而達到隱藏機關,讓人陷入其中卻不自知,也就是陣法的一種。</br> 這種機關有一個前提,無論如何高明,都是有跡可循的,只要找到痕跡,便能將其破除,不費吹灰之力。</br> 林熙他們眼前的機關,除了那幾個破綻,一點痕跡沒有,要想破除談何容易。</br> 以至于他心里,此時竟有些惱怒,老頭子安排好了一切,怎么就沒有算到,他會遇到這種機關?若教給他破解之法,豈會束手無策!</br>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太苛刻,老頭子教他的東西,幾乎是傾囊相授,幫他解決了很多困境,避免了很多危險,算得上是仁至義盡。</br> 老頭子再厲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算到他進入這里后,會陷入這般境地吧,否則他不是人,該是神了。</br> 人不是萬能的,萬能的只有自己,遇水淌水,遇山爬山,才能一往無前。</br> 聽見林熙的說辭,鄧小雨明顯不信,懷疑道:“你確定看不出來?再仔細看看······”</br> 林熙苦笑連連,竟不知如何回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