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心里很清楚,到了這個時候,大巫覡與他坦誠相待,提及《三世相》,絕不是無緣無故。</br> 或者換句話說,大巫覡已經(jīng)知道,林熙來此的用意,自不會多說廢話,那么他提及《三世相》,必然跟這次謀劃有關(guān),而且有很大的關(guān)聯(lián)。</br> 甚至很有可能,林熙接下來聽到的,會更加駭人聽聞。</br> 想到其中種種,林熙再也坐不住了,凝重的問道:“請問大巫覡,你后來以觀天之術(shù),究竟看到了什么······”</br> 聽見林熙的話,大巫覡渾濁的眼睛中,陡然放射出亮光,并露出欣慰之色,贊嘆道:“不愧是帝使大人,真是聰明過人,只需輕輕地點撥,便能看出緣由來······”</br> 說到這里,他又忽然凝重,前所未有的認真,繼續(xù)道:“帝使大人攜煞氣而來,想必已經(jīng)猜到,此次神物被盜,西山蠻夷,北山有苗,還有夸父族余孽的作為,都是我有意放任······”</br> “他們爭來奪去,不惜賠上性命,苦苦尋找的神物,一直都是假的,真正的布局人,其實是我······”</br> 林熙目光凜然,全身毛孔張開,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既有揭開真相的興奮,也有得知隱秘的危機,呼吸變得急促起來。</br> 他問道:“真正的神物在哪里······”</br> 大巫覡沒有回答,反而笑道:“不急、不急,該是你的,終會給你!你為尋真相而來,我自當(dāng)告訴你真相······”</br> 林熙心中微動,聽大巫覡的意思,似乎今晚過后,會把神物交出來!</br> 這倒讓林熙疑惑了,大巫覡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br> 于是他收斂心神,放松身體,聽大巫覡說下去。</br> 大巫覡沉吟了片刻,重新組織好語言,緩緩說道:“帝使大人經(jīng)過這么多事,想必已經(jīng)明白,帝君與兵魔的恩怨起始,我便不再多綴敘了······”</br> “當(dāng)年兵魔被斬殺后,帝君天下無敵,與神界的天帝,分別統(tǒng)治人神兩界,無人再敢冒犯,但是斬殺兵魔后,帝君像是換了一個人······”</br> 大巫覡仔細回憶道:“從前的帝君,英姿勃發(fā),舉世無雙,為萬民而不惜命,教化眾生,功德無量,如今的帝君,一心尋求成仙,他為了成仙,不僅偏聽偏信,聽信于廣成子,并且拋棄天下,隱居三年之久,致使天下三年無主······”</br> 林熙從大巫覡這里,聽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帝君,沒有歷史上的偉岸,沒有對手眼中的威嚴,而是有弱點的普通人,為了一己私欲,可以任性妄為。</br> 這樣的帝君,更像真正的帝王。</br> 林熙也很好奇,帝君為何性情大變?他問大巫覡道:“帝君為何會變成這樣······”</br> 大巫覡搖了搖頭,苦笑道:“不知道!只知忽有一日,帝君命人將兵魔之尸分尸,鎮(zhèn)壓于天地五方,不惜勞民傷財,建造陵寢,以一方天地為代價······”</br> 林熙眸光閃爍,想到連哭所說,有苗搶奪神物的原因,是為了尋求生機,否則并蒂垣被獻祭封印,所有生靈在劫難逃。</br> 也就是說,大巫覡講述的信息,全部都是真的。</br> 這令林熙更加好奇,帝君性情大變的原因。</br> 可惜大巫覡都不知道,他就更無處知曉了。</br> 大巫覡換了一口氣,繼續(xù)講述道:“我擔(dān)憂這樣下去,帝君會變成惡魔,于是用觀天之術(shù),照看帝君的未來······”</br> “你看到了什么······”林熙迫不及待的追問。</br> 大巫覡懂得《三世相》,照看帝君未來,肯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br> 大巫覡的眼睛里,亮光愈加明顯,充滿智慧和欣慰,輕聲吐露道:“你······”</br> “我?”林熙愣住了,沒反應(yīng)過來。</br> 大巫覡篤定的說道:“我在帝君的未來,看到了你!那是很久很久以后,一個我看不懂的時代······”</br> 林熙腦中轟然炸響,全身寒毛倒豎,心中忐忑萬分——大巫覡竟然知道他來自未來!</br> 大巫覡幽幽道:“我看到你在一座山上,走過一條神道,停在一座草屋前,爬上了一棵桃樹······”</br> 這一幕,是林熙五歲那年,遇到老頭子的情景。</br> 大巫覡又說道:“我看到你在暴雨中,被一頭怪獸撞飛,渾身浴血,雷霆在你體內(nèi)飛舞,開啟了你的雙眼······”</br> 這一幕,是林熙為了救人,被卡車撞飛后因禍得福,獲得了天眼異能。</br> 大巫覡再說道:“我還看到你在并蒂垣,在那個山洞中,遇到那個大白繭,然后被白繭吞沒······”</br> 這一幕,是林熙穿越之前,最后經(jīng)歷的情景。</br> 林熙不可遏制的顫抖,大巫覡竟然真的知道,知道他是未來之人。</br> 他忍不住追問:“你還看到了什么······”</br> 大巫覡搖搖頭,語氣平靜道:“天機不可泄露,等你經(jīng)歷了,你自然會知道的!我雖然年紀大了,卻不想跟石落一樣,被天雷劈一次······”</br> 林熙沉默了下來,石落被天雷劈暈,林熙也是知道的,本以為是運氣不好,但現(xiàn)在看來,石落是泄露了天機。</br> 沉默許久后,林熙沉聲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br> 大巫覡笑道:“其實在你來之前,我見到女使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一切······”</br> 大巫覡說得輕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鄧小雨和林熙時,他有多么的震驚,兩個未來之人,竟然出現(xiàn)在他眼前,簡直比神明還神話。</br> 得到大巫覡的承認,林熙心頭愈加沉重,問道:“為什么?你知道我不是帝使,知道小雨不是女使,為什么會相信我們······”</br> 大巫覡撿起一根木柴,撥了撥篝火,讓火焰更加熊熊,再把木柴扔進去,發(fā)出清脆的響聲,然后說道:“你是帝君的未來,女使與你息息相關(guān),我為什么不相信呢?而且你們在這里,需要一個身份,一個讓人認可的身份,方便你們行動······”</br> 如大巫覡所說,如果在這個時代,沒有一個合理身份,必將是寸步難行,甚至?xí)S為奴隸,當(dāng)初吳幽楠的遭遇,便是最好的證明。</br> 而且鄧小雨來此,目的并不單純,另有計劃,有一個合理身份,無疑會方便許多。</br> 林熙看著火焰跳躍,又問道:“帝君的未來為什么會是我······”</br> 這個問題很關(guān)鍵,讓林熙真正意識到,自己的不同尋?!獰o論是青霜劍,還是天眼異能,以及鄧小雨的出現(xiàn),對他的態(tài)度,和他遭遇的一切,也許都跟這個有關(guān)。</br> 大巫覡搖頭道:“這是天機,我不能泄露!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會知道一切,而且我看到的未來,也不是特別全面,對你未必有好處······”</br> 林熙翻了個白眼,不想說就算了,還拿天機來蒙人——大巫覡不像一方諸侯,反而更像一個神棍。</br> 當(dāng)然,大巫覡自身的職責(zé),本就是為溝通神明,一直都是一個神棍。</br> 既然大巫覡不想說,林熙識趣的不再追問,回歸正題道:“你看到帝君的未來,也就是我以后,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br> 大巫覡又拿起一根木柴,把火焰中的龜殼,往里面推了推,并查看了烤炙程度,悠悠說道:“我通過觀天之術(shù),知曉未來之事,理解了帝君的作為,也知道在未來,你和女使會降臨在這里,于是便請求帝君,帶領(lǐng)子民來此建造陵墓,等候你們的出現(xiàn)······”林熙皺起了眉頭,有點似懂非懂,不理解這個邏輯,說道:“我不太理解,你能不能說得詳細點······”</br> 許是早有所料,大巫覡保持微笑,心平氣和道:“在我看到的未來,你和女使必然會降臨并蒂垣,并因為你們的出現(xiàn),會改變很多原本的軌跡,因此我順應(yīng)未來,提前來到并蒂垣,等候你們的出現(xiàn)······”</br> 林熙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經(jīng)聽懂了,又似乎不太理解——按照大巫覡的解釋,未來的一切,是必然會發(fā)生的,而現(xiàn)在的一切,不管怎么做,都是構(gòu)成未來的條件。</br>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既是未來,未來不可改變!</br> “這不就是諸神的黃昏嘛······”</br> 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后,林熙表情瞬間豐富,想到了北歐神話。</br> 在北歐神話中,諸神的黃昏極其有名——傳說神王奧丁,預(yù)見未來某個時間,會爆發(fā)諸神的黃昏,導(dǎo)致諸神隕落,包括他的兒子。</br> 為改變這一未來,他做了許多準備,來避免諸神的黃昏,可就是這些準備,一步步走向諸神的黃昏,若沒有那些準備,便不會有諸神的黃昏。</br> 這個概念很抽象,但事實就是如此!</br> 想明白這個點以后,林熙又抓住另一個點,問道:“你說得原本的軌跡,指的是哪個方面······”</br> 如果林熙沒有降臨,又會是怎樣的故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