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曾聲音幽悠悠,講述他的故事。</br> “夸父族因襄助兵魔,被帝君發配南方,在去南方的路上,我于冰天雪地中,誕生到這個世界······”</br> “那時我本來以為,我的命運,我族的命運,都將在南方惡土生滅,然而時過不久,南方有惡神作亂,我族首領為萬千生靈,與惡神拼命搏殺,追殺其至西南······”</br> “那個時候,首領已奄奄一息,幸虧帝君乘風而來,斬殺惡神,救下了我族首領,深受我族感激······”</br> 這一段故事,林熙已經聽說過,并為此而感嘆,夸父族首領的偉大。</br> 卻不料這時,白曾話音一轉,突然嗤笑道:“我族本來以為,有此大功德之后,帝君會赦免我族,重回故土,不想赦免沒有到來,反而招致滅族之禍······”</br> “當初那位惡神的后裔,乃是南方惡土的蠻族,蠻族因惡神之死,不敢去攻伐帝君,便轉而攻伐我族,我族雖勇猛無雙,但南方多沼澤,遍布毒瘴,我族立足未穩,只得節節敗退······”</br> 頓了一下,白曾繼續說道:“若只是南方蠻族,我族未必會被滅,但當初那位惡神,還有兩位兄弟,一起圍攻我族首領,首領不是他們對手,縱有寶物護身,也險些丟了性命······”</br> “自那以后,我族一敗再敗,無奈之下,只能求助于帝君,帝君卻置若罔聞,直至我族被滅,也不見任何消息······”</br> 聽著白曾的述說,林熙完全可以想象,當初夸父族面臨的,是何等的絕望處境——滿族有地利優勢,另有兩尊惡神,夸父族向外求援,卻沒有援兵回應,當真是里外交困。</br> 最后一條路,唯有被滅亡!</br> 林熙想了想,問出一個問題:“你是怎么活下來的?又為何會在并蒂垣······”</br> 既然夸父族被滅了,白曾這位夸父族后裔,并出現在并蒂垣,便顯得有些可疑了。</br> 白曾沒有隱瞞,如是說道:“我族覆滅之時,我只有三歲,但我族血脈特殊,生來半歲便如孩童,三歲如小少年······”</br> “我因貪玩,進山追逐野獸,避開了蠻族屠戮,歸來時,族人盡往,留下了一地尸體,首領也不知所蹤······”</br> “我當時害怕極了,急忙向北方逃走,不知過了多少時日,逃到了南山地界,當時饑渴交困,暈死了過去,幸得被大巫覡救下,才保住了性命······”</br> 林熙眼角一條,目光抖動,突然心有所感,問道:“是大巫覡救了你?既然他對你有救命之恩,你為什么要投靠有苗,替有苗搶奪神物呢······”</br> 許是早有所料,白曾仍不疾不徐,緩緩說道:“帝使大人說錯了!大巫覡不僅救了我,并把我當做后裔,傳我本領,讓我擔任農垣要職······”</br> 林熙皺起了眉頭,感覺有哪里不對,若真如白曾所說,他不該背叛才對。</br> 白曾繼續道:“我很感激大巫覡,但是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本來我也覺得,后面的人生,會在并蒂垣中結束······”</br> “直到有一天,巧倕氏帶領族人,奉帝君之命,帶著封印兵魔殘肢的神物,來并蒂垣建造陵墓時,事情出現了轉機······”</br> “神物的重要性,帝使大人已經知道,我便不再贅述了!后來不久,大巫覡找到了我,說有苗在覬覦神物,令我假意投靠有苗,探聽情報,以備不時之需······”</br> 林熙目光一凜,一臉難以置信,失聲道:“也就是說,從始至終你都不是有苗奸細,真正指使你的人,其實是大巫覡······”</br> 也難怪林熙會震驚,若真如白曾所說,那么最近的事件中,白曾扮演的角色,以及大巫覡的行為,便很值得推敲了。</br> 白曾點了點頭,承認道:“開始那幾年,確實是這樣的······”</br> 林熙愣了愣,皺起了眉頭:“開始那幾年?什么意思······”</br> 白曾告訴道:“接到命令不久,有苗果然蠢蠢欲動,暗中接觸我,我按大巫覡的指示,順利被有苗收買,成為一名有苗奸細,把一些并蒂垣的消息,傳遞到有苗的手里······”</br> “這樣一來,我深受有苗信任,接觸了不少秘密,并在五年之后,得知了終極秘密······”</br> 白曾的行為,相當于雙面間諜,一邊給有苗傳遞消息,一邊打聽有苗的秘密,且有苗一直不知道,他是受大巫覡的指派——一切的一切,都在大巫覡的掌控中。</br> 大巫覡真是老奸巨猾!</br> 不過林熙更感興趣的,是那個終極的秘密,于是問道:“什么是終極秘密······”</br> 白曾回答道:“這個終極的秘密,帝使大人應該知道的,那就是要想封印神物,須得以這片天地為祭,所有的萬物生靈,都將被獻祭······”</br> 原來這就是終極秘密,林熙卻并未感到驚訝——當初去見連哭時,連哭已經說過了。</br> 真正讓林熙愕然的,是白曾后面的話:“并蒂垣的子民,大巫覡,西山蠻夷,北山有苗,巧倕氏及其族人,都將會被祭祀,一個也不留······”</br> 林熙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吳幽楠也是滿臉驚愕,有苗和蠻夷被祭祀,尚且還說得過去——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是并蒂垣不同,他們也是帝君的子民啊。</br> 還有巧倕氏,他能心甘情愿么!</br> 林熙失聲問道:“大巫覡他知道么······”</br> 白曾點頭道:“大巫覡受帝君使命,成為一方諸侯,帶領族人遷徙至此,本就是為封印神物,他自然是知道的······”</br> 林熙愈加的驚愕,不敢相信道:“那他還······”</br> 白曾打斷林熙,搖頭解釋道:“帝君的使命,他不敢違抗!所以為了自救,有苗謀奪神物,妄想阻止祭祀,救下族人和這片天地的生靈······”</br> 林熙頓時腦中恍然,大巫覡接下使命時,便已經注定了結果,無論他愿不愿意,反不反抗,都是無力更改的——帝君這座高山,沒人跨的過去。</br> 白曾不管林熙的恍惚,繼續述說著事實:“這些年來,有苗數次謀奪神物,都以失敗告終,但他們從未放棄,這一次,已經是第九次了······”</br> “如果不出意外,這一次也不會成功,可是沒有想到,這一次出了意外,反倒讓他們得手了······”</br> 吳幽楠追問道:“什么意外······”</br> 白曾轉過頭去,看向神殿外面,繼而在看向遠方——那是大巫覡的方位,然后說道:“意外總共有三個,第一個,就是大巫覡啊······”</br> 林熙目光明亮,閃爍著精光,問道:“跟大巫覡有什么關系······”</br> 白曾微微皺眉,說道:“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巫覡突然改變主意,雖然提前得到了消息,卻沒有任何的布置,任由神物被人盜走······”</br> 頓了一下,白曾嗤笑道:“可能是他老了,不想帶領子民,一起被血祭了吧······”</br> 白曾嗤笑的理由,看似莫名其妙,但仔細一想,未必沒有道理——人越來越怕死。</br> 何況最終埋葬的,是所有的子民呢。</br> 林熙接著問道:“第二個意外呢······”</br> 白曾看向林熙,目光灼灼,看得林熙渾身不自在,繼而說道:“第二個意外,便是你帝使大人······”</br> 林熙怔然道:“我?為什么是我······”</br> 白曾笑著說道:“因為誰都沒有想到,帝使大人和女使大人,會突然降臨并蒂垣,打亂了各自的部署,若帝使大人不來,神物已經在我的手里······”</br> 按照最初的計劃,有苗拿到神物后,躲避一段時間,便能將神物轉移,不料林熙來了后,大巫覡托他代為尋找,才有了后來的事情。</br> 因為林熙的降臨,大巫覡必須有所表示,又不想林熙找回神物,所以借助攻伐有苗,去了前線,不再干涉這件事情。</br> 有苗有本事,神物丟了就丟了,而丟失神物的大罪,便落到了林熙身上,若林熙更厲害,把神物找回來,更是皆大歡喜。</br> 大巫覡的算計,不可為不深。</br> 林熙雖還是覺得,整個過程撲朔迷離,但還是從白曾的話中,推測出了很多信息——果然不出所料,在整件事情當中,看似大巫覡不在,實則到處都有他。</br> 他就像個不粘鍋,不留痕跡,卻又算計最深,當真是個老銀幣。</br> 更有甚者,他還有更深的謀劃。</br> 此外,在這幾方勢力當中,西山蠻夷是最可悲的,至今都不知道真相,一直被蒙在鼓里,只想著保全自身。</br> 比西山蠻夷還可悲的,便是斷修的兒子——少祀官,不僅被白曾利用,還死在斷修手下。</br> 至死,他都死的不明不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