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凜冬,天寒地凍,萬物凋零,一眼望去,滿目蕭瑟景象。</br> 荊楚大地上,云夢澤南麓的深山中,一行近二十人的隊伍,正在尋路而行,其步履蹣跚,舉步維艱,仿佛遠古的開拓者。</br> 這支隊伍,正是林熙他們。</br> 隊伍里面,除了林熙、秋月姐、蘇旻,刀把子這些主心骨,還有吳幽楠、小閔、言致三個“外人”,剩下的是孟教授安排的行動小隊,共有十人,聽大兵的差遣,看樣子也是不對出身。</br> 自幕阜山后,他們進入這片山區,已經兩天時間了。</br> 由于季節的原因,山林里更深露重,從清晨到現在,他們身上濕了大半,加上滿身泥濘,頗顯狼狽。</br> “刀把子,我們進山已經兩天了,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什么時候才是頭兒啊······”</br> 到了一處緩坡上,林熙讓隊伍稍事休息,然后卸下登山行李,提著青霜劍,找到隊伍前方的刀把子,質問前途。</br> 刀把子嘿嘿一笑,瞇著眼反問道:“這才剛進來,就坐不住了?果然細皮嫩肉,吃不得苦······”</br> 刀把子的嘲諷,不屑,溢于言表。</br> 林熙登時慍怒,沉聲道:“我敬你是前輩,你別依賴賣老······”</br> 一路走來,所有的話語權,全在刀把子手里,什么時候走,往哪里走,應該怎么走,全是他說了,隊伍成了一言堂,甚至昨晚深夜,都在強逼隊伍趕路,否則就威脅林熙,他要撂挑子不干。</br> 關鍵是,林熙問他要走多久,目的地在哪里,及那處大墓的信息,他都是三緘其口,報以冷笑和不屑。</br> 林熙忍了他兩天,全是看孟教授的苗子,以及他是老前輩,掌握路線信息,否則早就發作了。</br> 而今林熙再來問,他還是這幅姿態,饒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住動怒。</br> “毛頭小子,你能拿我如何?我知道你身手厲害,手上這把劍,更是削鐵如泥的寶物,但你想完成任務,沒我給你帶路,做夢都別想······”</br> 面對林熙的怒火,刀把子非但不怕,反而有恃無恐,嘿嘿怪笑起來。</br> 自從將軍墓歸來,秋月姐就把林熙的身手,包括青霜劍,全都告訴了孟教授,刀把子知道厲害,算不得稀奇。</br> “你敢威脅我······”</br> 林熙真的怒了,他最恨被人威脅。</br> 下個瞬間,他猛然探出右手,抓住刀把子的衣領,用力提到半空,左手的青霜劍柄,同時架了過去,顯然要動真格的。</br> 刀把子雖是江湖中人,而且是把門的前輩,但那只是輩分,以及江湖經驗,身手反倒微弱,在林熙面前,毫無抵抗之力。</br> “嘿嘿······”</br> 被擒拿了的刀把子,仍舊沒有懼意,更沒有反抗,任由林熙提著他,綠豆般的眼睛里,不屑之色更濃,仿佛在嘲笑似的。</br>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隊伍的騷動。</br> “林熙,不要······”</br> 吳幽楠最先沖過來,擔心他做糊涂事,一臉緊張之色。</br> 言致本也想過去,但看吳幽楠在前面,略顯遲疑后,便停在了原地,默默無言,更無人發現他的異樣。</br> 須臾,隊伍后面的秋月姐和蘇旻趕來。</br> 秋月姐遠遠勸道:“林兄弟,不要傷了和氣······”</br> 蘇旻補充道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林兄弟你先放手······”</br> 林熙不為所動,扔怒視刀把子,沒有半分松動,刀把子因咽喉被勒,呼吸困難,已經漲紅了臉,但他也不認輸,繼續對峙林熙。</br> 吳幽楠見狀不好,抓住林熙手腕,低聲道:“你先松手啊,有話好好說······”</br> 林熙冷哼一聲,終于松手了。m.</br> “咳咳咳······”</br> 刀把子落到地上,捂著脖子咳嗽,大口喘息空氣,若林熙再不松手,他非暈過去不可。</br> “到處出什么事了,怎么就動手了呢······”</br> 等刀把子緩過來,秋月姐問起了緣由。</br> 林熙背過身軀,將青霜劍拄在地上,冷聲道:“問他!今天不給個準話,我立即原路返回,從此各不相干······”</br> 吳幽楠見林熙動了真怒,急忙安撫他消氣兒,別被沖昏了頭腦。</br> 秋月姐望向蘇旻,面面相覷,明白了林熙的意思——他們也有同樣的疑惑。</br> 他們雖是孟教授的學生,且是極信任的關門弟子,但此次行動的路線,卻并未告訴他們,而只告訴了刀把子。</br> 兩天奔波下來,他們也早就懷疑,目的地到底在哪里。</br> 不僅是他們,整個隊伍,都有同樣的疑惑,此時大兵和行動隊,都在翹首以盼。</br> “前輩,林兄弟說得有道理,咱們已經走到這里,不可能再退回去,前路未卜,您給說個準話,好讓我們有個底······”</br> 蘇旻知道,林熙說的原路返回,肯定是一時氣話,但若刀把子還藏著掖著,隊伍人心浮動,說不定真會散了。</br> “怎么,你也怕了?你們怕了,現在就可以滾回去,沒人逼你們······”</br> 刀把子歪屁股一壓,坐在了緩坡草地上,本就彎曲的脊背,仿佛縮成了一團,還沒有野草高,但他的態度,卻仍舊不改,蘇旻的面子也不給。</br> 他手握路線圖,至關重要,確實有賣弄的資本。</br> 蘇旻被懟了一句,臉色一僵,無言以對。</br> 林熙熄滅的怒火,再度挑釁了起來,正要發怒,卻被吳幽楠按住,示意他不要。</br> 刀把子性格古怪,軟硬不吃,即便林熙來硬的,恐怕也沒有接過。</br> 一時間,事態陷入了僵局。</br> “老前輩,言致覺得,蘇師兄說得不無道理······”</br> 就在這時,最容易被人忽略的言致,緩緩走上前來,用她柔軟的聲音,試圖打破僵局。</br> 刀把子橫眉冷對,斜眼望過去,看言致能說出什么花來。</br> 言致繼續道:“我們受孟教授之托,探查那座古墓,任務至關重要,更是寄予厚望,絕不想看到有人半途而廢······”</br> “您老是老前輩,又是我們的向導,我們聽您安排理所應當,也相信您能帶我們,盡快抵達目的地,孟教授這樣安排,更相信您能保護好我們······”</br> 頓了頓,言致看向林熙,繼續道:“不過我們這支隊伍,林先生才是領隊,他想知道路線,也是對大家負責,你們的想法并不沖突······”</br> “而且蘇師兄也說了,咱們已經走到這里,退伍可退,也沒人愿意當逃兵,大家只是想有個底,而非漫無目的,在荒山野嶺中翻山越嶺,不知歸處在哪里······”</br> 言致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言之以威,示之以誠,令所有人動容,全都翹首以盼,眼巴巴的望著刀把子。</br> 刀把子也沉默了,沉默了許久,似乎難以決定,他最后看向林熙,還是決定妥協:“我可以告訴你們目的地,但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你們必須全都聽我的,否則就一拍兩散,這趟買賣老子也不干了······”</br> 林熙心中一動,果斷答應:“好,我答應你!達到目的地之前,隊伍歸你指揮······”</br> 刀把子又看向秋月姐和蘇旻,兩人具是點頭答應。</br> 領隊沒有異議,刀把子也不拖沓,從身上摸出一張羊皮紙,小心翼翼的展開。</br> 林熙他們湊近去看,只見羊皮之上,用粗狂簡單的線條,畫著一副山川地圖,并用一條細線,從地圖邊緣向中心擴散。</br> 這幅地圖太簡單了,簡單到看不懂,只有等刀把子解釋。</br> 刀把子指著地圖上的細線,說道:“我們行進的路線,大概是按這條線,也只有這樣走,才能最大程度確保安全······”</br> 刀把子作為向導,自然有他的本事,也許說不定,他曾經走過這條路,才會如此篤定。</br> 而且從地圖上看,這條路線是最近的。</br> “這是我們現在的位置,而我們的目的地,在這里,山巒的中心處······”</br> 刀把子一邊指出現在的位置,一邊沿著路線,指向地圖的中心,確定前進的方向。</br> 林熙方言望去,見他們所在的位置,還位于邊緣處,距離目的地頗遠,還有三分之二的路程,至少還要四天,他們才能到達地圖中心。</br> 這還是不被耽擱,不出現意外的最快速度。</br> “前輩,我們這次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br> 秋月姐適時地問出疑惑。</br> 刀把子略作沉吟,說道:“那里名叫并蒂垣,是一個與世隔絕,極其古老的地方,古老到歷朝歷代,都沒有人發現它······”</br> 并蒂垣?好奇特的名字!</br> 刀把子繼續說道:“二十年前,我因在山林里迷路,誤打誤撞進入那里,才發現了那個地方,那里有一個原始部落,自稱是守陵人,但守的是什么陵,誰的陵,因為年代久遠,他們自己也不記得了······”</br> 守陵人?這倒是能理解。</br> 林熙衡量一番,試問道:“所以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去并蒂垣找到那座陵墓,探查并帶回墓中的東西,對吧······”</br> 林熙目光灼灼,卻不是問刀把子,而是在秋月姐、蘇旻身上打轉,仿佛兩把尖刀,直抵人心深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