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會長,您老來說說,這事該不該給交代······”</br> 講完事情經過,林熙再問陳會長。</br> 陳會長還沒說話,陳穎就坐不住了,出聲道:“這還用問嘛,典型的欺負人······”</br> 陳會長瞪了眼孫女,警告她別亂說話,隨即又犯了難,若林熙所說不假,確實是朱友彤不對,但朱友彤的做法,也是江湖手段,很難評判啊。</br> 他躊蹴了半晌,做出了決定,對朱友彤道:“朱龍頭,依老夫來看,這事卻有誤會,你是江湖中人,用江湖手段,本無可厚非,但林小哥卻不是,你這樣做,有不道義之嫌······”</br> 林熙精神一震,他等的就是這句話,有陳會長這桿秤,他便師出有名,就算廢了朱友彤,也是理所應當,時候三合會,更不敢找他麻煩。</br> 至少按江湖規矩,明面上不敢!</br> 卻沒有料到,朱友彤非但不會,反倒嘲諷道:“陳會長,若是其他事,晚輩給您面子,可以大事化小,但今天這事,勸您別多管閑事,這事,不是你管得了的······”</br> 陳會長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陳家雖不是大家族,但他憑借醫術,在京都德高望重,即便那些大世家,也對他尊敬有加。</br> 這都多少年了,誰敢這么不給他面子?朱友彤也不行!</br> 本來想調停的陳會長,瞬間轉變了風向,站在了林熙那邊,怒斥朱龍頭:“你敢對老夫如此無禮······”</br> 年輕隨從有恃無恐,替朱友彤呵斥道:“老東西,龍頭敬你一聲,叫你前輩,不敬你,你算哪根蔥?敢擋我三合會辦事,真是蹬鼻子上臉,還不滾開······”</br> “啪······”年輕隨從還沒說完,更沒來得及邀功,迎來的便是一個耳光,打得他整個人懵了,本就紅腫的臉頰,更是雪上加霜,腫成了豬頭。</br> 年輕隨從望著朱友彤,一臉不敢相信,這跟他預計的,不是一回事啊。</br> 朱友彤收回手掌,面無表情道:“混賬東西,哪個讓你吱聲的?陳會長德高望重,也是你能羞辱的······”</br> 說罷,他對陳會長頷首:“下面人不懂規矩,陳會長見諒,晚輩來日再登門謝罪······”</br> 說到這里,他又跨前兩步,與陳會長齊肩,繼續道:“不過這件事,您老還是別管了,您老也管不了,別讓晚輩難做······”</br> 陳會長臉難看到極致,他都這把年紀了,豈能看不出來,朱友彤做這么多,都是給他看的,恩威并濟,警告他別管閑事。</br> 他從未受過如此侮辱,蒼老的臉上,因為憤怒,漲成了紅色,咬牙切齒道:“老夫非管不可呢······”</br> 朱友彤嘴角上挑,輕聲道:“晚輩說了,您管不了!因為,這是高家安排的······”</br> 高家,哪個高家?</br> 陳會長如遭雷擊,漲紅的臉色,如霜打的茄子,瞬間蒼白了幾分,他終于知道,朱友彤哪來的底氣。</br> 原來是因為高家——京都只有一個高家,站在頂端,俯視蒼生的那個——五大家族之一的高家。</br> 如果只是三合會,或者其他什么人,陳會長憑借人情,或許有幾分薄面,唯獨五大家族,不是他能說項的。</br> 他沒有資格!</br> 盡管他疑惑重重,高家為何這樣做,但是高家安排的,就不是他能阻止的。</br> 這個瞬間,他放棄了掙扎,更不敢反駁,咬牙道:“是老夫多管閑事了,朱龍頭請自便······”</br> 朱友彤笑意更甚,有高家這張牌在,等于拿著尚方寶劍,足以橫行無忌。</br> 聽見陳會長的退讓,他身后的陳穎,滿臉不可置信,急聲道:“爺爺······”</br> 陳會長仿若未聞,轉身面對林熙,慚愧道:“林小哥,恕老夫無能,幫不了你!你也聽老夫一句勸,認了吧······”</br> 林熙所有所思,雖然他不知道,朱友彤給陳會長說了什么,但可以肯定,肯定是重磅消息,才會讓陳會長退讓。</br> 但是到了這個份上,要讓他退讓,也是不可能的。</br> 只聽他說道:“多謝陳會長好意,小子心領了,但要讓我退讓,絕不可能······”</br> 陳會長還要再勸,卻被朱友彤搶先道:“既然林先生找死,小弟便成全你······”</br> 林熙針鋒相對:“別的不敢說,留下朱龍頭,我有絕地把握······”</br> 話音落下,雙方的無形氣機,再度綻放、碰撞,凜冽的殺機,如同實質般,不停地激蕩開來,逼得陳會長和小穎,臉色大變的同時,不得不連連后退。</br> 林熙、小閔,與亞老、尹老,四位內家拳高手,一觸即發。</br> 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氣機,已經提升到極致,眼看就要爆發,不料這個時候,有一個突兀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朱龍頭能否賣個面子,這件事算了吧······”</br> 來人聲音溫潤如玉,明明很輕,卻有特殊的力量,直達人心深處,讓人無法拒絕,仿佛這個瞬間,他們沖撞的氣機,實質般的殺氣,也在這個聲音面前,變得蕩然無存。</br> 短暫的恍惚后,朱友彤憤怒了,今天接二連三,總有人壞他好事,真當他好脾氣么!</br> “混賬東西,憑你也敢······”</br> 他霍然轉身,看向聲音來源,準備興師問罪,但當他看見來人后,所有表情,都凝固在臉上,聲音卡在喉嚨里,仿佛見到了鬼。</br> 不,比見到鬼還讓他害怕!</br> 下個瞬間,他意識到時態,頓時冷汗涔涔,全身汗毛炸起,仿佛一柄利刃,懸在他的頭上,并改口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安、安······”</br> 因為過度懼怕,朱友彤說話都不利索了。</br> 來人漸行漸近,帶著淡淡笑容,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笑道:“我明白朱龍頭的意思,你叫我安先生即可······”</br> 朱友彤忙不贏的點頭:“是是是,安先生,您是安先生······”</br> 別說是安先生,就是叫他安老爺、安祖宗,朱友彤都不會猶豫。</br> 來人微微致意后,又看向陳會長,頷首致意道:“陳會長好,多日不見,您老愈發硬朗了······”</br> 陳會長聽出意味,趕忙回應道:“不敢,不敢,安先生客氣了······”</br> 來人笑道:“您是前輩,應該的······”</br> 陳會長受寵若驚,同時松了口氣,也更加震驚,眼前這位主兒,怎么到這兒來了。</br> 下一刻,他有了答案。</br> 來人轉向林熙,笑意愈發明顯:“林熙兄,還記得我么?我們見過的······”</br> 林熙望著來人,見他三十多歲,面容顯得普通,但給人的影響,卻有獨樹一幟,記憶翻滾間,記起了來人,古怪道:“記得!你叫安玉田,給過我名片······”</br> 半年前在明州,林熙跟白恩的賭局勝出后,與虞青茗去吃宵夜,遇見安玉田帶女兒,并且給了他名片,讓他今后來京都,隨時可以去找他······”</br> 當時林熙覺得,大家萍水相逢,并未當真,沒想到來了京都,這就給遇上了,未免也太巧了吧,感覺像做夢似的。</br> 見林熙認出了自己,安玉田心情大好:“林熙兄還記得我,真是不勝感激!悅溪,快來見過你林熙叔叔······”</br> 林熙這才發現,安玉田不是獨自來的,他女兒——安悅溪也在,只是剛才的注意力,都在安玉田身上,忽略了身后的安悅溪。</br> “林熙叔叔好······”</br> 聽見安玉田的話,安悅溪探出頭來,跟林熙打招呼。</br> 見到這個小女孩,林熙想起那晚,安悅溪曾找他借米醋,不覺露出笑容:“悅溪長高了,快是大孩子了······”</br> 安悅溪嘻嘻一笑,似乎很開心。</br> 安玉田摸著女兒的頭,笑道:“悅溪吵著要出來,我便帶她來恭王府看看,沒想到巧遇林熙兄,真是巧了······”</br> 林熙眉峰微抬,安玉田這意思,是在解釋他為什么出現么?這也太刻意了吧!</br> 安玉田點到即止,又面向朱友彤,商量道:“朱龍頭,林熙兄是我朋友,不知你們的誤會,能否看在我的薄面,化干戈為玉帛······”</br> 朱友彤想都沒想,立即表態道:“當然,當然,安先生發話了,自無不可,而且我跟林先生,也沒什么誤會······”</br> 朱友彤早就猜到,林熙肯定有背景,卻沒有想到,背景竟然如此大,陳會長也就算了,連安玉田都出來了,態度還如此友善,可見他們關系不淺。</br> 他若再找林熙麻煩,等于老壽星吃砒霜,自己找死了。</br> 他甚至后悔,早知道這么棘手,就該換個日子來,想哭的心都有了。</br> 說到最后,他又猶豫起來:“安先生,我就這么回去,不好交差啊······”</br> 安玉田溫和笑道:“朱龍頭放心,不會讓你難做的,那邊我會親自去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