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彤面貌年輕,待人彬彬有禮,不代表他送了,沒有血性,恰恰相反,作為江湖中人,坐上龍頭的位置,他是最難纏的,也是最殺伐果斷的。</br> 見林熙纏著他不放,朱友彤臉色頓沉,眼睛漸漸瞇起,問道:“小弟出門在外,向來喜結善緣,廣交朋友,京都地界上,有著三分薄面,想與林先生交個朋友,林先生不會拒絕吧······”</br> 朱友彤的意思很明顯,帶著威脅意味,如果交朋友,這件事到此為止,做不了朋友,那就是敵人,按照江湖規矩,不死不休。</br> 一位江湖龍頭,有這樣的魄力,也有這個實力。</br> 林熙平靜以對道:“交朋友可以,交代也必須有······”</br> 朱友彤臉色更沉,林熙這是鐵了心,要跟他作對啊。</br> 兩個年輕人的目光,近在咫尺,隔空相遇,仿佛兩道閃電,碰撞出無形的電花,誰也不讓著睡。</br> 就在這個時候,年輕隨從忍不了了,跳出來指著林熙,大罵道:“你放肆,敢忤逆我們龍頭,你不想活了······”</br> 林熙視若無睹,仍舊注視朱友彤,兩個輕飄飄的字,卻冒了出來:“掌嘴······”</br> 年輕隨從沒反應過來,卻被一道飛快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隨后“啪”“啪”兩聲,震得他頭暈目眩,險些跌倒在地。</br> 他的兩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了起來。</br> 小閔動完手,退回到原位,繼續虎視眈眈,鎖定在朱友彤身上。</br> 如此鬼魅般的身手,沒有嚇到朱友彤,他繼續跟林熙對峙。</br> 年輕隨從也懵了,還沒反應過來,似乎不敢相信,真有人敢對他動手,敢當著朱友彤,打他最衷心的隨從。</br> 高帆也傻眼了,帶著他的愧疚,怔然無語。</br> 唯獨那位任先生,因為背叛高帆,本就心懷愧疚,再見小閔的身手,頓時失魂落魄,臉上一片慘白,如同篩糠般,身體抖個不停。</br> 本以為他是個大佬,結果如此不堪,真是晦氣。</br> “你敢打我!找死啊你······”</br> 終于,年輕隨從反應過來,被激起了血性,憤怒不已,就要來跟林熙拼命。</br> 林熙仍目不斜視,輕飄飄道:“再掌嘴······”</br> 又是兩聲啪啪,年輕隨從栽倒在地,只覺得腦中嗡嗡,臉頰麻木,好像沒了知覺。</br> 他被打傻了。</br> 世界也安靜了!</br> 朱友彤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隙,聽不出喜怒道:“林先生打了小弟的人,該解氣了吧······”</br> 小閔打在年輕隨從臉上,林熙卻是打在他臉面上,江湖中人最在乎臉面,朱友彤平靜的外表下,已經出離憤怒了。</br> 如果說他先前,顧忌林熙的身份,不愿與他交惡,那么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要找回臉面,否則今后誰還怕他,誰還服他,如何帶領小弟!</br> 他對林熙的質問,是他發作的千兆。</br> 林熙不疾不徐道:“一只聒噪的蒼蠅,打了就打了,別說這只小蚊子,就是王闖在這里,我也照打不誤!我還是希望,朱龍頭能給個交代······”</br> 王闖?</br> 朱友彤平靜的外表下,心里猛地動了一下,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卻又想不起來。</br>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收拾林熙,找回臉面。</br> 他冷聲說道:“這么說,就是沒得談了······”</br> 林熙反唇相譏:“我們什么時候談過······”</br> 同時,林熙心中冷笑:“老子連王闖都敢打,還怕你一個龍頭?可笑······”</br> 林熙故意說出王闖,是試探朱友彤的層次,但見他沒有反應,想必他這位龍頭,即便有些勢力,也上不了大臺面,得罪了也就得罪了。</br> 反正他屁股后面,有的是人收拾攤子。</br> 比如孟教授!</br> 朱友彤也是個狠人,既然沒得談,那就不談了,手上見真章吧,直接后退數步,低吼一聲道:“亞老,尹老,麻煩你們了······”</br> 隨著他話音落下,胡同拐角處,走出兩位須發皆白的老人,他們一般氣機深沉,甫一出現,便鎖定在林熙身上,卻又再普通不過,仿佛兩個公園老大爺,沒有絲毫過人之處。</br> 林熙看向那兩個老人,眉眼中滿是震驚,以他如今的眼力,一眼就看出來,來個老人的不凡之處——無一不是高手,且境界與他相當。</br> 一個江湖幫派,竟有兩位融會貫通之境的高手坐鎮,林熙如何能不震驚?他瞬間醒悟過來,小覷了天下人,京都臥虎藏龍,朱友彤作為龍頭,掌管一方幫派,豈能沒有底氣?</br> 要知道,蓉城的樊哈兒,本身也是大高手。</br> 也就是說,林熙自恃的武力倚仗,已經沒有那么大優勢。</br> “老板,這兩人我不是對手······”</br> 許是察覺到危機,小閔也急忙后退,回到了林熙身后,一臉凝重之色。</br> 小閔雖是天才,但畢竟還年輕,功力突破不久,與老派高手想必,有不小的差距,他甚至覺得,就算與林熙聯手,也走不過十招。</br> 即便境界相等,功力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別的。</br> “林先生,現在,可以做朋友了么······”</br> 掌握全局的朱友彤,重新露出了笑容,居高臨下俯視林熙,把林熙的震驚表情,盡收眼底。</br> 小閔是高手不假,但有身后兩位客卿在,還能反了天么!</br> 要知道,他如此年輕坐上龍頭,幾乎全部倚仗,都來自亞、尹二老,有他們在,就是那些古老世家,也得給他點面子。</br> “可以、可以,朱龍頭,我幫老大說,可以做朋友,這座院子是你的了,請你高抬貴手······”</br> 不等林熙回答,心懷愧疚的高帆,便急忙跳了出來,擋在林熙面前,替林熙服了軟。</br> 如果仔細看,可以看出他蒼白的臉上,彌漫著恐懼之色。</br> 他能不恐懼嘛!</br> 依仗著老丈人,他在京都風生水起,身后也少不了保鏢,不乏有個別高手,當初被朱友彤坑了后,他曾帶著保鏢,去找朱友彤算賬,結果他那些保鏢,在亞、尹二老面前,沒人是一合之敵,無不是缺胳膊少腿。</br> 是的,亞、尹二老表面普通,宛若公園老大爺,動起手來,絕對是心狠手辣,真要逼他們動手,今天可就全完了。</br> 雖然高帆也知道,林熙有功夫在身,小閔也是高手,但他跟小閔一樣,并不認為他們,是亞、尹二老的對手。</br> 他已經對不起林熙,愧疚難當,若再讓林熙出事,罪過就更大了,更加無法挽回了。</br> 所以他必須組織,哪怕有所犧牲,吃了這個虧,也必須救下林熙。</br> 望著擋在自己面前,堅定不移的高帆,林熙短暫的錯愕后,流露出許多復雜,高帆算計他,按說他該憤怒,但是高帆的算計,卻并沒有傷害他,更多是善意的謊言,而今遭遇危及,更是擋在他面前,他甚至能清晰感覺到,高帆的愧疚之意。</br> 他對高帆的憤怒,竟然憤怒不起來,更多的是憤懣,憤懣高帆的不爭。</br> 不過算計就是算計,哪怕是好兄弟,也不能背后捅刀子,林熙復雜之余,一把挪開高帆,冷聲道:“我讓你插手了么······”</br> 高帆頓時急了,辯解道:“老大,我騙你是我不對,可他們······”</br> 林熙打斷他,說道:“高少叫我老大,我可擔當不起,不然被背后捅刀子,我連怎么死的,恐怕都不明不白,滾一邊去······”</br> 高帆還要說什么,林熙卻不給他機會,閃電般出手,點在他的膻中穴上,然后便沒了聲音,保持前一刻的動作,僵硬在了那里。</br> “點穴手法?傳承不小啊······”</br> 林熙這招露手,讓波瀾不驚的壓、尹二老動容,須眉同時抖動,認出了林熙的手法,暗自警惕起來。</br> 點穴手法,聽起來尋常,卻不是什么傳承,能有這門手法的。</br> 點住高帆后,林熙便不再管他,繼而面對朱友彤,身手亞、尹二老,不卑不亢道:“朋友可以做,但,那是以后的事情······”</br> 朱友彤憤怒了,怒不可遏,他已經耐著性子,退步了這么多,林熙還不是好歹,看來不給點教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br> 丟掉的臉面,他必須拿回來。</br> 他沒有任何遲疑,命令道:“亞老、尹老,廢了他······”</br> 壓、尹二老雖驚訝林熙的手法,卻不代表怕了林熙,相反他們很想知道,林熙身上的傳承,來自何門何派,更想事實,傳說中的點穴手法,是否真有那么厲害。</br> 他們同時跨出,氣機牽連,渾然一體,向林熙逼過去,只要瞅準破綻,便會立即出手,將林熙制于手下。</br> “這是合擊技!難怪這么厲害······”</br> 小閔凝重到了極致,心中叫苦不迭,明白了亞、尹二老的壓力,為何如此劇烈。</br> 所謂合擊技,并非電視里那種,各自練一門功夫,組合起來攻守兼備,而是他們自幼扶持,互為手腳,相當于一雙手腳,不管對付誰,都是同時對付他們。</br> 以亞、尹二老的功力,哪怕單對單,小閔都不是對手,面對他們的合擊技,更不是一合之敵。</br> 林熙也不行!</br> 他這個老板,脾氣也太大了,明知道對方是高手,還非要去招惹,這不是老壽星上吊,自己找死嘛。</br> 抱怨歸抱怨,他還是全力以赴,站到了林熙身邊,打起十二分精神,與亞、尹二老對抗。</br> 誰讓他是保鏢呢!</br> 林熙也同樣如此,看出了二老的厲害,不敢掉以輕心,一邊調整身形,一手摸進了褲袋,扣住西域金蠶絲,隨時準備動手。</br> 這是他最大的倚仗。</br>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驚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咦?是你!爺爺你快過來,我看到他了,看到他了,就是他在金陵救劉老的那個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