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也沒有把握!但是不相信他,我還能相信誰呢?死馬當活馬醫吧······”</br> 無用齋鬧鬼兩年,看似曹老爺子沒心沒肺,精神頭兒依舊,實則他也在愁苦,用盡了辦法,卻始終無法解決。</br> 否則,附近鄰居都搬走了,他不可能還留下來,自己來鎮壓鬧鬼。</br> 這已是他的執念,哪怕只是絲毫希望,他也會緊緊抓住。</br> 這也是他寧愿翻臉,也要在林熙面前,保住馮老二的原因。</br> 既然如此,林熙不好再多說,微微致意后,便退出了后院,回到廳堂當中。</br> 彼時,青銅鐘前不遠處,小鳶按曹老爺子吩咐,搬來提前準備的用具——一張供奉長桌,桌上擺放香爐,香燭,符箓、三清鈴等,看起來像模像樣。</br> 本來這些工作,都是小鳶在做,但在小閔的威逼下,現在都由馮老二動手,小鳶站在旁邊,反倒手足無措,不知要不要幫忙。</br> 再看馮老二,怨毒猙獰之色更甚,卻又不得不屈服,暗暗忍耐,他暗暗安慰自己:“忍忍,再忍忍,等老爺派人來了,我定要報仇雪恨······”</br> 看見林熙出來,小閔退回到他身邊,一邊盯著馮老二,一邊輕聲問道:“老板,你說真的有鬼么?看他這架勢,還真有幾分樣子······”</br> 自從見到青銅鐘,并從小鳶那里,聽說無用齋鬧鬼后,林熙也在想這個問題,于是斟酌道:“據我所知,大多鬼怪之說,除了以訛傳訛外,真正煞有其事的,都跟環境有關······”</br> “比如說,有些陰氣重的地方,可以讓人出現幻覺,或者某些東西,自帶記憶功能,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會把記憶顯現出來,比如在紫禁城,就有這樣的現象,常有人在黃昏后,看見古代的功率,或是其他囈語聲······”</br> 小閔覺得有道理,深以為然的點頭,道:“類似這種情況,我也聽師兄說過,他還說所謂怪力亂神,都是看不懂的障眼法,世人愚昧無知,才將之視為鬼怪······”</br> 小閔跟了林熙后,對于胖子也改口了,不再稱其為老板,而是改口師兄了。</br> 林熙微微偏頭,撇了撇小閔,于胖子私德有虧,見識卻是不少,罕有人像他那樣,把人心和事物,看得如此之透徹。</br> 短暫的恍惚后,林熙回應道:“是不是煞有其事,等下親眼見了,就真相大白了······”</br> 小閔深以為然,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覺得馮老二,真的會驅鬼么······”</br> 林熙看向馮老二,嗤笑一聲:“裝腔作勢!騙騙普通人罷了······”</br> 小閔心中一動,問道:“什么意思······”</br> 林熙沒有隱瞞,直言不諱道:“他現在擺弄的東西,名字叫做醮壇,被道教用來齋醮法事,他一個盜墓中人,怎么可能會這些東西?而且他這番擺弄,不倫不類,完全是丟人現眼······”</br> 林熙說得齋醮法事,是道教祭祀神明、消災祈福,驅鬼辟邪的儀式,據張君房《云笈七籖》記載可知,齋醮構成包羅萬象,統稱為“七朝醮典”,儀式相當復雜。</br> 其中最隆重的,被稱為羅天大醮。</br> 小閔沒有想到,林熙連醮壇都知道,露出了詫異之色,他覺得這個老板,越來越深不可測,自打認識以來,沒有他不知道的,沒有他解決不了的。</br> 在于胖子身邊時,他從未有如此感受——于胖子也不是萬能。</br> 最大的感受,是林熙給他的伙食管夠,質量也還不錯,只有今天守在這里,小鳶準備的飯菜不夠,才讓他餓了肚子。</br> 不過沒事,他還頂得住,大不了明天補回來。</br> 忽然,小閔想到一個問題,提醒林熙道:“既然他不是道教中人,就證明他不會驅鬼,那他這番裝模作樣,是為了什么······”</br> 林熙瞇起眼睛,凝聚在馮老二身上,仿佛要將他看穿,輕聲道:“靜觀其變好了,我不信他能翻出花來······”</br> 說話間,林熙越過馮老二,看向那口青銅鐘,無用齋鬧鬼,都是因它而起,要想解決,也要因它而結束。</br> 要怎么做,才能結束呢!</br> 不知是否是錯覺,這口光潔的青銅鐘,在月光下,愈加熠熠生輝,比白天在太陽下,更加明亮了不少,且隨著明月攀升,青銅鐘的表面,漸漸變成了亮銀色,好像一面鏡子,讓人不敢逼視。</br> 林熙隱約覺得,眼前這一幕,看似來有些眼熟,但他絞盡腦汁,都不記得在哪里見過。</br> 林熙失神的時候,小鳶走了過來,弱弱的提醒道:“師傅,再有兩刻鐘,鬼就要出來了,你要不要躲躲啊······”</br> 林熙回過神來,看向這個傻徒弟,失笑道:“鬼出來是鬼的事情,我為什么要躲啊······”</br> 小鳶愣了愣,爭辯道:“可、可那是鬼啊······”</br> 林熙更樂了,問道:“是鬼就要多,就要怕么?那你說說,你以前經常見那個鬼,你怕它么?或者說,它有你想的可怕么······”</br> 小鳶低下頭,認真想了想,回憶道:“這個鬼除了犯人,好像真的不可怕呢,而且它跳舞的時候,跳的可好看了,只有它的聲音,聽了會讓人頭疼······”</br> 關于鬧鬼的細節,林熙今天下午,已經找小鳶打聽清楚,故而并不意外,反倒問道:“所以說嘛,這鬼又不嚇人,為什么要躲它呢?你怕它,是因為它是鬼,下意識告訴自己怕它,你現在知道它不可怕,不就也不怕了么?連你都不怕,我為什么要躲呢?而且我也想看看,這個鬼長什么樣······”</br> 小鳶炸了眨眼,無法拒絕林熙,因為在她眼里,師傅是會武功的,而且小說里說,吐逆不能忤逆師傅,否則就是不孝,會被逐出師門。</br> 她還想從林熙那里,學會更多的武功呢。</br> 于是,小鳶選擇了默認,又問道:“師傅,什么是看透本質啊,鬼也有本質么······”</br> 林熙一個踉蹌,看向小鳶的眼神,古怪道了極致,心里暗道:“這不是個傻子吧?我要是知道鬼的本質,我不就成鬼了嘛,問的這叫什么話······”</br> 好在這個時候,曹老爺子走了出來,替林熙解圍道:“小鳶,不許胡說!你去后院,給爺爺沏壺茶來······”</br> 小鳶心思簡單,沒有想太多,答應一聲:“哦,我這就去······”</br> 說著,小鳶拔腿就跑,回了后院。</br> 小鳶走遠后,林熙目光閃了兩下,似乎有難言之隱,又不知如何開口,曹老爺子看出他的窘迫,坦然道:“你是不是想問,小鳶看起來有點傻······”</br> 林熙略顯尷尬,但還是坦然的點頭。</br> 小鳶的單純,確實超乎尋常,按說她這個年齡,正值青春年華,應該在校園里,揮霍她的青春。</br> 然而事實卻是,小鳶不僅沒有上學,反倒跟曹老爺子為伴,心智也要低于常人,至少沒有成年人,會把武俠小說當做。</br> 曹老爺子嘆了口氣,幽幽道:“小鳶還在娘胎時,她父親那時候年輕,不想過早要孩子,便想把她打掉,但她母親不同于,于是他父親把安胎藥,偷偷換成了墮胎藥······”</br> “哪知她母親吃了墮胎藥后,受到影響大病一場,更沒有想到,墮胎藥沒有打掉她,反倒在八個月后,把她給生了下來,她母親也因難產而死······”</br> “小鳶生下來后,頭腦便不太靈光,我不放心讓她在外面,只好一直帶在身邊,照顧一天是一天,也不知等我走了,誰還能照顧他,唉······”</br> 林熙整個人都呆了,沒想到小鳶的命運,竟然多舛到如今,而且她是受到藥物影響,先天不足,后天難以治愈。</br> 旁邊小閔也愣住了,他本來想著,小鳶傻乎乎挺壞,而今再看,只覺得她可憐。</br> 曹老爺子繼續道:“我已經有很久,沒看她像今天這么開心了,雖然我不喜歡你做事的方式,但我還是要謝謝你······”</br> 曹老爺子說的謝謝,是謝林熙陪小鳶玩,教他修煉的法門,默認了這個徒弟,即便林熙沒有明說,他還是要感謝。</br> 這無關于立場,只是爺爺對孫女的愛。</br> 這時,小閔突然問道:“那他父親呢······”</br> 曹老爺子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剛才聽你們說起醮壇,想必你們也能看出來,這里的陰氣很重吧······”</br> 林熙沒有否認:“確實,我跟道教有點淵源,我師父就是道士,今天剛進來時,就覺得這里陰氣很重,我本來以為,這是無用齋偏僻,被城墻跟遮擋光線造成的,但我后來發現,好像并不是這樣,至少前面院子里,陰氣不該這么重······”</br> 誠如林熙所說,無用齋雖在城墻根下,被阻擋了大部分光線,但是太從從東到西,普照四方,從物理角度來說,不可能找不到這里,就像此時的月亮,已經籠罩整個院子,量入白晝。</br> 曹老爺子的話,讓林熙意識到,這里面不簡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