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見他不動，不禁催促道：“怎么還不去······”</br> 小二反應過來，連聲道：“這就去，這就去，客官您稍等······”</br> 說著，小二轉身跑開，抱著又不是我花錢，瞎操什么閑心的想法，嘀咕了一句：“難不成真遇到飯桶了······”</br> 與此同時，林熙也收斂了心思，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蜜汁火方，嘗了嘗，咸甜味的，很是可口。</br> 再看這道菜，色澤火紅，鹵汁透明，火腿酥爛，滋味鮮甜，可謂深有回味。</br> 旁邊那道櫻桃肉，同樣誘人不已。</br> 林熙記得，櫻桃肉始創于姑蘇，清乾隆年間傳入宮中，曾被記錄進清《御茶膳房檔》，特點是色澤櫻紅，光亮悅目，酥爛肥美，皮軟甜咸，肉面如櫻桃般大小，排列整齊，是上佳的下酒菜。</br> 還有其他佳肴，如蟹粉蹄筋、清溜蝦仁、氽糟、母油整雞等，不一而足，讓林熙大快朵頤。</br> 反倒是小閔，只顧填飽肚子，一頓風卷殘云，吃光了所有菜不說，還吃了八碗米飯，名副其實的飯桶，看得小二懷疑人生。</br> 只是可惜了這些美味。</br> ······</br> 一夜無話。</br> 再翌日，林熙睡到自然清，帶小閔用過早餐，便尋蹤覓跡，來到了小邾弄。</br> 如小二說得那樣，小邾弄實在偏僻，位于古城西南墻角根下，周圍環繞著其他巷弄，它交雜在其中，如同萬千迷宮中，最不起眼的岔路。</br> “這地方，是有點不對勁······”</br> 小邾弄的格局狹隘，長不過百十米，寬不過三四米，跟外面的熱鬧不同，這里破敗了許多，而且陰暗潮濕，一走進這里，渾身都不舒服。</br> 堂堂古城之下，怎么還有這種地方！</br> 此外，巷子兩邊沿街，都是老舊房屋，有些還屹立著，有些已經垮塌，露出土墻白皮，好像拆遷戶似的。</br> 林熙下意識覺得，雖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可這也未免太深了吧，難怪有人說這里邪乎。</br> “小閔，你聽聽，這是什么聲音······”</br> 忽然，林熙聽見巷子深處，傳來噠噠的金屬聲，不禁凝神細聽，只覺得頗為熟悉。</br> “火車······”</br> 小閔簡潔干練，說出了聲音來源，確實如林熙猜測，是火車的鐵軌聲。</br> 許是這段城墻后，有鋪設的鐵路吧。</br> 林熙定了定神，沒有想太多，帶小閔繼續前進，來到巷子最深處，找到了無用齋。</br> 無用齋的門楣，非常古樸老舊，門頭掛著照片，紅底黑字寫著“無用”，書寫采用隸書，粗狂而沉穩，扎實而緊湊，古典韻味濃郁，一看便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br> 但因為風吹雨丹，年代久遠，招牌上的紅漆，脫落了不少，顏色有些發白，歪歪扭扭掛在門頭，似乎隨時會掉下來。</br> “都說招牌是臉面，大如天，無用齋的主人，卻毫不在乎詐騙，真是個怪人······”</br> 林熙看了兩眼招牌，確定沒有找錯地方，心里腹謗了兩句，便讓小閔去敲門。</br> “吱呀······”</br> 大門被打開，探出一個頭來，盯著小閔看了看，再看向林熙，脆生生問道：“你們找誰······”</br> 看向那個腦袋，原來是個小女娃，約十八九歲，罕見的不修邊幅，頭發一團亂糟糟，頂著兩個黑眼圈，滿臉疲憊，精神狀態很不好。</br> 林熙走上前去，客氣的說道：“我們是來找曹老先生，請他老人家出手，幫忙雕琢幾個物件······”</br> 小女娃炸了眨眼，似乎沒反應過來，隨即又想起來：“哦，你們是來找爺爺的，等著，我去告訴他······”</br> 不等林熙回答，小女娃便縮回頭，“啪”的一聲關上門，沒了動靜。</br> 林熙站在原地，抽了抽嘴角，這算不算吃了閉門羹？</br> 人家開門做生意，巴不得客人留下，無用齋倒好，晾著客人不說，還給人吃閉門羹，生意能好才怪了。</br> 就剛才這態度，且不說這里鬧鬼，就算不鬧鬼，只怕也沒人愿意來。</br> 林熙甚至懷疑，那位曹老先生，到底靠不靠譜。</br> “吱呀······”</br> 不多時，大門再次被打開，小女娃重新探頭，盯著林熙道：“我爺爺答應了，不過提前說好，進來了跟緊我，不管看到什么，都不準亂動······”</br> 林熙點了點頭：“那是當然······”</br> 小女娃頗為滿意，將大門打開。</br> 林熙也不客氣，帶小閔買入門中。</br> 下一刻，迎面而來一陣陰風，吹打在林熙臉上，激起滿身雞皮疙瘩，仿佛邁過門檻后，跟外面是兩個世界，溫度瞬間低了不少。</br> “陰氣這么重？傳說這里鬧鬼，看樣子不是空穴來風······”</br> 林熙敏銳察覺到，院子里陰氣太重，加上地處偏僻，位于城墻根下，陽光照射不進來，才顯得如此陰冷。</br> 類似這種陰冷，對普通人來說，必然有很多不適，時間久了，甚至會影響身體，但對林熙來說，卻是毫無影響，他默默運起小周天，身體便恢復正常。</br> “你們跟我來·····”</br> 讓林熙他們進來后，小女娃關上房門，走到前面帶路。</br> 林熙亦步亦趨，跟著前進，并打量四周，只見門后的院子里，擺滿了各色物件，木器座椅，陶瓷青銅，怪石書冊，雜亂不堪，仿佛廢品回收站，除了腳下的小路，幾乎沒落腳的地方。</br> 林熙越往后看，心里越是震驚，因為那些物件，大多都是真品，比如那件青花瓷，便是明代的物件，那塊最大的怪石，是最出名的壽山石，還有那尊青銅鼎，看著頗為眼熟，制式是周代的。</br>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br> 這么多真物件，珍品不再少數，比博物館都不遑多讓，如今卻被集中在這里，隨意擺放，好像垃圾似的，林熙如何能不震驚。</br> “咦，這口鐘有意思······”</br> 忽然，林熙看見院子中央，擺放著一口青銅鐘，身上沒有半點銅銹，亮黃如金，甚是晃眼。</br> 更讓林熙注意的，是鐘身上的紋路：鐘鼻上面，匍匐著一只身手，神獸猙獰，栩栩如生，作撲擊狀，四足緊扣鐘頂，眼神眺望前方，威嚴而肅穆。</br> 神獸絲足下面，浮雕一圈花卉，葉呈橢圓，紋理清晰，共有十八瓣之多，有點像是蓮葉。</br> 蓮葉消防，是一圈饕餮紋，再下方是卷云紋，云紋順時針方向，繁復而華美，接著又是一圈饕餮紋，并逆向卷云紋，最底下分為四個方向，各有一個大圓鈕，銜接鐘口。</br> 最引人矚目的，是在青銅鐘的正面，紋有一個女子形象，其面容已經模糊，卻仍舊衣袖飄飄，身段柔順，一邊抬頭仰望，一邊翩翩起舞，當真婀娜多姿。</br> 林熙看在眼里，不禁心中好奇，看這口鐘的位置，似比其他物件重要，難不成有奇特之處？他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名堂來，甚至以外形來看，連老物件都不算。</br> 若是老物件青銅鐘，應該有綠色銅銹才對！</br> 不過青銅鐘的來歷，林熙倒是知道一些：</br> 早在原始社會，鐘便作為禮器出現，當時的鐘或以木制，或以竹制，或以陶制，直到進入青銅文化，商周時期就有了青銅鐘。</br> 青銅鐘是古代祭祀，或宴饗時用的樂器，屬八音之一金類，名字來源于王孫鐘上的銘文：“用享以孝，于我顯祖文考……用宴以喜，用樂嘉賓父兄，及我朋友”。</br> 最初的青銅鐘，是由商代的鐃發展而來，而最古的鐘，則是出于西周時代，且歷代的鐘，大多數是以銅鑄造。</br> 再后來，青銅鐘有了許多寓意，首先和青銅鼎一眼，成為王權的象征，有了鐘鳴鼎食的說法，且在象征王權時，青銅鐘也叫朝鐘：視朝，官出署，必用以集眾。</br> 最出名的，便是懸掛編鐘，有著嚴格的禮樂制度：天子宮懸（四面懸鐘）、諸侯軒懸（三面懸鐘）、卿大夫判懸（兩面懸鐘）、士特懸（一面懸鐘）。</br> 因此，青銅鐘代表王權的同時，也是崇高、公正、賢明的象征，如屈原所寫“黃鐘毀棄，瓦釜雷鳴”，便是該象征的反映。</br> 其次是作為法器，銅鐘發音宏亮而悠揚，自漢代佛教傳入以后，銅鐘便成為寺院里不可缺少的法器——佛鐘，也就有了晨鐘暮鼓的說法。</br> 明代宋應星在《天工開物》里寫道：“梵宮仙殿，必用以明謁者之誠，幽起鬼神之敬?！?lt;/br> 因此，名剎寶寺皆有鐘。當暮靄漸合，寺院廟堂鐘聲回蕩，木魚橐橐，與僧尼頒經聲溶為一缽，增添了蓮花佛界特有的神秘氣氛。</br> 最后，還能用以振奮軍威，因為鐘的節奏感強，可以協調軍隊的步伐，使士兵進退如一。</br> 鳴金收兵這個成語的金，指的就是青銅鐘。</br> 故自唐代以后，歷代封建統治者都競相鑄造各種朝鐘、佛鐘、道鐘、樂鐘，并且越鑄越大，以求達到彰顯神權和政權，來鞏固統治的目的，日明代永樂年間鑄造的巨型銅鐘，重量達數十頓，鑄造工藝和體積重量，無不堪稱登峰造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