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已是滿臉苦澀，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露出了痛心疾首。</br> 他見過有人殺價，卻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殺的這么狠。</br> 要知道，這可不是在攤上，而是在古玩鋪子，哪家古玩鋪子的物件，有過這么便宜的？</br> 哪怕就是西北貨，也得讓人賺點水電費吧。</br> 想到這里，他哭喪著臉道：“先生，您這砍的也太狠了，好歹留點兒活路吧，要不這樣，你我各退一步，算你5000塊怎么樣？您要是還不滿意，我也沒有辦法了······”</br> 做生意這些門道，講究的是不能松口，殘破《永樂大典》的價值，在伙計看來，能值500塊錢，都算是頂了天了，不過為了生意，為了自己的業績，他不得不再爭取。</br> 所謂的最低價，不過是職業習慣，習慣這么說了。</br> “我說伙計，就你那冊破書，要不是看著合緣，你送我都不想要，你還想賣5000塊？我來照顧你生意，你可別不知好歹，不信你問問大家，有人看得上么······”</br> 伙計的再次松口，讓林熙更加篤定，《永樂大典》明珠蒙塵，看來今天這個漏兒，他是要檢定了，狂喜之余，嘴角裂開。</br> 表面上，他還是不動聲色，以免被人發現蹊蹺，繼續跟伙計侃價，裝作無辜的樣子，吸引其他人的圍觀，不嫌把事情鬧大。</br> 那些圍觀的客人，果然都投來了目光，還有人竊竊私語，討論到底咋回事，以至于始終沒有人，注意到殘破的《永樂大典》。</br> 顯而易見，他們并不知道，那冊殘卷的價值。</br> “先生，沒有您這么玩的，您這不是趕鴨子上，活拿人開涮嘛，50塊錢真不能賣······”</br> 迎著眾人的目光，伙計是真招架不住，臉上都快哭出來了，這要是被大家認定，他有意糊弄客人，這生意還怎么做啊！</br> 關鍵是那冊殘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根本值不了5000塊，以至于他現在的處境，就像被架在火爐子上，烤的渾身難受。</br> “既然這樣，那我就退一步，給你添個零上去，500塊錢，這么公道的價格，你總沒話說了吧······”</br> 林熙看見時機成熟，利索的掏出錢包，數出了五張鈔票，拍在伙計的面前，裹挾他完成交易。</br> 而且林熙相信，自己營造的大勢，伙計沒理由不答應。</br> 事實如他所料，伙計沒有理由，也不敢拒絕他，而且能賣500塊，達到掌柜的要求，不至于事后為難。</br> 伙計糾結至于，心里頭暗嘆不止，索性伸出雙手，準備接過鈔票。</br> 他今天是認栽了，知道遇到了真佛，別說他不是對手，就是掌柜的來了，恐怕都得夠嗆。</br> “請等一等，我愿意出1000塊錢，請把那色殘卷，賣給我可以么······”</br> 眼看著好事要成了，林熙興奮之余，差點跳了起來，難掩他的激動，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情緒。</br> 伙計的雙手，因此停頓半空。</br> “糟糕，有人要截胡······”</br> 林熙下意識反應，暗叫一聲糟糕，怎么如此湊巧，這時候有人搗亂，這不是橫生枝節嘛！</br> 難道有人想截胡？看出了《永樂大典》！</br> 他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在人群后方，走出來兩個中年人。</br> 前面那人，個子矮小，留著整齊的寸板頭，形容舉止很是有禮，卻不知道為什么，給人以僵硬的感覺，好像刻意為之。</br> 后面那人，穿著倒是頗為得體，但是給人的感覺，帶著不少的市儈，眉宇眼角之間，偶爾閃過精光，顯然心里很不安分，應該在算計著什么。</br> “這位朋友，你這樣不妥吧？這是我先看上的，先來后到懂不懂······”</br> 林熙皺起了眉頭，對方來意不善，敢在最后關頭，出來截他的胡，肯定不是朋友，自然不用客氣，言語滿是沖撞。</br> 今天這本《永樂大典》，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別想從他手里搶走。</br> “不好意思，先生，這冊殘卷，我看了也很歡喜，所以冒昧之處，望請見諒，而且據我所知，古玩行的規矩，只要沒有完成交易，雙方都可以競爭，不是么·······”</br> 面對林熙的質問，走在前面那個人，雙手交叉疊在胸前，很有禮貌的鞠躬，表示他的歉意，聲音不疾不徐，讓人聽著舒服，并且每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讓林熙無法反駁。</br> 只要物不過手，銀貨沒有兩訖，就不算完成交易，東西在賣方手里，想賣誰就賣誰，豈能強買強賣？</br> 以至于林熙心驚，跳出一個念頭，自己遇到了行家，而且還是高手。</br> 同時他皺起眉頭，聽那個人的聲音，好像并非國內人，再看他行為舉止，他猛的想起某個人，將他們兩人的身影，在腦海中漸漸重合，竟有很大程度相似。</br> 在這個瞬間，他大概猜到了中年人的來歷。</br> 這下倒是湊巧了，竟會有這樣的奇遇，在這里遇到“熟人”。</br> 不僅林熙看出來了，站在他身邊的童顏，也看出了對方來歷，撇了撇嘴道：“原來是個日本人，做的這么正派，還不是假情假意······”</br> 誠如童顏所說，對方的確來自日本！</br> 雖說現在日本人，不像上個世紀那樣，瘋狂崇拜武士道精神，嘴上留著仁丹胡，但因為歷史恩怨，數千年的傳承糾葛，在國人的骨血里，對其有天然的抗拒。</br> 只要他們出現，無論做何模樣，很快就能分辨出，包括其身份來歷。m.</br>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衣帶水吧！</br> “這位是邊木渡真先生，來自日本北海道，特來京都商談生意，今日偶有興趣，前來見識我國文化······”</br> 許是聽到童顏的嘀咕，日本人身后的中年人，適時的站了出來，面向在場所有人，介紹日本人的身份，好像與有榮焉似的。</br> 可以看出來，他應該是想到，扮演翻譯的角色。</br> 邊木渡真的漢語不錯，卻帶著很大的口音，在交流的時候，多少會有些不便，尤其到了關鍵處，需要翻譯來作答。</br> 也是這個時候，那些圍觀的客人，得知邊木渡真的來歷，頓時紛紛擾擾，轉移視線，目光落到他身上，小聲議論起來。</br> “我就說看著別扭，原來是個日本人，這小鬼子來做什么······”</br> “這還用問么？你剛才沒聽到啊，他看上那個殘卷了，想拿到自己手里······”</br> “這倒是奇怪了，一本破殘卷而已，怎么成了香餑餑，接連被人給看上？看他們這架勢，好像免不了競爭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