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巖極盡思索,卻沒有半點線索,以至于狀態瘋癲,喉嚨嘶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詩經》里面沒有,沒有······”</br> 林煕不再緊逼,并露出陽光笑容,若有深意道:“所以這次,你還是錯了,天怎么會有姓呢?天沒有姓······”</br> 徐巖雙目猩紅,突然抬起頭來,如同餓狼似的:“我不相信······”</br> 林煕拿出證據:“荀子《天論》: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如此說來,天怎么會有姓呢······”</br> 徐巖感覺自己要瘋了,剛才不是說《詩經》么,怎么又是《荀子》了?</br> 偏偏他無話可說!</br> 林煕考的是文學,這是個很廣泛的概念,可謂是包羅萬象,荀子作為儒家后圣,地位已然擺在那里,容不得他來辯駁。</br> 更為關鍵是,林煕每個問題,全部有理有據,就算他心里不服,認為林煕偷換概念,卻沒有理由反駁,這是認知上的差距,不是學識可以彌補。</br> 以至于他只能,堅持自己的信念,不相信道:“你在胡說!你偷換概念!根本不是這樣的······”</br> 林煕不管那么多,笑容愈加陽光:“既然你說我胡說,那我再問你最后一題,如果你能答上來,我就承認我前面胡說······”</br> 徐巖狀態很不對,眼中不滿血絲,狀態有些癲狂,手腳也在顫抖,似乎失去了理智。</br> 事實的確如此,他失去了理智,落入了林熙的全套,顛覆了以往的認知,甚至被牽著鼻子走,已經不能控制思維。</br> 他喃喃自語,為自己找借口,掩飾自己的失敗:“你就是不學無術,怎么能跟我相比,不過是出身好而已!你知道我們窮人,為了讀書有多難么······”</br> “自從讀書開始,我每天五點鐘起床,翻兩座山才能到學校,那個時候我才五歲,山中夜黑路滑,常有財狼虎豹出沒,我們都還是孩子,卻要自己抹黑爬山,你知道有多危險么······”</br> “我們家很窮,很窮很窮,買不起鞋穿,只能光腳翻山,等到了學校,腳掌都磨爛了,就是這樣,我堅持到現在,好不容易考上華清,我憑什么不如你······”</br> 徐巖癲狂的自白,讓林煕沉默了很久,這些遭遇,跟他是何其熟悉,只有曾經經歷過,才知道其中艱辛。</br> 甚至徐巖的經歷,比他還要艱辛,若沒有后來奇遇,可能他這輩子,注定是個小員工,龜縮在典當行里,拿著微薄的工資,過著居無定所,寄人籬下的生活。</br> 比徐巖還要不如!</br> 只是一瞬,林煕就回過神來,自幼的艱辛遭遇,并非是自大的借口,更不是傷害別人后,可以諒解的護身符。</br> 林煕恢復了平靜,再度不卑不亢,挺起胸膛道:“聽好我最后的問題,太陽生于東方么······”</br> 徐巖徹底瘋狂了,這叫什么破問題,太陽東升西落,這是世人皆知的,乃是自然現象,還有什么好問的!</br> 但是想到前面,林煕的每個問題,無不引經據典,角度刁鉆奇特,以至于徐巖覺得,眼下這個問題,絕不會這么簡單,里面肯定有陷阱。</br> 他思來想去,難道用天文學解釋?可他是文學系,對天文學所知不多,就算能解釋出來,恐怕也不是文學答案。</br> 無論他如何思索,想遍了他所熟讀的,所有的文言典故,都沒有絲毫答案,急的他抓耳撓腮,開始扯頭頂的頭發,扯下來了一把空氣。</br> 最后他垂頭喪氣,卻還是不愿承認,近乎歇斯底里:“根本沒有答案,這根本不是問題······”</br> 林煕笑容以對,陽光且和煦:“既然是問題,就肯定有答案!這么淺顯的答案,你都回來不出來?那你還說什么治學,談什么著書立傳······”</br> 徐巖窮盡所學,揪扯地中海光頭,還是想不出答案,干脆用手捶打腦袋,嘴里喃喃自語:“怎么想不到呢,為什么想不到呢,我怎么就這么笨······”</br> 看出徐巖精神失常,吳幽楠于心不忍,上來勸林煕道:“林煕,要不還是算了吧,徐師兄沒有沒有惡意的······”</br> 林煕回頭,認真的看著吳幽楠,搖頭否認道:“幽楠,這次你也錯了,他自恃矜持,就是最大的惡意!他的惡意不是針對人,而是針對這個社會······”</br> 吳幽楠看向徐巖,還是于心不忍:“師兄是自矜了些,但是我想他,不會像你說得那樣吧······”</br> 林煕也看向徐巖,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尋找那所謂的答案,瘋瘋癲癲不可名專,一會像是找到答案,欣喜的驚呼出來,轉瞬又被他否定,繼而陷入苦悶中,反復驚醒和自我否定,放他變得神神叨叨。</br> 遠處圍觀的學子,也議論的更厲害。</br> “這人是誰啊,好厲害的詭辯思維······”</br> “能把徐巖逼成這樣,的確很了不得,反正我自認不如······”</br> “會不會隔壁派來的,來我們這兒砸場子······”</br> 議論的集中點,已經在林煕身上,猜測林煕是誰,竟然有這么大本事,把徐巖逼到這個地步。</br> 甚至有人猜測,林煕是不是隔壁派過來,派來砸他們場子的?</br> 華清大學隔壁,就是跟它部分伯仲,同樣傳承有悠久的——北新大學。</br> 這兩座大學,以為實力相當,本就有辯論傳統,以此確定業界地位,而所謂辯論,就是互相砸場子,就是江湖中人踢館,只不過說得好聽,程序相對好看罷了。</br> 算算時間,今年他們兩家辯論,好像已經過去了,而且是以華清勝出,難道北新輸的不服氣,再派人來找面子?</br> 旁人的這些議論,林煕如穿堂之風,根本沒放在心上,而是為吳幽楠說道:“徐巖這樣的書呆子,只知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他還知道什么?憑什么自矜的以為,人家有錢人不如他······”</br> “他只知道他有多努力,多么不容易奮斗到現在,然后看人家有錢人,想當然的以為,人家都是不學無術,只是占據了好資源,一廂情愿的認為,自己只是出生不好,才被人家壓在腳下······”</br> “他怎么不想想,人家有錢人數代人的努力,憑什么輸給他這個寒門子弟?他怎么不去看看,有錢人努力的樣子,難道不比他更努力······”</br> “他說的有錢人,只是紈绔子弟,而且只是少數,真正的世家子弟,有幾個真的紈绔?人家家業那么大,難不成是白來么?那都是實實在在,憑本事打下來的,又豈會不知道,要想守住江山,有多么困難和不易······”</br> “既然如此,人家比他更努力,起點比他更高,憑什么不如他?別說我不是紈绔,就算真的是紈绔,也看不起他這種人!如果他真有能力,就不會在這里杞人憂天,不會自矜的以為,萬般皆下品,怨懟別人起點比他高,而是想辦法上進,還有他現在的驕傲,不過是憤青所為,讀書讀傻了而已,若所有人都像他這樣,我看寒門難在出貴子······”</br> 林煕這番獨特言論,在許多人看來,都是異端邪說,可是話中的道理,卻讓他們無從反駁,吳幽楠也沉默了。</br> “古有寒門貴子之說,今有寒門再難出貴子,兩者相得益彰,小友高屋建瓴,老朽佩服······”</br> 就在吳幽楠靜默,無言以對的時候,徐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從他背后,傳來一個蒼老的,并且洪亮的聲音。</br> 聲音越來越近,很快站在林熙面前。</br> “洪教授來了,這下有意思了······”</br> “洪教授最在乎面子,而且治學嚴謹,應該是這里的動靜,驚動了他老人家,來給他學生找面子的······”</br> “這樣怕是不好吧?以洪教授的身份,就算贏了那個人,贏得也不光彩······”</br> “你這話就錯了!學無先后,達者為師,治學可不論身份地位,如果你比洪教授厲害,你也可以去跟他辯論······”</br> “你可拉倒吧,洪教授是文學泰斗,當代的大儒,我跟他老人家辯論,那不是自討苦吃嘛,我可沒那么不自量力······”</br> 眾人的紛紛議論,林煕都沒有聽到,因為洪教授出現后,他就被洪教授的氣場,深深地震撼到了,有種說不出的壓抑。</br> 洪教授年約七旬,穿著尋常的衣服,戴著老化眼睛,個子也不是很高,勝在精神矍鑠,紅光滿臉,蒼白稀疏的頭發,向后輸的一絲不茍。</br>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給人高山大海,淵渟岳峙的感覺,明明沒有任何威嚴,卻能讓人心生敬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