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鐘,趙國棟的航班準時到達,而陪同趙國棟回來的,還有邊木派來的那個翻譯助理,他把趙國棟送回明州,才算完成了任務。</br> 說句實話,去年在蓉城的私人拍賣會上,林熙初次這個助理時,因為他是邊木的翻譯,所以對他的感官并不太好,但經過這幾次接觸,卻對他改變了看法。</br> 也正應了那句話,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無形的大山,也只有放下心中成見,才能看清真實的世界。</br> 只可惜,今天邊木沒有親自前來,本來林熙還想當面感謝,現在也只能寒暄過后,讓助理代為轉達。</br> 晚上,林熙給趙國棟接風洗塵,讓趙國棟大呼過癮,他在國外這個把禮拜,雖然被照顧的無微不至,卻實在睡不好、吃不香。</br> 說句不好聽的,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br> 在這期間,林熙又給虞青茗打了兩個電話,還是提示無人接聽,使得他心中更加不安,甚至想去虞青茗家里看看。</br> 卻因為想起,中午方萍說的那些話,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br> 而更讓他煩躁的是,后面連續三天時間,他都沒有虞青茗任何消息,仿佛那個古靈精怪的少女,就這樣從人間消失了似得。</br> 以至于他這幾天,總是魂不守舍的,好像失去了人生意義,腦海里每天想的,都是虞青茗到底去哪里了,怎么連點消息都沒有。</br> 就連吳幽楠打電話過來,他都很難高興起來。</br> 甚至后面兩天的鑒賞工作,都是幾位專家幫忙打掩護,才避免了工作失誤,否則指不定會惹多少麻煩。</br> 然而林熙不知道,在趙國棟回來的當天晚上,距離明州數百公里外的地方,忽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在夜色中亦步亦趨的行走。</br> 走在前面的,是個須發皆白、面容清癯的老道士,雖然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卻頗有仙風道骨,像極了世外高人。</br> 卻不知為什么,在老道士蒼老的臉色,此時竟然凝重無比,他望著夜色里的深山大川,渾濁目光里充滿了復雜。</br> 如果林熙在這里,肯定能認出這個老道士,就是去年在神雕城的道觀里,非要給他算命的便宜師伯。</br> 可要是林熙看向老道士身后,也必定會驚駭到無以復加,讓他牽腸掛肚,心中擔憂不已的虞青茗,怎么也會在這里?</br> 此時的虞青茗,臉色蒼白無血,再沒有以往的古靈精怪,反而給人有氣無力,非常虛弱的感覺。</br> 如果再看得仔細點,甚至還能發現虞青茗的衣衫上,沾染了不少干涸的鮮血,是那樣刺眼醒目,讓人頭皮發麻。</br> “老頭兒,這里就是龍虎山么?”</br> 看老道士在身前站定,虞青茗也拖著虛弱身體,向夜色深處看去,只見入目之處,是一條源遠流長的大河,河水奔騰洶涌,如同怒龍咆哮。</br> 可在大河對面,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見丹崖怪石,峭壁奇峰,山巒疊嶂,流泉飛瀑,山間輕霧飄渺朦朧,如同蓬萊仙境。</br> 又有松香清露、潔凈清幽,山林中偶爾傳來蟲鳴蛙叫,與瑤草奇花、輕松翠柏蒼竹相呼應。</br> 仿佛在大山深處,有仙闕洞府,是神仙勝境。</br> 也誠如安悅溪所說,她眼前的深山大川,就是享負盛名的道教祖庭,而受世人敬仰的張天師,也身居在龍虎山當中。</br> “小女娃,走吧,進了龍虎山中,見到了張天師,你就有名可活啦,唉,真是宿命啊·······”</br> 彼時彼刻,聽見虞青茗的話后,老道士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禁心生憐憫之情,也更加堅定了想法,今晚必須回去見到張天師。</br> 而他之所以憐憫,是因為上次見過虞青茗后,他便已經算出虞青茗的身世,也知道了虞青茗承受的宿命詛咒。</br> 因此這段時間,他都留在明州沒有離去,直到昨天晚上,虞青茗的詛咒再次復發,險些命懸一線,幸虧他及時出現,才阻止了悲劇發生。</br> 即便是老道士,也無法完全遏制詛咒發生,而這世上能救下虞青茗的,唯有龍虎山中的張天師,再沒有其他人。</br> 所以昨天晚上,暫時穩定虞青茗的詛咒后,老道士當即決定帶虞青茗回龍虎山,期望能見到張天師,請他出手救下虞青茗。</br> 因為這不僅是老道士的責任,也是他們龍虎山張天師一脈,世世代代傳承的宿命,哪怕他已經離開龍虎山,甚至還許下過,有生之年再不回天師府的誓言。</br> 可現在事到臨頭,他還是難以袖手旁觀,不得不違背誓言回到龍虎山,只為能救下虞青茗。</br> 有人要問,虞青茗到底怎么了?</br> 虞青茗病了,更準確的說,她是被詛咒了,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血脈詛咒,是他們家族揮之不去的厄運。</br> 數千年來,她的祖輩從沒有人活過21歲,就連她父親也是如此,甚至她剛出生不久,她父親就病發去世了。</br> 如今21年過去,那個延續了不知多少年、不知多少代的血脈詛咒,終于又降臨到虞青茗身上,哪怕她早已經有所預料,卻不料會來的這么快、這么突然。</br> 以至于讓她措手不及,都來不及跟林熙好好說聲再見。</br> 幸好老道士出現,及時救下了她,還告訴她或許張天師有辦法,能緩解她的血脈詛咒,并親自帶她來龍虎山求醫。</br> 不過虞青茗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脈詛咒,根本沒人能解得了,否則也不會世世代代傳承至今,即便張天師答應救治,也不過讓她多活兩年而已。</br> 對她來說,兩年時間已經夠了,至少足夠跟林熙說再見,不會留下任何遺憾。</br> 這也是為什么,方萍會去找林熙的原因,無非是知女莫如母,不想讓女兒有遺憾而已。</br> 也不得不說,方萍真的足夠堅強,21年前,虞青茗父親在她身前病發而亡,21年后,她女兒又要經受同樣厄運,卻能強自忍住悲傷沒有任何表現。</br> 或許這就是大悲無形吧。</br> 龍虎山是道教祖庭,氣度當然不同凡響,沿途到處都是宮觀殿宇,可這些宮觀殿宇雖然恢宏,張天師卻不在這里。</br> 世人都知道,張天師已經閉關清修三年,卻沒人知道在哪里閉關清修,就連天師府的道士,都知道的不多。</br> 偏偏老道士卻知道,本來這一代張天師,應該他是才對,卻因為他喜歡逍遙自在,不愿意被規矩舒服,所以才在加冠當天,逃出龍虎山消失不見。</br> 也就是說,他對天師府的熟悉,絕不再任何人之下。</br> 老道士帶著虞青茗,穿過那些宮觀殿宇,來到龍虎山后山,后山腹地當中,有片不大不小的山谷,山谷常年被云霧繚繞,卻又四季如春,到處可見鮮花芳草,猶如人間仙境。</br> “師伯,天師正在茅廬等您呢······”</br> 剛走到山谷口,老道士停下腳步正想說些什么,卻突然看見有個身影,遠遠的迎了過來,頓時讓他感到詫異。</br> 好在他認出了那個身影,很快就心中釋然了。</br> 那個迎過來的身影,是個還很青澀的小道士,看起來少年老成,無論是走路還是說話,都顯得拘謹刻板,像極了舊時代的教書先生。</br> 這個青澀小道士,就是去年在武當山上,陪在張天師身邊的那個小道士。</br> 也不難聽出,張天師早料到虞青茗會來,故意叫小道士守在這里迎接,可見盛名之下無虛士,張天師的確是神仙中人。</br> “嘖嘖嘖,勞什子張天師,總算是后繼有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