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聽見林熙的話,幾位專家全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他們原以為林熙說的破綻,是從器物本身看出了端倪。</br> 卻沒有想到,林熙竟會用這種辦法,來斷定那尊唐三彩的真假。</br> 先不說前后兩件唐三彩,是否真像林熙說得那樣差不多,光是目前已經出土的唐三彩,釉色造型類似的也不在少數,如果僅憑這個斷定真假,是不是太過武斷了?</br> “小林,你說的都是真的?可就算是這樣,我們總不能也用溫水來鑒定吧······”</br> “就算我們同意同溫水來鑒定,估計蔡文也不會答應啊,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還是不要輕易冒險為好······”</br> “是啊小林,目前出土的唐三彩不在少數,其中不乏有保存完好的,或許這尊唐三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也說不定,你可要想清楚啊······”</br> 很顯然,幾位專家都對林熙提出了意見,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冒太大風險,雖然他們的品德和職業操守都毋庸置疑,但是現在這個場合,真不允許他們冒險行事。</br> 畢竟稍有不慎,肯定會來帶嚴重后果,成為本次大會最大的笑話。</br> “小林,幾位老師的擔心不無道理,如果沒有更好地辦法,咱們還是不冒險尾號,你說呢?”</br> 白院長沉吟了很久,然后再次抬頭看向林熙,問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雖然就他個人而言,非常支持林熙的看法,但他作為評委團專家,又是整個評委團的領頭人,不得不為整個評委團考慮。</br> 他也絕不可能,用幾位專家的聲譽,去打賭證明林熙的猜測。</br> “辦法嘛,倒不是沒有,后來那尊唐三彩蓋罐的主人,因為那尊唐三彩是贗品,一氣之下就給當場摔碎了,然后我們在內壁夾角里,發現了留有‘鄧’字名號的碎片?!?lt;/br> “如果,這尊唐三彩內壁也有同樣的‘鄧’字名號,就能證明我的猜測·······”</br> 事到如今,林熙已經別無他法,只能硬著頭皮把想到的辦法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如果不能讓幾位專家安心,獲得他們的支持,后面將無法繼續進行下去。</br> 或許有人要問,為什么林熙如此執著,非要證明這尊唐三彩的真假?</br> 其實原因很簡單,主要是出自職業操守,既然入了古玩這行,就要守著這行的規矩,去偽存真是每個鑒寶人的職責,林熙也當然不例外。</br> 或許還有人要說,就林熙那滿肚子的腹黑鬼點子,他真會有這么高尚?</br> 不錯,林熙的確沒有這么高尚,如果今天換成別的贗品,只要沒有那個“鄧”字名號,他或許并不會這么執著,真會像白院長建議的那樣,說幾句軟話讓事情過去。</br> 可就是那個“鄧”字名號,讓林熙選擇堅持到底,非要將這尊唐三彩的真假,大白于天下不可。</br> 因為他隱隱有種錯覺,這個“鄧”字名號,以后那個造假的鬼才,似乎跟他有什么淵源,而且對他極其重要,非要弄清楚不可!</br> “什么,要打碎才能證明?”</br> 聽見林熙的話,幾位專家頓時明白了言外之意,更是表現的大驚失色,對林熙說的辦法感到震撼,甚至覺得荒誕。</br> 這算是什么鑒定方法?如果要打碎物件才能鑒定真假,那還要他們這些專家做什么?</br> 最關鍵的是,如果打碎那尊唐三彩后,發現那是真品怎么辦,事后誰來承擔損失文物的責任?</br> 甚至這些都是后話,還有蔡文那關該怎么過?</br> 也就是說,在幾位專家看來,林熙這個辦法比用溫水鑒定還要荒誕,甚至可以說是瘋狂,再次三言兩語的議論起來。</br> 而且不出意外,他們全都不同意林熙這個辦法,并勸他改變主意,還是白院長的提議更保險。</br> “要我看,小林說得不無道理,有些癖好特殊的造假高手,都喜歡在作品上留下名號,以此來證明那是出自他手的物件,同時也是區別真假的證明······”</br> “只是,小林你真的能確定,那尊唐三彩里面也有名號么?”</br> 就在其他專家炸鍋的時候,白院長卻出奇的沉默,他沉吟許久之后,才打破當前的僵局。</br> 也不難聽出,雖然他不反對林熙的看法,但也不是十分看好,主要是打碎那尊唐三彩后,如果沒有發現“鄧”字名號,到時候損壞文物的責任,可不是誰都能承擔的。</br> 更有甚者,他們整個評委團,到時候都將成為最大的笑話,徹底喪失權威性,以后在行內也將抬不起頭來。</br> 況且到了他們這個地步,好的不就是個名氣和面子嘛,只要能夠穩住當前局勢,做出適當妥協并非不可以,也絕不可能輕易冒險。</br> 再說那尊唐三彩價值六十萬,如果再按照市價,則大約在八十萬左右,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到時候該由誰來賠償?m.</br> “幾位老師,你們怎么看我管不著,不過這次,我老風支持小林的看法,今天非要分出真假不可······”</br> 當幾位專家爭論不休,誰都勸不了林熙改變主意的時候,風起突然站了出來,表示對林熙的支持。</br> 他的性格本就耿直,眼睛里更揉不得沙子,原本妥協那尊唐三彩是真品,就已經讓他很不舒服,但出于對大局的考慮,他又不得不這么做。</br> 而現在林熙主動站出來,承擔起這份責任,要是他再昧著良心說那是真品,豈不是說他連林熙這個晚輩都不如?</br> 以后又還有什么臉面,自稱是鑒定專家,如果每個鑒寶人都這樣瞻前顧后,還做什么去偽存真的鑒寶人?干脆回家抱孫子算了!</br> “老風,這個、你先別著急嘛,我們沒說不同意小林的看法,只是吧,他這個辦法有些不切實際,如果能證明是真的還好,可要是假的話,不說造成的影響有多大,光是那筆賠償費用······”</br> 盡管風起的話不足以振聾發聵,卻讓其他幾位專家,包括白院長在內全都面露愧色,仿佛被打醒了似得。</br> 他們做了這么多年專家,到頭來竟被名利蒙蔽了雙眼,失去了原本的初心,還不如林熙這個年輕人更明白事理。</br> “不就是賠償嘛,我老風算不上大富大貴,但這幾十萬還是出得起的,只要能去偽存真證明真假,我老風今天都認了······”</br> 風起知道他們在擔心什么,心中不由升起不屑,覺得自己怎么會跟這幫人共事?</br> 雖然很早以前,他們幾位專家就互相認識,關系也還處的不錯,卻從未像今天這樣,遇到過類似的事情。</br> 可他萬萬沒想到,現在事到臨頭了,這些老專家竟會是這個德行。</br> 而且他既然站出來了,就絕不會再退回去,肯定會承擔到底,不就是點名氣嘛,不就是點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他還賠得起。</br> 只是話又說回來,也難怪風起會如此激動,他在這行呆得時間越久,見過的黑幕越過,就越對這個圈子感到失望。</br> 偏偏他又真心喜歡這個行業,兩廂沖突之下,這些年早就積累了不知多少憤懣情緒,卻總找不到機會宣泄。</br> 尤其是他加入古玩協會這么多年,每年都在申請古玩協會的理事職位,卻都年年落選,是他的能力不夠?還不是他融不進古玩協會,成為那些尸位素餐之徒,故意被排擠在外。</br> 所以大會開幕那天,他才會故意針對林熙,以為林熙這么年輕,肯定是憑關系走的后門,然后以此來發泄不滿,并對古玩協會更加失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