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順著程母的話把程舉人夸了一番,贊他才學高,贊他品性好,贊他孝順,說著說著,蘇氏就再次看向了秦太夫人,“母親,我們氿姐兒也是個孝順的。”蘇氏提醒秦太夫人該去把秦氿叫來了。
秦太夫人就吩咐了一句道:“寧嬤嬤,你去把三姑娘請來。”她想著是得讓秦氿過來看一看,再作計較。
程舉人眼睛一亮,腦子里不禁想象起這侯府的千金也不知道是何模樣。不過,聽說侯府的姑娘身邊都至少有七八個丫鬟……
程舉人的目光忍不住就看向了剛才上茶的那青衣丫鬟,心口一熱:只瞧這秦太夫人屋子里服侍的丫鬟就是這般嬌俏的相貌,想來秦三姑娘的丫鬟也差不到哪里去!
等秦三姑娘嫁到自家,要是賢惠,就該擇幾個陪嫁丫鬟給他做通房才是。
寧嬤嬤領命后,從屋子里退了出去。
寧嬤嬤徑直去了秦氿的菀香苑,只說:“三姑娘,太夫人讓您過去榮和堂。”
秦氿閑著無事,正在翻著一本閑書,聞言,心里有些疑惑,現在才未時,距離黃昏請安還有兩個時辰呢,但也沒說什么,起了身。
杜若以最快的速度給秦氿備好了斗篷與手爐,主仆倆就跟著寧嬤嬤上路了。
臘月的寒風委實刺骨,秦氿把整個人都縮在了大大鑲貂毛的斗篷里,手里的手爐暖烘烘的。
“寧嬤嬤,”杜若笑瞇瞇地去找寧嬤嬤套近乎,以袖子為遮擋,給她塞了一個銀錁子,“太夫人不是每天這個時辰都要睡午覺的嗎?”
寧嬤嬤看也沒看那銀錁子,只墊了墊分量,就覺得十分滿意。
反正這件事也沒什么不好說的,就算她現在不說,待會兒三姑娘過去了榮和堂自然也會明白了。
寧嬤嬤半點也沒掙扎,直說了:“是太夫人與夫人給三姑娘挑了戶人家,今天把人約到府上來了,讓三姑娘過去看看。”
寧嬤嬤也沒壓低聲音,秦氿自然也聽到了,無語地挑眉。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上次秦太夫人說的那個程姓舉子。
她都已經明言拒絕了,她們還玩這一出?
寧嬤嬤全然沒注意到秦氿的異狀,還在笑吟吟地說著:“奴婢恭喜三姑娘了,程舉人真是儀表堂堂,又才學出眾,那真是百里……不,千里挑一啊!”
寧嬤嬤說了這一通好話,不僅僅是因為收了杜若的銀子,也是想讓秦氿領太夫人的好意。
誰想
秦氿停了下來,笑瞇瞇地看著寧嬤嬤,“寧嬤嬤,我腳痛,就不去了。”
她也不等寧嬤嬤反應過來,就轉過了身,身上的梅紅色斗篷隨著她的轉身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斗篷的一角翻飛如蝶。
寧嬤嬤的眼睛瞪得老大。三姑娘這好端端地在走路,步子穩得不得了,哪里腳痛了!!
寧嬤嬤急了,連忙想追,卻被杜若擋住了去路。
寧嬤嬤約莫能猜到秦氿怕是對這門婚事不滿意,只能對著秦氿的背影好聲好氣地勸道:“三姑娘,太夫人是為您好。”
“三姑娘,太夫人正在等姑娘呢!”
“三姑娘……”
寧嬤嬤越喊越大聲,可是秦氿漸行漸遠,別說回頭,連腳下的步伐都不曾猶豫放緩一下。
寒風呼嘯,刮得寧嬤嬤面皮聲疼。
寧嬤嬤在秦太夫人身邊服侍了十幾年了,這府里的姑娘們哪個對太夫人不是敬著、順著、討好著,誰敢這么踩太夫人的臉啊!
寧嬤嬤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秦氿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處。
杜若也就甩甩帕子離開了,寧嬤嬤看著杜若的背影,恨恨地跺了兩下腳,只覺得這袖袋里藏的那個銀錁子比秤砣還沉,心里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閉緊嘴,什么也不說了。
千金難免早知道,事已至此,寧嬤嬤也只能灰溜溜地回了榮和堂復命,委婉地說:“太夫人,三姑娘身子不適……”
程母眉頭微蹙,覺得這秦三姑娘未免也太嬌弱了一點。
以后等她過門后,自己可得好好調教調教才行,為人婦者,哪里能動不動就身子不適的!
看寧嬤嬤獨自回來,秦太夫人就猜到了什么,心里無奈。
哎,她就知道,氿姐兒這丫頭脾氣沖,說一不二,瞧,她這是不樂意了吧。
蘇氏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眼神幽深如潭,暗道:秦氿這賤丫頭,果然是個沒規沒矩的!
蘇氏心中暗自嘲諷:只可惜啊,秦氿來看不看根本不重要。她無父無母,由祖母決定她的親事,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傳出去,任誰也挑不出錯處,就是衛皇后反對也沒用!
只要自己能哄得太夫人應下了,這門親事就能定下。
蘇氏微微一笑,溫聲對秦太夫人道:“母親,小姑娘家家的,臉皮薄,讓她來看什么呢!”
“您覺得好就是了。”
“您看程舉人一表人才的,我看著是哪哪兒都好。”
蘇氏滔滔不絕地說著。
程母卻是皺起了眉頭,聽出了蘇氏的言下之意,莫非侯府覺得這門親事還需要斟酌不成?!
這位秦三姑娘沒有出現,不是因為身子不適,而是在端架子,亦或是,她對這門婚事還心存不滿?!
程母扯出一個傲慢的冷笑,冷哼道:“看來侯府看不上我們,我們就走好了。”
哼!像秦家三姑娘這種外頭長大的野丫頭,有兒子這種舉人肯娶她那已經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了!
這野丫頭如今這般沒規沒矩的,秦家想嫁,非得多貼補些嫁妝才行!
程母霍地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程舉人也緊跟著站了起來,下巴昂得高高的,一臉的高傲之色。
他冷笑一聲,道:“女子自當端淑婉順,貴府姑娘如此驕矜,看不上我們程家,我們可高攀不起!”他隨意地拱了拱手,“告辭!”
最后兩個字說得鏗鏘有力,一副清高傲慢的樣子。
秦太夫人看著程家母子,幾乎是目瞪口呆,驚了。
她原本覺得這門親事不錯,是因為蘇氏說這程家身家清白,程舉人是個少年俊才,前途光明。以秦氿的情況,低嫁日后才能過得順心些。
說穿了,并不是程家有多好,不過是侯府愿意高看程家一眼罷了,程舉人也就是一個落魄舉子,侯府想嫁個姑娘,還要瞧他們的臉色?!
這婚事還沒談成,程家就是這副態度,若是侯府真把姑娘嫁過去,這程家母子豈不是要飄上天了!!
秦太夫人的臉也板下來了,淡淡道:“既然如此,這門親事,我們侯府也不勉強了。”
她抬手做了個手勢,吩咐道,“寧嬤嬤,替我送客。”
蘇氏也驚了,完全沒想到這才幾句話的功夫,這對母子倆就把場面弄到了這么難看的地步。
真真給自己拖后腿!蘇氏在心里暗罵,可是明面上只能賠著笑,趕緊先勸秦太夫人:“母親,您別說氣話!咱們有話好好說,不過是有些誤會罷了。”
緊接著,她又勸程母道:“程家太太留步。我那侄女怎么會看不上令郎呢,她小姑娘家家臉皮薄,所以才不好意思來。”
蘇氏擠出笑容,兩頭說好話,怎么也要把這門親事給說成了。
程母本來就是作作樣子,便留了步,沒再說走,可也沒坐下,挺直腰板站在那里,一副要看侯府誠意的樣子。
程舉人見程母沒走,便也沒動,但眉宇間卻是難掩不屑。
蘇氏繼續道:“程家太太,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那侄女的親事自是由我婆母做主。”
說著,她再次看向了秦太夫人,“母親,您說是不是?”
蘇氏一臉期待地盯著秦太夫人,想讓她松口同意這門婚事,最好是今天就交換了庚貼。那么就是秦氿知道了,也折騰不出什么浪花來了!
秦太夫人慢慢地捻動著手里的佛珠串,沒有應聲。
見狀,蘇氏急了,心里把程家母子罵了個狗血噴頭。
她定定神,繼續勸秦太夫人道:“母親,這可是關系到氿姐兒的終身大事,這人要往后看……”
當著程家母子的面,蘇氏說得委婉,試圖提醒秦太夫人,以秦氿的情況,若是錯過了程舉人,以后怕是找不到更好的了。
類似的這番話,這些日子來,蘇氏時時在太夫人跟前念叨。
如今,在她的蓄意提醒下,秦太夫人就又猶豫了。
她心道:兒媳說得是,這姑娘家不比男子,男子拖上幾年也無妨,可以先謀個前程再成家。這姑娘家的芳華可耗不起啊,拖著拖著,弄不好就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秦氿眼看著就要及笄,京中像她這般大的姑娘,早就都該定下人家了。
說到底,今天的事是氿姐兒不對在先,若是氿姐兒來了榮和堂,也不至于鬧成這樣。
可就算如此,這程家母子說得話還是令人不太痛快……
程母看得出秦太夫人的猶豫,下巴昂得更高了。
在她看來,秦太夫人的猶豫那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錯過了自己的兒子,他們秦家到哪里去找個比自家兒子更出色的女婿?!
蘇氏還在耐著性子繼續勸著秦太夫人,心里覺得只要自家再加把勁,這門婚事肯定能成。
試想,這秦氿沒規矩,沒教養,長房又無父無母,她可就是喪婦長女,就算有皇后娘娘護著又怎么樣?!京里哪個好些的人家愿意娶一個無教戒的姑娘!
秦太夫人手里的佛珠捻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心里有些為難。
程舉人見秦太夫人遲遲不應,覺得自己仿佛又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又羞又惱,冷聲對著程母道:“母親,我們何必在此受人如此羞辱!”
以他的才學,下科必能高中,不說狀元,前三甲那是不在話下,屆時多的是勛貴大臣愿意把女兒嫁給他,何必屈就娶一個大字不識、粗俗無禮的野丫頭!
他話音剛落,門簾被人從外面打起,一個小丫鬟氣喘吁吁地進來了,徑自對著秦太夫人稟道:“太夫人,圣旨到了!”
秦太夫人和蘇氏皆是一驚,婆媳倆下意識地面面相覷。
除了之前皇帝給二皇子與秦昕賜婚的那道圣旨外,忠義侯府已經有好些年沒收過圣旨了。
小丫鬟喘了口氣,繼續道:“周公公說,圣旨是給三姑娘的!”
秦太夫人和蘇氏再次對視一眼,一頭霧水,心里浮現同一個疑問:秦氿會有什么圣旨?
無論如何,既然圣旨來了,秦家能做到也就是接旨而已,蘇氏立刻令人擺香案,又派人去給正在當差的秦準和秦則寧傳話。
整個侯府上下都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圣旨驚動了,秦太夫人和蘇氏按品著妝,秦家其他人也都步履匆匆地從各院聚集到了儀門處。
本來這侯府應該以侯爺秦準為尊,可是因為這道圣旨是給秦氿的,所以秦氿便跪在了最前面,其他人按照身份高低簇擁在她身后,相繼跪在了冷硬的青石磚地面上。
周新一邊從隨行的小內侍手里接過了一道五色絲麻織云鶴紋的圣旨,一邊對著秦氿善意的一笑,仿佛在說,別擔心,是喜訊。
跟著,他就慢悠悠地展開了圣旨,拖著長音開始念起圣旨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忠義侯秦準之侄女秦氿品貌出眾,溫良婉順……”
周新那尖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回響在空氣中。
皇帝先是在圣旨里褒獎了秦氿一番,多有溢美之詞,然后,才把話頭轉到了端王三公子顧澤之身上。
聽到這里,秦家大部分人都知道這是道什么圣旨了,這道圣旨聽著與此前皇帝給二皇子與秦昕下的賜婚圣旨大同小異。
果然,圣旨的下一句已經說起了顧澤之“正值適婚娶之時”,又說什么秦氿與顧澤之堪稱天造地設云云。
在場的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就聽周新很快就念到了最后一段:“……特將汝許配端王三子為妻。欽此!”
最后一個字落下后,四周悄無聲息,一片寂靜。
“……”
“……”
“……”
跪地的眾人都驚得一時沒回過神來。
連秦氿自己也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皇帝給她和金大腿賜了婚?!
她沒聽錯吧?!
秦氿已經傻了,一雙杏眼瞪得渾圓。
見秦氿久久沒反應過來,周新清了清嗓子,提醒秦氿接旨。
秦氿這才回過神來,高舉著雙手接旨,干巴巴地說道:“臣女謝皇上隆恩。”
待秦氿接過了圣旨后,杜若連忙把自家姑娘給攙扶了起來,畢竟這天寒地凍的,萬一把姑娘的膝蓋凍傷了可不好了。
后面的秦家其他人還都傻乎乎地跪著,猶有種置身夢境的虛幻感,突然,一陣寒風迎面而來,吹著一片殘葉恰好打在蘇氏的臉上。
蘇氏覺得臉上被寒風刮得刀割般疼,脫口道:“不可能!”
皇帝怎么可能給秦氿賜婚呢!!
秦氿能嫁給程舉人那已經是高攀了,她怎么可能嫁入端王府!!
這同樣也是秦昕的心聲。秦昕面色發白,死死地瞪著前方的秦氿,差點沒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秦氿怎么可能會被賜婚給顧澤之呢!
蘇氏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心火蹭蹭蹭地往上漲,腦子一熱,就脫口而出道:“是不是弄錯了?”
“昕姐兒已經賜給了二皇子,氿姐兒是妹妹,怎么能賜給端王三公子呢!!哪有一家姐妹賜婚給叔侄的道理!!”
周新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氏,尖細的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侯夫人,貴府的二姑娘不過是個侍妾,哪能和三姑娘相提并論!”Xιèωèи.CoM
他的意思是,秦昕只是二皇子的侍妾,連玉牒都上不了的那種,哪有資格和秦氿論什么輩分!
秦昕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臉上仿佛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蘇氏:“……”
旁邊的秦準瞪了蘇氏一眼,嫌她不會說話。
這賜婚的圣旨都已經下了,自家再不愿意,也該高高興興地接旨,蘇氏莫名其妙地把秦昕拉出來做什么,還不嫌丟人嗎?
此時此刻,秦準才稍稍從震驚中緩了過來。
他想起端王和端王妃今天剛剛進京,就立刻進了宮,然后這才沒幾個時辰賜婚的旨意就下來了,莫非端王夫婦是為了這樁婚事特意從封地來的?這未免也太鄭重了吧!
“恭喜三姑娘了。”周新笑吟吟地向秦氿拱了拱手道喜。
還有些懵的秦氿雙手捧著圣旨,慢了好幾拍,才回道:“同喜,呃,同喜?”咦,好像哪里不太對!
周新笑得更和善了,覺得三姑娘肯定是高興的!
杜若扶著自家姑娘的右臂,笑吟吟地對著周新說道:“周公公,您是不知道,皇上這道賜婚的圣旨來得太及時了,不然我家姑娘差點就讓太夫人做主給定出去了。”
杜若是鳳鸞宮里出來的,和周新也是熟得很,仿佛開玩笑地這么一說,但是周新這等人精,又有什么聽不明白的呢。
周新甩了一下銀白的拂塵,斜了秦太夫人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太夫人這是想把三姑娘定給誰呢?”
秦太夫人神色有些尷尬,想起程家母子也多少覺得上不臺面。
杜若嬌俏地笑著,有問有答:“一個姓程的落魄舉子。聽說今天他們母子還是我家夫人親自領進門的,可惜奴婢倒是不曾見過,不過既然夫人說得是天花亂墜,仿佛文曲星下凡,將來必能位列閣臣一般,想必是人中龍鳳。”
后方的秦則寧臉色霎時變了,看向蘇氏的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散發著一種危險的氣息。
他今天本來是在當差的,因為要接旨,就匆匆趕了回來,此刻方知居然有這等事!
明明上次妹妹已經拒絕了這門親事,蘇氏竟然還鬧這一出。
“二嬸,這是怎么回事?”秦則寧毫不掩飾心里的不悅,直接對著蘇氏質問道,“我妹妹的親事,我這做大哥的怎么不知道?”
蘇氏本就不快,現在當著周新的面被秦則寧如此質問更是惱羞成怒,尖著嗓子道:“寧哥兒,你是怎么對長輩說話的,還有沒有點……”
“夠了。”秦準打斷了蘇氏,目露不悅。
這蘇氏真是越來越不知所謂了,也不看看周新還在呢,她就這么亂吼亂叫的,這些話要是傳到皇上的耳里,皇上會怎么想?!
而且,那什么舉子又是怎么回事,他沒聽說過啊!
蘇氏眼神閃躲地移開了目光,程舉人這件事,她沒有告訴秦準,因為她知道秦準得了二皇子的吩咐,想要讓秦氿去和親北燕。
問題是,假若和親之事成了,秦氿就至少能得個郡主或者公主的冊封,雖然只是虛封,但蘇氏也不樂意!
她非得把秦氿踩到腳底下去,非得看秦氿這輩子過得苦哈哈的,才能消她心頭之火。
秦準一看蘇氏的樣子,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揚。面對周新,秦準只能賠笑道:“周公公,這事怕是個誤會,母親也不知皇上要給氿姐兒賜婚,覺得那舉子不錯,就想著先瞧瞧。如今皇上賜了婚,秦家當然不敢違了圣意的。”
秦準把程舉人的事都推到了秦太夫人的身上,太夫人是秦氿的嫡親祖母,為她張羅婚事也是理所應當的,就算帝后也不能說太夫人有錯。
秦太夫人也不好當場打兒子的臉,嘴唇抿得緊緊的,面沉如水。
蘇氏連連附和,又道:“那位程舉人是上一科鄉試的亞元,乃少年才俊,有逸群之才,又長得俊秀。太夫人也是覺得這人實在好,才會想著說給氿姐兒。”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這么說,至少不能讓皇帝覺得他們在苛待秦氿。
蘇氏的心里是厭極了杜若,還真是有其主就必有其仆,要不是杜若多嘴,周新又哪會過問程舉人的事!
周新笑得很和藹,“既如此,那咱家倒是要見見了。”
秦準勉強笑道:“周公公,您是大忙人,區區一個舉人哪里能入公公的眼。”秦準想想也知道蘇氏給秦氿說得夫家能好到哪里去!
他以袖遮掩,拿了一個紅封就往周新的手上塞,結果被對方輕飄飄地擋了回來。
“侯爺,咱家今日還是非見不可了。”周新的面上在笑,語氣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周新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并非秦準這種在朝廷上早就已經邊緣化的忠義侯能夠得罪的。
見狀,秦準只能尷尬地收回了紅封,吩咐道:“去把程舉人叫來。”
周新補充道:“既然程舉人的親娘也在,就一并叫來吧。”
秦準:“……”
嬤嬤看了看秦準,匆匆地領命下去了。
不多時,程舉人和程母就被嬤嬤帶了過來。
程母滿臉的不快,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道:“這侯府真真是不懂規矩,把我們撂在那里這么久,都沒人來問一聲。依我看,這侯府的姑娘不娶也不罷。”
“母親說得是。”程舉人下巴高抬,一臉清高的樣子,連看人都好像是用眼角在看。
秦則寧看著這對不知所謂的母子幾乎要發飆了。這什么玩意!還敢說給他妹妹!
“……”秦準也有些尷尬。
程舉人好歹是個讀書人,一看周新的形貌與打扮,就知道這是皇帝派來傳旨的公公,而且看對方的服制,還是個四品的內侍,應該是皇帝跟前近身服侍的。
這太監雖是個閹人,但想必也是在君前說得上話的。
照這么看來,這門親事也不算是太委屈了自己。
哎,他程士昂也是才高八斗之輩,可惜一直苦于沒有伯樂。
那位秦三姑娘胸無點墨,差是差了點,但看侯府和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也搭得上話,想來也不是那等落魄勛貴,若是侯府能助自己一把,替自己在君多多美言,自己就算受點委屈,也忍了。只希望秦三姑娘至少是個標致的,再不濟,也得是個賢惠的。
程舉人一邊想,一邊飛快地朝周邊的侯府女眷掃了一眼,但又不敢多看。
“公公。”程舉人矜持地對著周新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禮。
蘇氏連忙道:“周公公,這位便是程舉人,他是個讀書人,平日里都是埋頭讀書,多少有些不善言辭……”
她笑容勉強,語氣僵硬,一向能言善道的她都快要編不下去了。
秦準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了,若不是周新還在,他真恨不得一巴掌沖蘇氏抽下去。
周新含笑著聽了,笑呵呵地道:“聽著倒是個不錯的。”
秦準和蘇氏皆都松了一口氣。
下一刻,周新又語鋒一轉道:“聽說夫人還有一女待字閨中,既然皇上已經為三姑娘賜了婚,程舉人偏生又這般出眾,那這樁好親事還是讓給夫人的親生女兒吧,免得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