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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真相大白

    元相國面色一寒,元修已出了刑曹。  “誰說判不了?貪我軍中將士撫恤銀兩之徒,判不了,我殺之!”  罵聲漸遠,堂中靜得落針可聞,忽聞一聲拂袖怒音,百官望去,見元修大步出了大堂,寒風刮著衣袂,獵獵如刀,似要殺人放血。  范高陽乃大鴻臚,位列九卿,其位甚重,乃盛京百年門閥豪貴,何曾受過這等屈辱,一路高聲罵道:“周二蛋!你個村野匹夫!小小都尉,你敢查封范府,關押老夫,你當真以為能判得了老夫?老夫與你不死不休!村野匹夫,村野匹夫——”  步惜歡看了李朝榮一眼,御林衛(wèi)得令,將人從百官里押出,拖著便往大堂外去。  此言一出,刑曹大堂上沒有衙役敢動。  但暮青要的可不僅僅是查抄,既有全權查案之權,不用白不用,“上述所念之人,全數(shù)收押入監(jiān),聽候查辦!”  那群衙役這才反應過來,一步三回頭地跟著月殺走了,臨出刑曹前還望了眼堂上,只覺那少年都督真是不要命,點的朝官一個比一個官品大,今兒這些人的府邸若都被查封了,這盛京城可要炸了天!  那女人真會派差事給他,讓他跟這群傻衙役一起辦差,真是災難!  月殺接過來便往外走,走了十數(shù)步見無人跟上,不由回頭,見刑曹一干衙差還張著嘴在吃風,一個個傻愣愣沒回過神兒來的模樣令他頓時皺眉,“還不走?”  暮青將那張寫了涉案錢莊銀號的單子交給月殺,道:“領著刑曹衙差一家一家的封!”  九人屏息,面色無不巨變,只聽暮青道:“不要以為傳書江北各地,命人燒了來往信件,此案就查不到你們身上!朝中凡是下?lián)軗嵝翥y兩的州縣,那些州官縣官多是你等的門生!我現(xiàn)已查明那些州縣的錢莊銀號,也已查明盛京的分號,現(xiàn)在查封你等府邸、別院、田莊以及涉案錢莊銀號,等候查抄點賬!”  暮青一連念了九人的名字,有文有武,官職名姓都在列,其中范高陽、劉淮和侯田都是當初朝中派往邊關議和之人,在奉縣縣衙,步惜歡大赦之時,數(shù)這幾日反對得厲害,當時她就知道此案必與這幾人有關,如今一查,果不其然!  “龍武衛(wèi)撫軍劉漢!”  “右京府都尉謝衛(wèi)廷!”  “武庫令馬友晉!”  “大司農丞魏濤!”  “大司農史光科!”  “諫議大夫侯田!”  “光祿丞呂良海!”  “御史劉淮!”暮青無視范高陽,接著念!劉淮腿一軟,他在奉縣縣衙里見識過暮青的厲害,對她有些懼意,聽見她念到了自己,只覺得今日要完。  “大鴻臚范高陽!”暮青又念一人名字,范高陽望來,驚意、怒意、狠意、懼意,糾結成團,似要碾碎暮青。  曹學兩眼一翻,只覺得要暈倒!  “那好!”暮青回身道,“刑曹衙差聽令!查封曹府和盛京和嘉興錢莊,曹府在京內京外的別院莊子也一并查封!曹府所有人即日搬出,無令不得私自回府,等候查抄點賬!”  百官在此,元相國心中再怒,也不能食言,于是沉聲道:“自是作數(shù)!”  “和嘉興錢莊是謝家的產(chǎn)業(yè),謝家女正是你的寵妾,這些年你利用和嘉興錢莊收受賄賂,賬目做進了謝家經(jīng)商的賬里,你自以為此賬做得干凈漂亮,卻不知商家各有本私賬,賬面太干凈的多是假賬!”暮青斥罷,這才看向元相國,問,“相國大人曾說此案由下官全權查辦,此言可作數(shù)?”  曹學眼中的異光忽然便成了懼色,他隱約覺出自己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  “你如果想說和嘉興的賬我查不出問題,那你趁早閉嘴!查不出問題,才是問題!”  曹學聞言,目光有異,又想辯白,卻仍被暮青堵了口。  “你以為你庶子的銀票我是白贏的,這私印我是白刻的?”暮青怒問。  曹學驚得雙目圓睜,張口欲辯,卻見暮青抬手砸來一物,啪地扔在他腳下,他驚得跳起,低頭一看,赫然是他曹家的私印!  “戶曹尚書曹學!”暮青不管百官的心思,拿著名單便念,曹學目光躲閃,聽她道,“奉縣知縣的口供中有述,‘軍中需多少撫恤銀都是直接跟朝中說,撥下來多少那都是戶曹說了算,若不使銀子,撥下來的數(shù)目定有苛減。’胡文孺所犯乃貪污重罪,你犯的則是苛減受賄之罪!有賬本為證,奉縣何年何月賄賂了你多少銀兩,你何年何月去興隆銀號里拿銀票的,兩本賬冊的數(shù)目皆對得上!你聽好,我現(xiàn)在不僅懷疑你在任時因撫恤銀兩收受江北各地的賄賂,我還懷疑凡朝廷經(jīng)由戶曹發(fā)銀之事,包括賑災銀、撫恤銀在內,你都曾收受地方官賄賂!”  名單二字讓百官腦中的那根弦兒倏地繃緊,今日堂審也算一波三折,定了胡文孺的罪,他們還以為名單的事她會忘了,沒想到還記得?  暮青理也不理元相國,手往月殺處一伸:“名單!”  她若敢亂開口,江北水師都督一職他便另尋他人!  元相國的手在袖下捏著,指端青白,恨不得將華袖扯碎,面色卻如沉淵,不見波瀾,只問:“案子你審了,嫌犯也抓了,你還想如何?”  百官提著心望來,此案查察至此,所有貪贓的證據(jù)都指向胡文孺,那只臟手不是他也得是他,難不成這少年傻到想定相國的罪?  “慢著!”暮青忽喝一聲,堂上的人皆被喝止。  此言不曾奏請過步惜歡,百官皆已習慣,林孟從命行事,元修立在堂前,遙望元相國,眸底痛色深沉。  “你干的好事!”元相國手中無物可砸,只得當堂怒斥,只是怒斥時望了眼堂上,意味難明,望罷對林孟道,“翰林院掌院學士胡文孺貪污西北軍撫恤銀兩,罪證確鑿,即刻收押天牢,依律定罪!”  胡文孺癱坐在地,啞口難辯,本以為能抵賴得過去,哪知圣上半路殺出,這回可真是再無話可辯了。  暮青拂袖令御林衛(wèi)將知縣家眷帶下去,問胡文孺道:“人證、物證、口供皆在,你還有何話說?”  誰是奉縣知縣,真假立辨!  暮青見了,轉身走到堂前尸旁,將白布一掀,露出死者的雙肩,只見那人右肩處除了尸斑,并無黑痣。  百官猜測時,御林衛(wèi)左右拉開奉縣知縣的家眷,拆了枷,扒了衣,果見他右肩頭生著顆黑痣!  這一聲如驚雷,百官的心一提,只覺少年拂袖而令,雷厲逼人。她入朝時日尚短,雖說一直都是這般冷硬做派,但今日似乎格外逼人些。剛到刑曹衙門時她還不曾這般,似乎圣上出來后,她便越發(fā)雷厲風行了,莫非是因驗尸有所疏漏,惱了?  “扒!”暮青看向奉縣知縣,對旁邊御林衛(wèi)喝道。  “有!我兒右肩處有顆黑痣。”  “他身上有無可供辨認之處?比如胎記。”  “這……”  “何以如此肯定?”  老婦人一愣,抬眼瞧了涕淚橫流的奉縣知縣一眼,又忙慌低下了頭,道:“是!”  暮青問:“你看仔細了,你身前之人可是你兒子?”  老婦人花甲之年,兒子乃一縣知縣,她住的便是縣衙后院,公堂她不陌生,卻頭一回見識如此大的陣仗。圣上坐堂,百官聽審,都督斷案,何為九品芝麻官,此刻體會得最深切。她不敢再嚎哭,忙俯身垂首答道:“老婦人何氏,乃原奉縣知縣之母。”  暮青問那老婦道:“老婦何人,報上名來!”  奉縣知縣的家眷老少八口,全來了盛京,原本聽說人死了,到了堂上見到人還好好的,震驚過后一齊撲了過去,老少哭作一團。其中有一老婦,年逾六旬,一身青黛錦裙,一瞧便知是奉縣知縣的老母。  御林衛(wèi)虎賁將軍、御前侍衛(wèi)長李朝榮是少數(shù)知道暮青身份的人,他曾跟著步惜歡西北尋人,知道圣上的一些心意,因此聽聞暮青命令御林衛(wèi),只抬頭望了眼堂上便抱拳而去。  “失心瘋者,狂言亂語,你倒是瘋了還會質疑人證有假!”暮青一語戳破胡文孺的把戲,回身對御林衛(wèi)道,“奉縣知縣的家眷何在!”  胡文孺應聲跌倒,他掌心扎著碎瓷,這一跌,掌心按去地上,碎瓷猛一深扎,疼得他嗷一聲叫起,丑態(tài)盡出。待反應過來,只見百官側目,他已露了餡兒。  “你裝!”暮青厲喝一聲,胡府私印一摔,咚地砸向胡文孺腦門!  “假、假的!假的!”胡文孺指著地上尸體,又指奉縣知縣,不知他說誰假,只見其御前無狀,驚惶瘋癲,似已被這變故嚇成了失心瘋。  只見那死人面龐削瘦,與奉縣知縣的頗有幾分相像,但絕非同一人!  這猙獰的場面也讓百官想起了尸體被開膛破肚的一幕,眾人頓時掩口欲吐,只是事情太令人震驚,一時被奪了心神,這才生生忍了下來。  奉縣知縣離尸體近,乍見此景,驚駭一呼,轉身便嘔。那假奉縣知縣死了五日,身上未腐,臉上生著尸斑處卻與面具粘了住。暮青一扯那面具,尸體右臉的臉皮生生被扯了下來,只見她提著張面具,上頭連著半張人皮,尸體的臉一半血肉模糊,一半尚能看清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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