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br> 他記得季輕舟說過的,“我在你面前和在別人面前不太一樣?!?lt;/br> 可現在,楚誠看不到了。</br> 他閉了閉眼,將這些負面的情緒重新壓回了心底,溫聲道,“生日快樂?!?lt;/br> 季輕舟回了他一聲,“謝謝?!?lt;/br> 沒有太多的感情起伏,一如他所料。</br> 楚誠放開了他,轉過了身,這樣也好,他勸自己道,這樣,至少季輕舟走的時候不會難過,這就足夠了。</br> 吃飯的時候,楚誠送給了季輕舟他準備的生日禮物,“打開看看。”</br> 季輕舟把手邊的禮品盒打開,才發現是一把鑰匙。</br> “這是我在城南的一套房子,復式,400平左右,家具什么的一應俱全,帶個小院子,你要是愿意,日后可以種些花花草草,也算是陶冶情操?!?lt;/br> 季輕舟沒想到他會送自己一套房,當場拒絕道,“我不想要?!?lt;/br> “收下吧,我給的東西,從不收回的。”</br> “可我受之有愧?!彼粗\,他憑什么拿楚誠一套房,他連楚誠的情人都算不上,有什么資格拿他一套房。</br> “舟舟,今天你生日,哪有生日不收禮物的呢?收下吧,別和我為這個爭吵,不值當?!?lt;/br> 季輕舟聞言,沒有再說話,良久,才收下了這把鑰匙,說了聲謝謝。他不會要這個房子的,他想,等他離開那天,他會把這把鑰匙重新還給楚誠,而現在,他們沒必要為這個爭吵,不值當。</br> 楚誠見他收了,這才滿意,幫他切了牛排放到他面前的盤子里,“吃飯吧。”</br> 季輕舟“嗯”了聲,拿起了自己的刀叉。</br> 沒幾天,8月29號就到了,季輕舟和楚誠約好在30號這一天正式結束,他會從楚誠家里離開,所以在29號的時候,季輕舟就開始收拾起了行李。楚誠看著他收拾行李,無端的郁悶煩躁,他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和季輕舟保證道,“你媽媽的醫藥費我還是會繼續承擔的。”</br> 季輕舟試圖和他商量,“我現在也可以自己……”</br>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楚誠打斷了,楚誠的態度很強硬,“我們之前說好的,我負責你媽媽的醫藥費,不止是一年,而是全部,我說話算話?!?lt;/br> 季輕舟不想和他吵,他決定先記著,等日后把錢攢夠了,再一次性還他?!昂冒伞?,他暫且同意道。</br> 楚誠沒再說話,繼續看著他收拾行李。</br> 季輕舟的東西不多,他來的時候拖了兩個行李箱,現在離開了,也只收拾了兩個行李箱。楚誠看到了床頭柜上那個裝著星星的玻璃瓶子,走過去把它拿起來遞給了季輕舟。</br> 季輕舟看著他手上的瓶子,看著里面的星星,就想起了那一天的晚上,想起了那時候溫柔送他祝福的楚誠。他伸手接過,輕聲道,“謝謝?!?lt;/br> “不客氣。”</br> 季輕舟把瓶子塞到了箱子里,然后,合上了箱子。</br> 晚上睡覺的時候,季輕舟問楚誠道,“你明早會按時上班的吧?”</br> “我想送你?!背\說。</br> 季輕舟拒絕道,“不用。”</br> 楚誠抱著他,不由的加重了力道,季輕舟輕柔而堅定的說道,“我想自己離開?!?lt;/br> 楚誠低頭看他,卻只看到了他的發頂,“好?!彼H了親季輕舟的發頂,妥協道。</br> 那天晚上,楚誠睡的很不踏實,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沒有季輕舟的存在,他試圖和秦學他們描述,“季輕舟啊,我的小情人,你們見過的,還給他刷過彈幕的,你忘了?”</br> 可是秦學卻只是笑道,“你說什么呢,季輕舟不是早就和方曜宣跑了嗎?方曜宣把他欠你的錢還給你了,你忘了?!?lt;/br> “你胡說什么啊,”楚誠氣憤道,“他和方曜宣之前是有過一段,但那都過去多久了,他現在是和我在一起?!?lt;/br> 秦學無語,“你問問安明他們,看看季輕舟是不是早就和方曜宣在一起了,你瘋了嗎?現在還惦記著他,阿誠你不是這種人啊?!?lt;/br> 楚誠覺得他才瘋了,可是余安明、姚修遠、邵永卻都在站在秦學那一邊。他無法,只好看向余安宜,問她,“你們兩個是認識的,關系不錯,你記得嗎?”</br> 余安宜冷嗤一聲,“我和他關系不錯?阿誠你醒醒好嗎,他是個18線,查無此人,我根本見都沒見過,還能和他關系不錯?你夢里的關系不錯。”</br> 楚誠覺得他們都不可理喻,他拿出手機,給季輕舟打電話,卻根本打不通。他想給季輕舟發微信,然而微信聯系人里卻沒有這個人。他查看季輕舟的微博,發現他的微博幾乎沒有幾條內容,而且沒有一條是他熟悉的。</br> 楚誠開始慌了,他問周成峰季輕舟最近在干什么,周成峰表示他不知道,季輕舟早就和西娛解約了,現在在方曜宣的工作室,他也不知道他最近的動態。</br> 楚誠覺得不對,這些都不對,季輕舟明明就在西娛,明明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他開車回了家,卻見自己的家里沒有一絲季輕舟生活過的痕跡。他的臥室床上只有一個枕頭,他的衣帽間只有自己的衣服鞋子,他看向自己的床頭柜,那里沒有一直擺放著的裝滿星星的玻璃瓶。楚誠迅速進了衛生間,就見洗漱臺上只有他一個人的洗漱用品。</br> 所以季輕舟呢?和他生活了這么久的季輕舟呢?他去哪里了?為什么所有人都說他和方曜宣在一起,為什么他不在自己這里?楚誠抬頭,卻驚訝的發現,鏡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空空如也。那個季輕舟送他的吊墜,不見了。</br> 楚誠瞬間從夢中驚醒,他不自覺的動了動胳膊,感受到了溫熱的觸感,下意識就抱緊了懷里的人。楚誠覺得自己有些慌,他的背后有冷汗滲出,他伸手慢慢的擰開了床頭燈,看著昏黃的燈光下自己懷里正安靜沉睡的季輕舟,滿是后怕。</br> 他將燈光調暗了些,抱著季輕舟,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然后,輕輕的親了他一下。</br> 那一晚,楚誠一晚上都沒有睡,他就那么看著季輕舟,偶爾親一親他,靜靜的抱著他。</br> 早晨天亮起床的時候,楚誠心里的后悔像漲潮一般不斷的洶涌著,他后悔了,他不該讓季輕舟離開的,他不想讓季輕舟離開。他抱著季輕舟,最后一次親吻了他,溫柔而珍惜,然后,他下了床,把這片空間留給季輕舟。</br> 季輕舟在他離開后沒多久就醒了,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起床換了衣服,鋪好了被子,準備離開。</br> 他把車鑰匙、這間房的鑰匙和楚誠送他的那套房子的鑰匙都放在了楚誠臥室的床頭柜上,好讓他一眼就可以看到。他環顧著這間自己待了一年的臥室,有些不舍,卻還是慢慢走了出去,關上了門。</br> 季輕舟看到了陽臺上玻璃花瓶里的玫瑰,那是楚誠情人節陰差陽錯送給他的。他沒有戀人,所以他不過情人節,但他有喜歡的人,所以他想過情人節。而楚誠,楚誠在那天,送了他九朵玫瑰與一盒的巧克力。</br> 九朵玫瑰,長長久久,季輕舟很喜歡這個寓意,盡管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墒撬策€是很珍惜,所以他在玫瑰枯萎前將它風干保持了綻放的模樣,將它插進了花瓶,留在了這間屋子。</br> 而現在,他要離開了,這些玫瑰,也該被丟掉了。季輕舟拿起了花瓶,想將這些玫瑰帶出去扔掉,可在拿起的那一剎,看著玫瑰褐紅的顏色,默默的又把它放回了原位。</br> 留著吧,季輕舟想,留在這間屋子吧,至少,它曾經是在這里綻放的。</br> 季輕舟最后看了一眼瓶里的玫瑰,拉著行李箱,離開了楚誠的屋子。</br> 那一天,季輕舟走的很瀟灑,在楚誠堆滿財富的家里,他沒有拿任何東西,只帶走了屬于自己的玉墜和星星。</br> 他來的時候干干凈凈,拉著兩個行李箱,走的時候也同樣干干凈凈,拉著兩個行李箱,唯一不同的是,他把自己曾經開的很鮮艷的愛情留在了這里,留給了自己悄悄喜歡過的那個讓他心動不已的青年。</br> 應年知道他今天要搬家,特意開了車過來接他,見他只拉了兩個行李箱還有些驚訝,“東西這么少?”</br> “嗯?!?lt;/br> “那有什么需要買的嗎?一會兒可以順路去趟超市。”</br> “買些生活用品吧,”季輕舟道,“我沒拿這些?!?lt;/br> “再買點菜,你今天搬家給你暖房。”</br> “行。”</br> 兩個人很快的在超市轉了一圈,買了生活用品和果蔬,應年問他,“你想喝酒嗎?”</br> 季輕舟搖頭,他對自己的酒量可太有自知之明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喝酒。</br> 應年見此,就只給自己拿了幾罐啤酒。</br> 兩個人結了賬,把東西提上車,向季輕舟的新家駛去。</br> 入住新家,第一件事永遠是打掃衛生,應年和季輕舟兩個人一邊打掃一邊聊著天,兩個人一個掃一個拖,倒也配合的默契,只是到底近300平,這么一通折騰下來,還真的有些累。</br> “改天把我的掃地機器人給你,不然太累了,你也不請阿姨?!?lt;/br> “你給我了你用什么?”季輕舟問他。</br> 應年哈哈大笑,“我有好幾個呢,我是這個牌子的代言人,品牌商給我送了好幾個,一溜排開都能演葫蘆娃。你要哪個顏色,給你個選擇的機會?!?lt;/br> “黑色吧。”季輕舟說,“黑色耐臟?!?lt;/br> “行?!?lt;/br> 他們倆休息了一會兒,又再次開始忙碌,應年動手能力很強,沒一會兒就幫他把房間收拾好了。季輕舟看著天色暗了下來,問他:“餓了嗎?吃飯吧。”</br> 應年贊同,“吃火鍋吧,比較方便一點,一會兒也好收拾。”</br> “行?!?lt;/br> 兩個人一起洗了菜,在餐廳煮起了火鍋。</br> 應年給自己倒了杯酒,給季輕舟倒的時候被拒絕了,“我真不喝?!?lt;/br> “不喜歡?”</br> “酒量不好,不能喝?!?lt;/br> “那你喝果啤嗎?”應年問他,“喝果啤應該沒問題吧?!?lt;/br> 季輕舟還沒喝過這個世界的果啤,覺得可以嘗試一下,只是他剛準備答應,卻想起了自己答應過楚誠不在別人面前喝酒的,因此拒絕道,“算了吧,我喝飲料就好?!?lt;/br> 應年也不為難他,給他開了一瓶飲料。</br> 兩個人一起碰了杯,應年祝他,“搬了新家,祝你有個新的開始?!?lt;/br> “謝謝?!?lt;/br> 火鍋的味道很好,季輕舟一邊吃著一邊和應年聊天,離開楚誠的第一天,因為身邊有人陪著,他過的比想象中要輕松許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