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br> 楚誠見他恢復了平常的狀態,這才松了口氣。他從很早以前就擔心季輕舟會越界，對自己產生感情，為此還沒收過一陣兒季輕舟的主動權,只是后來，因為不想他難受,所以又把主動權還給了他。</br> 昨晚季輕舟睡下后，楚誠抱著他，一直在想著他那句“我夢到你離開了”，他沒想到季輕舟會因為夢到自己離開而哭，他在夢里夢到自己離開都會哭，那等到他們合約到期真的要分開的時候呢？季輕舟會不會也這么難受。</br> 楚誠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就無端的心煩意亂，他一晚上沒有睡好,到了早上也沒有按時起床去公司,他看著自己的懷里的人，心里悶的像要下雨的天氣。</br> 還好,季輕舟醒來后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模樣，只是楚誠不太清楚，他是真的已經沒事了，還是給自己蒙了一層偽裝。他長這么大,從未談過戀愛，也從未喜歡過一個人,他怕季輕舟喜歡上自己,也怕季輕舟離別時難受。</br>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掀開被子下了床。</br> 兩個人一如既往的一起吃了飯,楚誠見他沒什么事了,就去了公司。季輕舟坐在沙發上,安靜的思索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給連景行和應年發了條微信：我過一個月要搬家了，想租個房，有靠譜的房子推薦嗎？謝謝。</br> 連景行大概是在忙，所以沒有回復他，倒是應年很快打了電話過來，問道，“你想要找房子。”</br> 季輕舟點頭，“對。”</br> 他和楚誠的合約到八月底九月初就正式結束了，以他現在的知名度，之前原主租的那間房子也已經不合適了，他需要重新找一個安保系統比較好的小區。不過這件事他還不打算讓楚誠知道，因此也就只能咨詢連景行和應年，不然，倒是可以問問周成峰和余安宜。</br> “有倒是有，”應年道，“不過，你沒有問問楚誠嗎？他肯定有更靠譜的。”</br> “沒有問他，我不想麻煩他。”季輕舟道。</br> 他在合約期間已經麻煩楚誠許多了，現在合約即將結束了，他也不想再麻煩楚誠了，——他總是要習慣沒有楚誠的日子。</br> 應年直覺他們之間應該發生了什么，可鑒于季輕舟和楚誠一直都只說他們是兄弟，因此他也不好多問，便道，“我現在住的房子的樓下就在招租，你如果有意向，可以過來看看。小區環境不錯，安保系統也挺好，一梯一戶，電梯直接進門。”</br> 季輕舟覺得可以，“那我現在過去看看。”</br> “這么著急嗎？”</br> “如果合適的話，我想直接定下來。”季輕舟道，“不出意外，我可能九月就會搬過去。”</br> “這樣啊，那你過來吧。”</br> “好。”</br> 應年掛了電話，看著自己的手機，總覺得奇怪，季輕舟怎么突然要租房？還會問自己？楚誠名下的房子應該不少，怎么會讓他租房呢？應年不是很懂，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br> 季輕舟來的很快，他做了一些偽裝，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像屏幕里的他，應年看到他的樣子還笑了許久，帶他去了樓下看房。</br> 樓下房子的房主因為出國，把房子留給了自己的妹妹，妹妹年紀不大，正在上大學，平時住校，放假回家住，因此把這間房掛了出租。她不缺錢，又見應年和季輕舟長得好看，并沒有報高價，很和氣道，“租的時間長的話可以優惠。”</br> 季輕舟四下打量了一番，這個房子還算大，近300平米，一個主臥，兩個次臥，兩個客臥，還有一個書房，整個房子雖然大，但布局合理，裝修的很溫馨，價位也很優惠，而且樓上就是應年，也算有個照應。</br> 他覺得不錯，打算先租半年，這個時間不算長，但房主妹妹還是給他抹了租金的零頭，和他簽了協議。</br> “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應年道。</br> 季輕舟點頭，“可能要請你多多照顧了。”</br> “好啊。”應年看了看表，“吃飯嗎？正好到吃晚飯的時間了。”</br> “我請你吧，就當感謝你幫我介紹房子了。”</br> “也行。”</br> 兩個人說著，出門吃了飯。</br> 吃飯的間隙，連景行才終于給季輕舟回了微信：剛剛在拍戲，你要租房？楚誠知道嗎？</br> 季輕舟回復道：他不知道，我沒和他說。</br> 連景行不太理解：你們吵架了？不然你為什么不和他說？</br> 季輕舟：沒有吵架，只是我也是個獨立的個體，不需要每一件事情都麻煩他。</br> 連景行覺得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他問季輕舟：你方便接電話嗎？我和你打電話說。</br> 季輕舟還正和應年一起呢，因此回復道：我和應年在一起，不太方便，等一會兒我給你打吧。</br> “好。”</br> 他見連景行不再追問了，這才放下了手機，松了一口氣。連景行和應年不同，他和應年一直說的都是自己和楚誠只是兄弟關系，所以他離開楚誠一個人租房，這沒什么；但是他和連景行說的是他們是一對，那么，他背著楚誠自己租房，就明顯是有事發生了。季輕舟還沒想好，要怎么和連景行解釋這件事情。</br> 吃完飯，天還很亮，應年見他沒有開車，便主動開車送他回了家。季輕舟和他道了謝，這才進了小區。</br> 楚誠還沒有回來，他想了想，給連景行撥通了電話。</br> “你們倆吵架了？”連景行開門見山道。</br> “沒有。”</br> “那你偷偷租房不告訴他？”</br> “我要是告訴他了，他還會讓我租房嗎？他直接會給我一套房。”</br> “所以你租房做什么？”連景行疑問。</br> 季輕舟沉默了片刻，回答道：“給自己一條后路。”他說，“至少以后我們真吵架了，我有地方可以去。”</br> “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你和他怎么了？遇到了矛盾？還是他做了什么讓你不開心的事情。”</br> “都不是。”季輕舟嘆了口氣，人說了一個謊言，就要用一百個謊言去圓，他沒有辦法解釋他們沒有爭吵，沒有矛盾，他為何要背著楚誠租房子，他甚至想告訴連景行真相，一勞永逸。</br> 連景行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輕舟，你想要租房，當然可以，我這邊目前沒有聽到有誰在出租，但是我會幫你留心的，如果你愿意，日后你真的和楚誠吵架了，也可以來我這里。”</br> “謝謝師兄。”</br> “不用客氣。那天我們吃火鍋的時候，楚誠趁你去衛生間的功夫，和我聊了一會兒，他其實很關心你，可能有時候他不會說，但是他是真的很愿意去照顧你。”</br> “我知道。”季輕舟道，“你放心吧，我們沒有吵架。”</br> “那就好，房子的事情，我找好了再聯系你。”</br> “房子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應年那邊的小區剛好有人出租，價位比較便宜，我就直接租了。”</br> “你已經租了？”連景行覺得他可真是雷厲風行，中午才和自己說了要租房，現在就已經租好了！這速度，真是令人驚嘆！“你還真是，雷厲風行啊。”</br> “因為確實還蠻合適的。”</br> “所以你是住在應年的小區？”</br> “對，他樓下。”</br> “好吧，好歹有個熟人，你要是有事也能相互照應一下。”</br> “嗯，不過這個事情，只有你、我和應年知道，所以師兄，我希望你不要告訴楚誠，也不要和安宜說。”</br> “我當然可以不說，但你有沒有想過，日后楚誠知道了會怎么想。”</br> 他不會怎么想，那個時候他們都分開了。</br> “他會理解的，”季輕舟道，“師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有分寸，你放心。”</br> 連景行沒有說話，理智告訴他，季輕舟和楚誠肯定出了問題，可是季輕舟不愿意說，他也不想強迫他，連景行按了按眉心，無奈的答應了他。</br> 楚誠回來的有些晚，他為了騰時間給昨天，把一些工作壓到了今天，忙完了，才回的家。季輕舟給他留了飯，陪他吃了一些。</br> 楚誠看著他，不自覺地又想到了昨天的事，他慢慢的咀嚼著，琢磨著自己在這最后的一個月，應該減少些和季輕舟的親密互動，也好讓兩人分開的時候不至于太難以接受。季輕舟也是這么想的，他昨晚的情緒有些失控，他本想自己消化那些負面心情，但是卻被楚誠看到了。</br> 那是他藏起來的一面，楚誠不應該看到，他看到了難免會多想，他答應過楚誠不會喜歡他的，所以他不會讓楚誠意識到這件事。</br> 他們兩個懷著不同的目的，進行著相同的刻意規避，誰也沒再逾越一步，客氣而被動的相處著。等到楚誠意識到季輕舟似乎刻意避免和自己有親密接觸時，《一頁情詩》正式開播了，季輕舟也開始了關于這部戲的宣傳。</br> 他的通告明顯變多了，楚誠數著日子，看著他離開又回來，回來又離開，提醒他，“你記得把你生日那天空出來。”</br> 季輕舟笑著應了聲好，他對于這件事的熱情不高，原主的生日，到底不是他的生日，過不過其實都無所謂。他曾經也期盼過這個不屬于他的生日，想著和楚誠過一天少一天，多一天的相處也是好的，可是在那晚之后，他早已沒了這樣的期盼。</br> 他的戀情在那一晚告終，逝去的戀情便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季輕舟一直記得他父母離婚那會兒，他問他的母親，“為什么不能繼續在一起呢。”</br> 他的母親和他說，“因為緣分結束了。”</br> 他不是很懂，他努力想幫他們重新創造浪漫，想讓他們繼續像以前一樣，可是都失敗了，他的母親拉著他的手告訴他，“人這一輩子很長，會遇到很多人，也會遇到很多感情，你攔不住，你也管不著。愛情來得時候，它很兇猛，你或許還沒做好準備，但是它已經進了門，那你就大大方方的接受它，好好的享受自己的愛情。可如果有一天，它要走了，你挽留過，但沒有作用，那就痛痛快快的讓它走吧，不要讓自己為了它變得難堪。”</br> 她說這話時安靜而平和，眼里有一絲的哀傷，卻無損她的美麗優雅。</br> 季輕舟記著這番話，也陸續的在成長中，看著一些人因為不愿放手苦苦糾纏，變成了曾經自己討厭的樣子。他不想這樣，他覺得他母親說的對，感情應該是讓人幸福的，而不應該是一種負擔。</br> 他的愛情來得很匆忙，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在那個淋雨的午后，在那個落雪的黃昏，在一個個看不見星星的夜晚，悄然闖進了他的心門。他讓它留了下來，細心的澆灌，悉心的培養，讓自己的愛情在心尖開出了一朵花。那朵花不大，但足夠馥郁芬芳，即使現在已經敗落，季輕舟也覺得它很美麗。</br> 他將那朵花小心的折疊起來，放在了心底的角落，然后敞開門，讓它離開。如果楚誠喜歡他，那么他就會告訴楚誠自己也喜歡他，如果楚誠不喜歡他，那么他也不強求。</br> 他曾經擁有過一段很快樂的時光，這就足夠了。</br> 季輕舟從來不奢求長久，從不。</br> 他回應完楚誠，就繼續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楚誠覺得他最近似乎有些變了，但又說不出是哪里變了，他能看出季輕舟沒有之前那么黏自己，但他以為，這只是因為自己減少了和季輕舟的親密接觸。他不太習慣這樣的季輕舟，想做些什么改變現在的狀態，可卻又想到他們總要分開的，這樣，也似乎沒什么不好。</br> 他看著季輕舟，難得的躊躇憂慮，然而季輕舟卻沒有這些心思，因為《一頁情詩》上線后的反響出奇的好，播放量和話題度都遙遙領先，就連楚誠這種新人小透明都憑借著自己的長相和人設，微博瘋狂漲粉。季輕舟隱約感覺，他的事業，可能要更上一層樓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