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
暗室的一角,散發(fā)著濃烈的血腥味兒。
阮嬌嬌睜開眼的一瞬,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手指……
指節(jié)孤零零地掉落在地上,一端被血污染紅,一端蒼白沒有血色。手指沒有同她的身體在一起。
她吃力地抬起胳膊,發(fā)現(xiàn)她的右手尾指被齊齊截?cái)唷?br/>
“啊!”阮嬌嬌下意識地想要尖叫。
可只有短暫的半聲,她就停了下來,低下頭。
有血滴落。手指沒有她想象的痛。
她抬起手腕來端詳片刻,麻木而遲鈍地看著地上海棠紅的衣裙,血跡斑斑,它也沒有和她的身體在一起。
她是赤丨裸的,雪白的身子像一條狗一般被人丟棄在地。
阮嬌嬌的意識漸漸回籠,憶起了方才發(fā)生的事情,打了個(gè)寒戰(zhàn),又小心翼翼地?fù)嵘献约旱哪槨?br/>
一手的血。
祁林喂她吃的是什么藥,她不清楚,只知道藥入喉嚨那一刻,斷指的疼痛遠(yuǎn)不如臉上生剝活剮一般的撕裂之痛。
那個(gè)惡魔般的男人,冷笑著對她說道。
“你渾身上下,最有用的就是這張容貌惑人的臉,如今竟用來對付主子。那這張臉,不留也罷。”
暗室里沒有鏡子。
阮嬌嬌摸著坑坑洼洼的臉,不敢想象自己的模樣。
她毀了。
祁林剁了她的指,毀了她的容貌。
那猙獰的笑,滴著血的手,慘痛的叫聲,夢魘般在阮嬌嬌心頭掠過,激得她身子不停地顫抖,咬破了下唇卻渾然不覺……
她一無所有了。
一無所有。
什么都不剩。
本是輕賤之人,怎敢妄想登大雅之堂?
阮嬌嬌狼狽地爬起來,顫抖著身子拿過衣裳,當(dāng)斷裂的尾指觸及到柔軟的衣料卻因摩擦而發(fā)出痛感的時(shí)候,她咬牙切齒地閉上眼睛,若有所思地坐了片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吱呀!
阮嬌嬌用力拉開門。
她像一個(gè)血人般搖搖晃晃地邁過門檻。
抬頭,望向四角的天空,阮嬌嬌臉上露出一個(gè)嗜血的微笑。
一臉的血,一臉的狠。
……
咀!
一聲長嘯劃破蒼穹,發(fā)出刺耳的響。
“鳴鏑箭。”
“有人拉了鳴鏑箭。”
“快找,是何人在宮中拉響箭——”
宮中禁軍亂成一團(tuán)。
可不待他們順著鳴鏑箭的方向去揪出放箭的人,就已見到不遠(yuǎn)處的宮殿突然冒出一股滾滾濃煙,不過眨眼工夫,火光已然大熾,直沖云霄。
“走水了!”
“降云殿走水。”
一群人提著水桶往降云殿奔跑。
很快,不遠(yuǎn)處的昭純宮又燃起了火光。
“遭了!昭純宮也走水了。”
“有人縱火……快,快去稟報(bào)!”
“先救火!”
“先抓縱火賊子……”
“稟報(bào)督主!”
“快去稟報(bào)祁侍衛(wèi)長——”
那邊廂,祁林的十聲尚未數(shù)完,這邊廂已是火光沖天。再輪不到祁林縱火焚宮了,一時(shí)間,宮中已然亂成一片。喊聲、罵聲、叫聲,鬼哭狼嚎,如同人間地獄。
沖天的火光里,濃煙滾滾卷上半空。皇城宮殿大多木質(zhì),今兒天氣又極是晴好,澆上桐油燒起來極快,多處宮殿不過轉(zhuǎn)瞬就被陷入了大火。
而火,是時(shí)下最無解的難題。
……
趙煥的寢殿前,紅毯未撤,上面印著凌亂的腳步,已多日沒有人前來打掃。這個(gè)新皇登基準(zhǔn)備的宮殿,看上去陰沉而冷寂,若不是殿外的侍衛(wèi)寸步不離地看守著他,趙煥會以為,又回到了宗人府的日子,以為所謂登基,不過一場惡夢。
宮中“走水”的聲音響徹云霄,趙煥聽見了。
但他沒有什么反應(yīng),一個(gè)人枯坐在窗邊看著院里的秋色,一動不動。
直到一個(gè)人影突然闖入眼簾,一身血污的長裙,赤著雙腳,頭發(fā)凌亂,狼狽得像從血池中剛剛撈出來的一般。
趙煥看著那個(gè)女子側(cè)對著自己,對侍衛(wèi)張牙舞爪地說著什么,幾個(gè)侍衛(wèi)便跑開了,緊接著,那張臉轉(zhuǎn)了過來,對著趙煥的方向奔跑——
趙煥怔愕,以為見鬼。
那是一張?jiān)鯓营b獰可怕的臉?就像被人在臉上施了千刀萬剮之刑,凌遲了千刀萬刀一般,血淋淋沆洼不平,除了那雙眼睛和嘴巴,肌膚幾無完好之處。
阮嬌嬌?
趙煥認(rèn)出了女子的身形,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只覺得腳步虛浮,頭腦發(fā)暈,差一點(diǎn)沒有站穩(wěn)。
不過很快,他又鎮(zhèn)定下來,臉上浮上一絲喜氣,看著提著帶血的衣裙踉蹌而入的阮嬌嬌,露出冷冷一笑。
“惡婦,你也有今日?”
斥完,他又上前一步,咬牙切齒地問:“趙胤攻入皇城了,對不對?哈哈哈,我早知,早知如此,早知你們會遭報(bào)應(yīng)——”
阮嬌嬌沒有回答,赤著血淋淋的雙腳,拎著染血的裙裾,朝趙煥一步一步走過來,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
可那一抹笑容,比地獄惡鬼還要來得可怕。
終于,趙煥看著她的笑,笑不下去了,本能地望著她,后退一步。
“你要如何?”
“我是遭了報(bào)應(yīng)。可你,也很快了。”
阮嬌嬌惡狠狠地笑,回頭看一眼,又道:“趙胤沒有打進(jìn)來,不過,想必是快了。”
趙煥瞇起眼,許久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你的臉……怎么回事?”
阮嬌嬌別開頭去,逃避著趙煥盯視的目光,可是轉(zhuǎn)瞬后,她又像想通了一般,扭過頭來直面著趙煥。
“王爺快逃吧。”
“逃?”趙煥看著眼前的“血人”,意識有些混亂,“能逃去何處?”
阮嬌嬌目光放狠,“我縱火引走了侍衛(wèi),眼下宮中大亂,你我可得短暫的喘息。否則,等白馬扶舟反應(yīng)過來,定然饒不了你我……不待趙胤趕到,他可能就會要了我們的命……”
說著,阮嬌嬌轉(zhuǎn)身就走。
“皇城這么大,找個(gè)安身之所,先藏起來……不要猶豫了,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興許可逃過一劫。”
趙煥瞪大眼,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血色的背影。
阮嬌嬌猛地回頭,咬牙切齒,“還不快走?你是想葬身火海,還是想落到白馬扶舟的手上,落得同我一樣的下場,遭受萬箭穿心之痛?”
趙煥終于從她的敘述中明白了過來,倒抽一口涼氣。
“是你縱的火?”
阮嬌嬌昂起頭,“是。”
趙煥瞪著她,聲色俱厲地斥責(zé)。
“你可知這一把火,皇城可能會付之一炬?你可知這一把火,會燒死多少人?阮嬌嬌,你怎可如此肆意妄為——”
“我管不了!”阮嬌嬌大吼回去,雙眼瞪圓地看著他,狼狽又猙獰地冷笑。
“不是一把火,是無數(shù)把火。我就是要這皇城付之一炬。我也不管會死多少人,更不會憐惜你那個(gè)親親嬌兒會不會死!不!她燒死了更好。我的生死與人無關(guān),旁人的死活,又與我何干?趙煥,你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你可曾嘗過人間的半點(diǎn)苦楚?你可知我為了活得像個(gè)人,遭受過什么?而你,從不知我是什么人,只是看中我這張臉,把我當(dāng)玩物,招之則來,揮之則去,把我當(dāng)成下賤蹄子,當(dāng)她的替身,便是侍寢也要亮著燈火,看著我的臉……你讓我懷著孩子去和陳紅玉撕扯,給我服下落胎藥……你這個(gè)賤人,你從來沒有一天,把我當(dāng)成個(gè)人。我為什么要來救你,我為什么?”
阮嬌嬌混亂地大喊著,數(shù)落趙煥的樁樁不是,眼睛里仿佛要滴出血來。
趙煥看著她,搖頭,再搖搖頭。
“我不懂。”
阮嬌嬌冷凄凄的笑:“你不懂,你這輩子都不會懂。也不必懂。行。你不走。那你等死吧,我逃了——”
說著她便提起裙裾,拔腿往外飛奔。
“等等。”趙煥突然出聲喊她。
阮嬌嬌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盯著趙煥,一片血污的臉上唯有雙眼晶亮。
“等等,你穿上鞋。”趙煥倉皇惶回頭,到處找鞋。
阮嬌嬌常來陪侍,趙煥的寢殿中有她的鞋子。趙煥沒費(fèi)什么力氣就找出來一雙秋香色的軟底繡花鞋,走到阮嬌嬌的身前蹲下。
“來,我給你穿上鞋,我們一起逃。”
阮嬌嬌低頭看著男人的頭頂,眼眶淌下的淚在滿是血污的臉上沖刷出兩行溝渠……
……
天幕被火光染了一層詭異的血色,整個(gè)京師的人們都涌到了皇城附近,看著宮中熊熊燃燒的火光,議論紛紛。
奉天門前的夜宴剛擺了一半。
宮中人聲喧嘩,可大門仍是緊閉。
魏國公府里,接到內(nèi)應(yīng)鳴鏑的消息,趙胤原本要夜宴時(shí)才開始的行動,不得不提前。
“殿下!”
辛二戴上一個(gè)漆黑的皮質(zhì)手套,朝趙胤拱了拱手。
“為免不測,請先退出密室,在后方甬道稍候。”
趙胤站在一個(gè)石臺上,抬頭望著黑漆漆的密室頂,手撫上繡春刀,慢慢拔出,發(fā)出錚的一聲金屬鳴響。
“不必。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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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啊,姐妹們~~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