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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造作啊(雙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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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近女色的趙胤,從不離身的令牌……
    是天塌了嗎?這怎么可能?
    酒樓大堂古怪的安靜著,連拂門的風(fēng)都涼了幾分。
    詭異的寂靜中,門外有人在喊,“官爺,就是她,官天化日之下,縱狗行兇,您看看,這得月樓被糟蹋成了什么樣子——”
    那個是去報官的小廝,痛心疾首地說完,發(fā)現(xiàn)身邊的官爺愣住了。
    官爺愣住,他也愣住。
    官爺看令牌,他也看令牌。
    好半晌,他聽到官爺說:“大都督的令牌為何在你手里?”
    時雍看著跟小廝一起進來的魏州和楊斐,低垂著眉眼,淡淡道:“魏千戶不知道嗎?”
    他和大都督之間的事情,旁人哪知全貌?
    看她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魏州笑容有些僵硬,想問清楚,又覺得這事不合適問得太仔細。
    楊斐不悅地看著她,就像見到自家在外闖禍的“親戚”,明明是黑著臉的,可一舉一動卻有幾分不自覺地維護。
    “你哪里來的令牌?偷的嗎?你這次死定了。拿爺當(dāng)擋箭牌,到處惹是生非,爺鐵定要扒了你的皮。”
    “擔(dān)心你自己吧。”時雍扭頭看他,一個莞爾,壓低聲音輕笑,“這才叫仗勢欺人。對你那個,不算。”
    楊斐呆若木雞。
    偏生大黑還轉(zhuǎn)過頭,防備地盯住他,齜牙咧嘴地“汪”了一聲。
    這狗東西也學(xué)會仗勢欺人了?
    人惹不起,連狗都惹不起,楊斐拉下了臉。
    “鬧出這么大的事,看你怎么跟爺交代。”
    宋長貴呆呆看了半天,不相信趙胤會把令牌給女兒,認準(zhǔn)了是她偷拿大都督的令牌,如今連魏州和楊斐都敢頂撞,越想越害怕,一顆心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阿拾。”他小聲道:“砸了人家這么多東西。咱……認賠吧。”
    他拿眼神望向王氏,王氏頓覺肉痛,立馬跟他急眼了。
    “賠什么賠?誰讓他們狗眼看人低,我呸。老娘一個銅板都不會賠。沒眼力勁兒的東西,該砸,砸得好,活該砸它個稀巴爛。”
    王氏可沒宋長貴懂的那么多。在她看來,大都督既然肯賞給阿拾那么多銀子,拿個令牌給她算什么?
    她自覺有人撐腰,嗓門又尖又利,戰(zhàn)斗力完全不是宋長貴能鎮(zhèn)住的。從掌柜到小二,全被王氏指著鼻子罵了一通。
    “春娘!”宋長貴臉漲得通紅,依他的脾氣,縱使對方有萬般不是,砸了人家這么多東西,也確定該賠。
    他拽住王氏,一臉懇求的神色。
    王氏卻是不肯,罵得越發(fā)狠了,“我呸,一個個小楞登子下作貨,破酒樓留著自個兒躺尸吧,不肯好好待客,老娘還不愛吃了呢。”
    她話落,一手拉著宋鴻,一手來拉時雍。
    “走!家去,老娘給你們做十八個菜。”
    “怎么能就這樣走?”時雍扭頭,這笑吟吟的一眼,看得王氏微微一愣。
    小蹄子該不會真要賠吧?
    王氏登時白了臉,卻聽時雍笑道:“得月樓仗著背后有貴人撐腰,就欺辱食客,我們一家誠心光顧,卻受此窩囊氣,害得我娘情志不暢,肝氣郁結(jié)、頭痛胸悶、五臟六腑疼痛難忍。這事——怎么也得有個說法是吧?”
    “???”
    這叫什么話?
    王氏愣住。
    眾人都看著時雍。
    她卻慢慢轉(zhuǎn)頭望魏州。
    “千戶大人,你得為老百姓做主呀?”
    魏州臉上有幾分尷尬。
    但凡有眼看,都知道酒樓被造得不成樣子了,沒開口讓她賠,完全是因為她身上那尊令牌,如今她反過來要人家給說法?
    “阿拾,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給過他們機會了。可是他們不肯饒我……那就必然得有個說法的。”
    魏州腦袋隱隱作痛,“那你待如何?”
    “賠。”時雍敲敲桌子:“得月樓必須賠。”
    得月樓的掌柜這時脊背都汗?jié)窳恕T詾樾账芜@一家子就是窮人窩里出來混食的,哪知拿了大都督的令牌,錦衣衛(wèi)千戶在她面前都謹小慎微。他怕得罪了大佛,會給東家的惹事,看時雍說賠,一咬牙就認了。
    “小姐準(zhǔn)備讓我們賠多少?”
    時雍視線都懶得給他,手上令牌一搖一晃。
    “把這酒樓賠給我。”
    理所當(dāng)然的說完,時雍看掌柜變了臉色,揚起嘴唇,又意味深長地道:“哦,還有得月樓下你家的胭脂鋪,別忘了,一并賠來。”
    大堂響起一片吸氣聲。
    這叫什么道理?
    砸人酒樓,還讓人賠酒樓。
    賠酒樓不算,還要搭上一個胭脂鋪?
    等等,她怎知樓下的胭脂鋪也是得月樓老板的?
    這事外面的人,可不知情。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掌柜的臉上,而掌柜的沒有否認,一張老臉已然由青轉(zhuǎn)白又變了紅,雙眼混濁帶著狠意,咬牙切齒地瞪著時雍。
    “小娘子這是仗著有大都督撐腰,欺行霸市?”
    時雍皺眉略略想一下,抬頭直視他,“這么說,也未嘗不可。掌柜的要是做不了主,不如問問你們家老板,愿不愿意讓我欺呢?”
    “豈有此理。”掌柜的怒得額頭青筋都鼓了起來,“你真當(dāng)天子腳下沒有王法了是不是?縱是大都督一手遮天,我們廣武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眾人又是一驚。
    原來得月樓是廣武侯的產(chǎn)業(yè)?
    怪不得樓下的胭脂鋪叫“香莧不晚”,廣武侯府的嫡小姐不就叫陳香莧嗎?
    好事者低聲竊竊,竟讓他們理出個頭緒來。
    宋仵作的姑娘叫宋阿拾,是順天府衙的女差役,宋阿拾看上了倉儲主事謝淮的公子謝再衡,而謝再衡原本和廣武侯陳家有婚約,卻與張捕快的女兒有了首尾。張家出事后,謝再衡自愿入贅廣武侯府,馬上就要成為陳家女婿了。
    如今宋阿拾怒砸得月樓,不就是報復(fù)么?
    鬧一攤子事,就為一個“情”字。
    可是大都督在其間,又充當(dāng)著什么角色?
    香艷事,最得人心。
    不僅食客們流連不走,得月樓門口還圍攏了不少人瞧熱鬧。
    這般稀罕事,可不是天天都有。
    酒樓里的仆役小廝們破口大罵時雍不要臉,掌柜的被她氣得血液逆流,一張老臉青白不勻,好像隨時要背過氣去。
    魏州等人夾在中間,勸也不是,趕也不是,似乎也在為難。宋長貴更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直搓手。
    時雍卻漫不經(jīng)心地坐在窗邊,斜眼望了望停留街邊的一輛馬車。
    “我不急,等你請示了你們老板,再回我話也不遲。我不管你們老板是什么侯,欺負人,就得有地方說理。老百姓怎么了?老百姓吃飯又不是不付錢,憑什么攆人,憑什么侮辱?天子腳下,侯府就可以仗勢欺人嗎?還有沒有王法,講不講天理了?”
    她把掌柜的話,一并奉還,還說得頭頭是道。
    一時間,人群議論紛紛,神色各異。
    正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候,圍觀的人群從中間自動分開,讓出路來。
    “何事吵鬧啊?咱家也來瞧瞧熱鬧。”
    來人一把嗓子陰陽莫辨,眾人一聽,立馬噤聲。
    掌柜地望外看了一眼,眼前亮了亮,恭身迎上去。
    “哎喲喲廠公大人,您老快快救命啊!此女仗著有錦衣衛(wèi)撐腰,在我得意樓欺行霸市,還要強占店鋪,廠公做主,給小店找個說理的地方啊。”
    廠公?
    時雍掃眼望去。
    這人有些年紀了,頭發(fā)花白,圓頂雙拱烏紗,團領(lǐng)常服,掛青絳、配牙牌,看上去好不氣派——正是東緝事廠的廠公、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婁寶全婁公公。
    這些年東廠勢力如日中天,這位婁公公是伺候光啟帝長大的太監(jiān),掌印司禮監(jiān),地位也是水漲船高,走出宮門看誰都斜眼。
    “要找說理的地方?正好,東廠正合適。掌柜的別怕,咱家給你做主。”
    時雍瞥他一眼,目光又掃向他身側(cè)的白馬扶舟,嘴唇微微一挑,淡淡道:“你是哪里來的老怪物?是非不分,道理不明。事情都沒有弄明白,就要私設(shè)公堂,打壓良善了不成?”
    老怪物?婁寶全被這句話堵得變了臉色,胸膛不勻地起伏幾下,指著時雍尖起嗓子罵。
    “野狗一般的賤奴,也敢在咱家面前放肆?來人啦,給咱家拿下。”
    東緝事廠又稱東廠,與錦衣衛(wèi)合稱廠衛(wèi),也是監(jiān)察機關(guān)和特務(wù)機關(guān),直接受皇帝統(tǒng)領(lǐng),還有監(jiān)視錦衣衛(wèi)的功能。
    若說這偌大的京師,哪里能脫離錦衣衛(wèi)的眼線,那就非東廠莫屬了。
    宋長貴一聽這話,嚇得臉都白了,心里埋怨女兒惹事,又怕她鬧出大事,婁公公話沒說完,他撲嗵一聲就跪了。
    “廠公大人恕罪,小女年幼不曉事理,小的愿代小女受罰。”
    “滾開,老虔狗。”
    婁寶全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見求饒?
    他一腳踢開宋長貴,氣咻咻地指著時雍,尖利地喝罵:“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拿下這女賊子,等咱家稟明陛下,任她是誰的人,也斷不敢再為非所歹,鬧事行兇。”
    幾個緝事沖上來就要拿人,宋家?guī)卓谌珖樧×耍蜗阕齑桨l(fā)抖,宋鴻更是哇啦哇啦的哭,倒是王氏奮勇地堵在時雍面前,撒潑打滾地叫罵“殺人了,殺人了。”
    時雍冷笑,不見半分緊張,撥開王氏的肩膀,對著第一個沖上來的緝事就是重重一腳。
    “別嚇著小孩子!”
    她這一動手,在桌子底下觀望許久的大黑嗷嗚一聲就沖了出去。這狗子很精靈,它也不找別人麻煩,直接撲向婁公公,一腦袋撞上去,張大嘴“嗚”一聲,咬一口他的襠部,拔腿就沖出店門。
    婁公公瞪大眼,猛地夾起了腿捂住襠,痛得臉色發(fā)白,聲音顫抖。
    “快!快……打死那條……狗!”
    “都是死人嗎?還不快來扶著雜家,哎喲,哎喲。”
    婁寶全人前失態(tài),疼痛難忍地在兩個小太監(jiān)攙扶下出了門。
    東廠番役們見狀,上前就要拿人。魏州和楊斐一看情況不對,也都拔出刀來,嚴陣以待。
    “誰敢上來?”楊斐像炸毛的關(guān)公,惡狠狠地擋在時雍面前,冷聲冷氣地吼:“東廠這是連大都督都不放在眼里了嗎?”
    東廠雖說有監(jiān)督錦衣衛(wèi)的職能,可趙胤不僅僅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還是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五軍都督府是大晏最高軍事機構(gòu),統(tǒng)領(lǐng)兵權(quán)。
    說到底,婁寶全只是個閹人,權(quán)勢來自媚顏曲膝,一臉奴才相,即使東廠勢大,在錦衣衛(wèi)這些男兒們眼里,也是瞧不上他的。
    “楊大哥不必生氣。”時雍今兒對楊斐多了幾分笑容,輕輕按下他出鞘的腰刀。
    “何苦為了這點小事讓大都督難做?行,得月樓不是要找個講理的地方嗎?我看東廠就挺好。你先帶人回去歇著,我自當(dāng)無礙……”
    “阿拾!?”楊斐難得嚴肅的拉著臉,怕她年紀小不懂得東廠的厲害,皺了下眉頭,努嘴,“閃邊上去。爺們兒未必會怕這些沒卵蛋的閹貨?”
    時雍看一眼白馬扶舟,忍不住想笑。
    她拍了拍楊斐的胳膊,徑直走到白馬扶舟面前,衣裙微翻,竟有幾分婀娜之態(tài),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溫婉了幾分。
    “扶舟公子……”
    時雍福身問好,眼底的笑復(fù)雜難明,下面那句話卻低低的,除了白馬扶舟誰也聽不見。
    “原來你是個小太監(jiān)呀?失敬。”
    白馬扶舟眼睛瞇了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下次可不能這么造作了,你看,鬧出事了吧?”
    他溫聲和暖,時雍也淡笑回應(yīng)。
    “這豈不是更好?你可以準(zhǔn)備做下一任廠督了。”
    白馬扶舟眼簾微垂,淡笑,“請吧。”
    ————
    大街上亂成一團。
    大黑已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人群里都在叫“打狗”,時雍走到門口看了一眼,街那邊的馬車仍然安靜地停放著,一動不動。
    時雍一笑,回頭看了看一臉擔(dān)心的楊斐,跟上白馬扶舟。
    “有勞扶舟公子。”
    婁寶全坐在轎子里捂著下腹呻吟,剛才大黑那一嘴差點沒把他的命給收了。太監(jiān)那處本就受過傷,嬌弱得緊,大黑居然瞧準(zhǔn)咬了他一口。
    “找到那惡狗,給咱家打死。剁成肉泥,烹了。哎喲,娘也,哎喲,疼死咱家了。”
    這時,他看到了跟著白馬扶舟安靜走近的時雍,微微一愣,皺起了老臉。
    “白馬楫,你這是做甚?咱家不是說把她拿下嗎?是拿下!不是請回去當(dāng)祖宗。”
    “師父。”白馬扶舟淡淡看他一眼,并沒有因為他的盛怒有半分慌亂,唇角甚至隱隱有一絲笑容。
    “實不相瞞,她是扶舟失散多年的……親姑姑。”
    姑姑都來了?
    時雍心里一跳,沒吭聲。
    婁公公看著白馬扶舟似笑非笑的臉,當(dāng)然不信。
    可是懷疑他又能如何?
    白馬扶舟是長公主宮里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雖在東廠麾下,可自打被長公主慎重其事地認作了干兒子,后來又隨了長公主前往天壽山守陵,便是長公主的心腹,奈何不得。
    婁寶全氣苦不已。
    白馬扶舟眼下突然回京,他本就懷疑是得了長公主的授意,行事小心得緊,哪里又敢隨意指摘他?
    “那依你之言,師父這罪是白受了,得月樓的冤也不用申了?”
    白馬扶舟低頭行禮道:“不敢。扶舟只希望師父能給三分薄面,在事情尚未弄清之前,不讓我姑姑受罪。”
    “依你。”婁公公狠狠咬牙,大袖一揮,“帶回去,剛才鬧事的一干人等,全都給咱家?guī)Щ厝ァ!?br/>     “是!”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走了。
    得月樓的街面上終于恢復(fù)了平靜。
    對街拐角停放的馬車里,大黑仰頭望著端坐的男子高貴平靜的臉,吐著大舌頭,擺出一張微笑臉。
    趙胤眼底的冷氣慢慢散去,一只手放到大黑的腦袋上。
    “你倒是聰慧,會選地方逃命。”
    大黑蹬蹬退后兩步,腦袋從他的掌中掙脫,再抬頭時,不滿地汪了一聲。
    不讓摸?
    趙胤眼皮垂下,哼聲。
    “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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