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借口感染風寒沒去聽學。用膳也讓弟子送到明水月松風來。我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云兒,也許避開幾天會好些吧。
傍晚時分,師父來到水月松風探望我。師父關切地望著我道:“啟仁,讓為師給你把把脈看看你病勢如何。”我心虛地避開了師父伸過來的手,回避道: “師父,我休息一天好多了,現已無大礙,有勞師父掛懷。”
師父若有所思地望著我,捋了捋胡子道:“既如此,你好好休息幾日便是。”我正愁著明日該如何面對云兒,繼續裝病也好,趕忙道:“好的,師父!”
師父忽然問道: “對了,啟仁,昨日我聽族人說你在后山抱著一位姑娘,可有此事?”師父問得我猝不及防。我一下子慌了神,結結巴巴道: “呃......這......我只是幫云兒擋了一下狗......”
師父大為驚訝道:“云兒?她是誰?你為何直呼她閨名?”
我一緊張更加結結巴巴:“是......是云夢的......洪姑娘......大家都叫她云兒......”我趕忙解釋,生怕師父以為我們有私。
師父惱怒異常,大聲呵斥我道:“胡鬧!一個姑娘家的閨名豈是人人都可叫得!輕狂!” 師父氣的甩袖子。我緊張得不知如何作答:“我......她......”我心虛地低下頭咽了咽口水。
師父長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語重心長道: “莫要重蹈你兄長的覆撤,把一生都毀了。你兄長已毀,姑蘇藍氏只有你了,莫忘了你肩負姑蘇藍氏整個家族的命運。”
云兒和兄長的妻子不一樣,她很善良很可愛,她的師父是世外高人,她不會濫殺無辜,更不會傷害藍氏的人,想及此,我為云兒辨別道:“師父,云兒和兄長的妻子不一樣,她很善良很好......”
師父氣急道:“荒唐!你怎知她很好?才來幾日就和你摟摟抱抱,閨名又人人可叫,聽說和云夢兩位公子也不避嫌,如此輕便的女子如何配當姑蘇藍氏未來的主母?我不允許你和她交往!”
我驚叫:“師父!”
師父氣惱地揮了揮袖子道:“從明日起,你去藏書閣重修家規,沒修好之前不許出閣,聽學你不必再去了。”
我還想辯駁幾句,師父怒氣沖沖地盯著我不容反駁,我長嘆一口氣,等師父過了氣頭再好好向師父解釋吧,我垂首作揖道:“弟子遵命。”
師父“哼”了一聲道:“你好自為之吧,好好修心養性別讓紅顏禍水迷惑了眼睛,為師自當會在名門望族中為你選一位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與你為妻。”說完師父悻悻地甩袖而去。我覺一陣陣頭暈目眩。
白駒過隙,在藏書閣禁足不覺半月有余,這半月里我心無旁騖置身于書籍之中足不出戶,只在送膳的弟子口中得知,云夢兩位公子已然回來,并帶了江少主的未婚妻眉山虞子鴛一同來到云深不知處。弟子沒有說云兒的事,我亦不敢打聽,不知云兒近況如何,還恨我嗎?
連日陰雨后今日終于天色放晴,我打開所有的窗戶讓陽光進來去去濕氣。雨后的空氣清新潔凈,陽光灑滿枝頭樹梢,玉蘭花花瓣上盈盈的露珠在陽光下五彩斑斕,熠熠生輝。透過樹蔭看到三三兩兩的弟子路過池畔小徑向這邊的蘭室走來。
我盯著小徑思念泛濫,云兒,有多久沒見你,你還好嗎?我以為不見你便會放下對你的執念,卻不曾想你住在了我的心里。你會經過小徑嗎?多想再看看你明媚的笑容,多想再聽一聲你甜甜地叫我“藍二哥哥”。
一聲女子的咆哮聲把我從沉思中喚醒。定睛一看,小徑上多了五、六個人,魏公子和云兒并肩走在前面,江少主和一陌生女子走在后面,在后面還跟著牽了一只黑鬃靈犬的丫鬟。
云兒低著頭走得漫不經心,臉上沒有笑容,郁郁寡歡,腳步似乎也很沉重,身上清瘦了不少,似乎滿腹心事。魏公子緊隨她身旁不時地注視她。我的心沒來由的一陣酸澀。
江少主看上去滿臉惱怒,那個陌生的女子怒氣沖沖地拉著他的袖子不放,想必她就是眉山虞子鴛吧,而剛才這聲咆哮應該是她發出的。看樣子應該和江少主起了沖突。
看到后面那只狗,我不由地擔心地看著云兒,她是那么怕狗,為何無動于衷呢?是心不在焉沒看到嗎?
“啊......”
忽然云兒踩到路邊青苔腳下打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只見后面的江少主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云兒的雙臂扶住了她。幸好......
“江楓眠!你放手!”
虞姑娘又是一聲咆哮,上前一把拉住江公子狠狠地往后拽。拽得江少主一個趔趄,連帶著云兒一起失去平衡......
魏公子眼疾手快扶住了差點兒被拽倒的云兒。云兒面無表情神色木然,怎么半月不見,那個靈動活潑的明媚女子不見了,發生了什么事讓云兒變成這樣?和我有關嗎?
“洪絳云!請你注意舉止,不要和有婦之夫拉拉扯扯糾纏不清!”虞姑娘又沖著云兒咆哮。
豈有此理,天下竟有如此蠻橫無理的女子!她有什么資格這樣侮辱云兒,云深不知處還輪不到她來撒野!
云兒呆呆地開口道:“你說什么......”看上去整個人恍恍惚惚神不守舍。
“你還裝聾作啞!你要不要臉,狐貍精!”虞姑娘越說越難聽。我正想越窗而出教訓一下這個兇女人。
“啪......”
只聽見啪的一聲,江少主揮手一個耳光呼在虞子鴛臉上,同時大聲呵斥道:“你給我住口!”江少主怒不可竭,整張臉都漲紅了。
虞子鴛愣了一下,隨即捂著臉放聲大哭,邊哭邊叫:“好啊......江楓眠!你竟敢打我!”
她轉頭一把搶過丫鬟手中的狗,松開韁繩指揮狗子撲向云兒。 “小黑!給我咬死那狐貍精。”
我再也無法在藏書閣觀望了,提劍翻身躍出窗戶沖著那惡犬就是一劍,只見血光飛濺,狗頭落地。
回身看向云兒,只見魏公子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護住她的頭,而他的后背卻是血肉模糊一片狼藉。原來剛才電光火石之間,他來不及拔劍,就一把抱住云兒轉了個身把自己的后背留給惡犬。
云兒渾渾噩噩瞪著沒有聚焦的眼睛,她依舊窩在魏公子懷里沒有反應。我心頭停滯了一下,轉頭看向虞子鴛道: “虞姑娘,云深不知處禁止喧嘩,你縱容惡狗行兇,這里留你不得,請即刻起身離開云深不知處!”
虞子鴛一愣,隨即破口大罵道:“你是誰呀?你竟敢殺我的狗!什么破地方!我教訓一個賤女人也有人管!“
我冷了冷臉,厲聲道:“在下姑蘇藍啟仁,姑娘觸犯我藍氏家規,這里留你不得,請即刻離開云深不知處!”
虞子鴛似乎嚇了一跳,不過依舊大聲嚷嚷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破地方!破規矩!都在包庇賤女人!”然后一路罵罵咧咧離開,剩下眾人面面相覷。
江少主看著受傷的魏公子和發呆的云兒,頗為擔心。他走上前去拍了怕魏公子的肩膀道:“長澤,你沒事吧?回房我給你上藥。云兒,你發生了什么事,為何近日總是失魂落魄?”
他又轉頭向我作揖道:“藍二公子,在下未過門的妻子多有冒犯,請見諒!楓眠代她向你賠罪!”
我回禮道:“此事與江兄無關,無須多言!江兄,我看魏兄這傷口須得仔細處理,云深不知處有上好的靈藥,你不妨跟我來取些回去。”我又望了一眼云兒道:“呃......洪姑娘,你要不要一同前來拿些安神的藥物。”她慢慢匯攏眼神看向我,然后冷冷地開口: “不必......多謝......”
她冷冷的眼神和冷冷的話語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心,然后轉身頭也不回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