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滿灰塵的屋子,空空蕩蕩,借著月色,影影綽綽勉強能看到一個破舊的佛龕和兩個已經臟得看不出原樣兒的蒲團……</br> 蘇念雪心中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她不知道顧香凝為何要帶她來這間明顯早已廢棄的屋子里,卻見顧香凝跪倒在蒲團上,面對著佛龕,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br> 正在蘇念雪為顧香凝的迷惑行為而困惑時,卻聽一陣“咔嚓咔嚓”機括啟動時的聲音,在寂靜黑暗的屋內顯得尤其的刺耳,嚇得蘇念雪的心一陣狂跳,目光驚慌地四下掃量,“怎么了?”</br> 她好像看見那個佛龕微微動了一下。</br> 不會是鬧鬼了吧?</br> “鬧什么鬼?!”</br> 顧香凝從蒲團上站起,拉起蘇念雪便往佛龕后轉去,喜悅至極:“這是地道!”</br> 蘇念雪不及再說什么,便被顧香凝拉進了密道中。</br> 密道低矮陰涼,卻不潮濕,反倒十分干燥,土腥味極大,她們前腳剛進去,后腳地道的機關便合上了。</br> ‘砰’的一聲,蘇念雪不禁緊緊地抓住了顧香凝的手。</br> “放心,沒事的……”</br> 顧香凝深吸了一口氣安慰著蘇念雪。</br> 這個時候,她們真的就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了。</br> 顧香凝從懷里掏出一個火折子,吹了兩氣,火折子見風便著,漆黑陰冷的密道中終于有了一點亮光,雖然微弱,可是,卻讓兩個人的神經都是一松,心中又重新有了勇氣。</br> “你居然還帶了火折子……”,蘇念雪激動得眼淚汪汪,緊緊靠在顧香凝的身邊。</br> 她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刺激了。</br> 看向顧香凝的目光滿是崇拜。</br> 她怎么就知道這么多呢?</br> 心思還縝密又細膩。</br> 跟在顧香凝的身邊充滿了安全感。</br> “走吧。”</br> 顧香凝莞爾一笑,一手拉著蘇念雪,一手拿著火折子開始往外走。</br> 她既然都知道要從密道逃生了,怎么能不記得拿些照明工具呢?這火折中可真是個好東西……她從溫泉行宮的小廚房順的,雖然,火光弱了點,但有點光就總比沒有強啊。</br> “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這里有條密道的嗎?”</br> 蘇念雪跟在顧香凝的身后搖了搖頭,“你若是想告訴我,自然就會告訴我。你若不告訴我,自然是有你的理由……”</br> 每個人都有秘密,她并無意探聽別人的秘密。</br> 顧香凝抓著蘇念雪的手緊了緊。</br> 她還真的沒有辦法告訴蘇念雪她為何知道這條密道,好在,蘇念雪真的很善解人意,也并沒有追問的意思。</br> “我們走快些……你的人真的能送我們出城嗎?”</br> 走到這里,顧香凝的作用已經基本發揮完了,剩下的就是要看蘇念雪的安排了。</br> 可是,城門卻是一大關卡。</br> 她們能不能跑路成功,就看能不能出得了京城了。</br> “放心。”</br> “他一定可以……”</br> 蘇念雪輕聲的回道。</br> 這個時候,顧香凝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他是誰,只當是蘇念雪找來接應她們的人,可是,等顧香凝和蘇念雪千辛萬苦地走出地道后,借著月色,跌跌撞撞來到十里長亭,看到等在那里的人時,顧香凝才知道蘇念雪為何會這么有信心了……</br> 等在那里的人是平陽候府的大公子君子謙。</br> 蘇念雪竟然袁天闊那么嚴密的監視之下,仍然能聯絡到君子謙,想必他們之間一定有外人不知道的聯絡法子。</br> 既然是故人,顧香凝便不方便上前了,只是站在青布馬車旁,示意蘇念雪上前與君子謙道別,這一別,就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了。</br> 蘇家會倒臺,與平陽候府也并非沒有關系,只是君子謙不知罷了。</br> 平陽候府的身后是靜王李承紹。</br> 君子謙……是平陽候府唯一一個出淤泥而不污的清流。</br> 若是蘇家沒事犯事兒,顧香凝也不看好蘇念雪嫁過去。</br> 唉……總之……就是造化弄人。</br> 幾位龍子龍爭虎斗,他們凡人只能隨波逐流。</br> 也不知道李承熙現在如何了?</br> 雖然,知道李承熙此番是有驚無險,還憑著一力死保順王李承琮,收獲了順王李承琮的感激,也讓讓弘德帝對他徹底地放心,寵愛更上了一層樓。</br> 可是……巫蠱之禍畢竟兇險……</br> 凡被卷進去的又能有幾個人能全身而退?!</br> 其中的風險不言而喻。</br> 在他的身邊時,她無時無刻不想著逃離,可是,當真的馬上就要逃出生天時,她心里又充滿了淡淡的不舍和一絲眷戀……</br> 果然……李承熙是有毒的!</br> 她已經中毒不輕了……</br> 顧香凝回望皇宮的方向,心中傷感。</br> 十里長亭里,蘇念雪看著眼前眉目如畫,風光霽月的男子,他還是沒有變,一舉一動都如春風般溫潤拂面,可她卻已不再是原本的蘇念雪了。</br> 她和他之間再也沒有可能!</br> “我要走了……”</br> “謝謝你。”</br> 蘇念雪的目光飄忽空靈,帶著淡淡的憂傷。</br> “我知道。”</br> “你們的假身份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曾大哥是我在外地游學時認識的,一見如故。曾大哥學識淵博,育有一女,身有舊疾,原本想要進京求醫,卻在半路就病逝了,曾大哥也因此大病一場,銀錢散盡,再無上京趕考的銀兩,我便私下相助。果然,今年曾大哥榜上有名,乃是一甲二十三名,被授于蘇州阜縣縣令一職。”</br> “曾大哥女兒是在半路破廟里病逝的,外人卻并不得知。你的年紀與曾大哥女兒相防,你們現在要頂替的就是他的女兒和身邊的丫鬟。”</br> 有了新的身份,念雪就可以在蘇州開展新的生活。</br> 待到除掉袁天闊之后……他便可以去接念雪。</br> 此生,他一定要娶念雪為妻。</br> 君子謙很想上前將瘦削的蘇念雪攬入懷中,可是,又怕唐突了佳人,只能強忍著心中的思念,艱難道:“快上車吧……”</br> “車上有準備好的衣物……”</br> “準備送你們出城。”</br> “現在就出城嗎?”,蘇念雪秀眉微蹙,看這天色還不到二更天,可是,城門一般都是四更一刻才開的。</br> 現在怎么出得去?</br> “我買通了北門的人,他們會替你們開門。”,君子謙仔細地看著蘇念雪,想要將蘇念雪的模樣深深地印在腦海里。</br> 蘇念雪大驚,飛快地搖頭道:“不行。”</br> 以袁天闊和李承熙的勢力,很快就可以查到北門的情況。</br> 順藤摸瓜,就會摸到君子謙的身上。</br> 她不能連累君子謙。</br> 這個舉動太危險了。</br> “我們還是待四更天時再正常離開吧……”</br> 按照君子謙說的,她們已經有了正常的身份,再加上顧香凝的改頭換面,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可以出得去城門的,何必要讓君子謙冒險?!</br> 拜托他找人送她們出城,已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蘇念雪又怎么能將君子謙再卷入更危險的境地?</br> 見蘇念雪執意不肯,君子謙不禁急道:“若是那時四門被關,又該如何?”</br> 蘇念雪一愣,脫口問道:“四門為何被關?你知道宮里發生了什么事兒?”,問完之后,蘇念雪又覺得自己想多了。</br> 這怎么可能?!</br> 連她這個參加了宴會的都不知道宮中發生了什么事情才匆匆結束了宴席,根本沒有去赴宴的君子謙怎么會知道?</br> 君子謙怔了一下,含糊道:“我父親進宮此時仍未回,宮中一定是出了事的……”</br> 就算如此,蘇念雪也執意不肯。</br> 蘇念雪找顧香凝商量,顧香凝也同樣不肯。</br> 無論是楚璟還是君子謙給她們的幫助越少越好,露出的馬腳也少,以免被李承熙和袁天闊察覺,這兩個人聯起手來,勢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br> 顧香凝也同樣不想將君子謙卷進來。</br> 君子謙能幫到這份兒上,她已經很知足了。</br> 簡直是解決了她們最難的問題。</br> “君公子,你放心……我們不會被攔在京中的……”,顧香凝道。</br> 君子謙還是不放心,“那萬一呢?”</br> 他絕不能讓念雪再落入袁天闊的手中,她們必須馬上離開京城!</br> 念雪的性子太倔!</br> 她會死的!</br> “就算真的四門關閉,也總有再開的一天……”,顧香凝看了一眼馬車前站著的曾錚。</br> 如曾錚這般要離京赴任的人不知凡幾,每天也有那么多人要進京送貨、出貨、探親、訪友……這城門不可能一直關著,否則,城里人的吃穿用度都要供給不上了。</br> 若是能在城門未關前離開最好,若是,城門關上了,她們也可以等城門再開,還有機會。實在不行去找那個人伢子也行,反正,只要李承熙不出來,只有袁天闊在外面,尚不足為懼。</br> 既然還有一線機會,為什么要把君子謙卷進來?</br> 君子謙面對兩個死活都不同意走北門的人,不禁又氣又急又毫無辦法。</br> 他知道蘇念雪是擔心他的安全。</br> 而蘇念雪的朋友自然也是像她一般良善的人。</br> “對不起,念雪……”</br> 顧香凝只來及看到君子謙抬手,還沒看清他的動作,蘇念雪人已經軟軟地倒了下去,被君子謙一把扶住。</br> 顧香凝目瞪口呆。</br> 這樣也行?!</br> ……</br> 作者有話要說:香香:算了,你不用動手了,聽你的,走吧!,,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