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來到大將軍府,顧香凝的心情卻與第一次來時有所不同。</br> 心情依然是激動、雀躍的。</br> 沒有李承熙跟著,顧香凝覺得自己就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可以,自由的呼吸這新鮮的空氣。</br> 只是在這份喜悅之中,還夾雜著幾分沉重和意外。</br> 想起馬車上李承熙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顧香凝便覺得心事重重。她不知道那番話,她應不應該告訴蘇念雪。</br> 還有,李承熙為什么突然就肯讓她來見蘇念雪了?</br> 之前,不是死也不肯嗎?!</br> 等顧香凝見到蘇念雪時,她終于知道為什么李承熙肯讓她來見蘇念雪了。</br> 蘇念雪病了。</br> 看模樣不病得不輕。</br> 蘇念雪本就瘦削,現在更是單薄至極,弱不勝衣,就像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仿佛下一刻就會在人掌心融化一般。</br> 可把顧香凝嚇了一跳。</br> 上次見蘇念雪時,蘇念雪雖然冷漠疏離,可是,卻尚在人間,近在咫尺,現在,卻有一種無論如何都留不住的感覺。</br> “夫人,您這是怎么了?”</br> 顧香凝連忙來到蘇念雪的床前,一把握住了蘇念雪的玉手,冰涼、瘦弱的,握在手心里骨頭都咯得疼。</br> 見好好一個美人兒變成這樣子,顧香凝心疼無比,不由得暗暗咒罵袁天闊,那個如狼似虎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折騰蘇念雪了,把好好一個美人兒折騰成這樣?!</br> 難不成……</br> 上次蘇念雪仍是見了她的未婚夫,然后,被袁天闊撞見了?</br> 她記得書中梅雪閣那半個月后,蘇念雪就是這個狀態。</br> 難不成,她千方百計的避免,最后,還是沒能避免得了?</br> “我無事……只是,最近胃口不好,不怎么想吃東西……”,蘇念雪見顧香凝來了,清冷的美眸中微微泛起亮光,竟然在顧香凝的攙扶下,坐了起來。</br> 只這一個動作,就看得蘇念雪屋中的丫鬟們喜極而泣,“夫人,你餓了吧?奴婢們去給您端碗燕窩粥來……”</br> 夫人已經好幾天不曾好好喝過一碗粥了。</br> 蘇念雪眉頭輕蹙,顯然是很不愿意喝的,可是,最終還是輕輕點了一下頭。</br> 屋中的說話的大丫鬟立刻歡喜著出去準備燕窩粥去了。</br> “你們都下去吧,這么多的人在這里,我看得頭疼……”,蘇念雪輕輕掃了一下屋中的下人們,淡淡地吩咐道。</br> 聲音如碎玉撞冰,煞是動聽。</br> 哪怕如此虛弱,也不減輕她的半分美麗,相反,卻越發增加了她幾分虛無縹緲的清冷仙氣,讓人不敢違逆。</br> “夫人既然喜靜,那你們便也下去吧……”,顧香凝也緊跟著吩咐道。</br> 她巴不得把宸王府帶來的丫鬟們關在門外呢。</br> 玉秋和白芷互相看了一眼,便很柔順的退在了外面。</br> 她們的表現和將軍府的丫鬟們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br> 可是,顧香凝卻不相信李承熙那個蛇精病真的只會派幾個普通的丫鬟跟著她。</br> 薄薄的一扇門,隔絕了她們的視線,可是,顧香凝很擔心她們說的話還是會傳出去,被她們聽到,李承熙的手下……顧香凝相信就沒有吃素的。</br> 顧香凝的擔心,也正是蘇念雪的擔心。</br> 她為了能見到顧香凝,特意向袁天闊提了。</br> 可是,卻沒想到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袁天闊明明同意了,可出出門回來之后卻再不提讓她見顧香凝的事情,被她問得急了,只得說出了顧香凝做的一些‘豐功偉績’。</br> 從袁天闊的嘴中,蘇念雪才確定了顧香凝真的就是以前的慶國公府的表小姐,也真的曾躲開宸王長達三個月的追捕。</br> 蘇念雪頓時明白了袁天闊為何不肯讓她們相見。</br> 難怪,她一見到顧香凝便覺得親切。</br> 蘇念雪羨慕顧香凝。</br> 她做到了她做不到的事情。</br> 袁天闊越不讓她見,她便越想見。</br> 為此,蘇念雪不惜用上了苦肉計。</br> 以前,蘇念雪幾乎每隔幾天,便要出門一趟的,現在,她不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至連飯都少用了些,身子日漸消瘦。</br> 果然,袁天闊慌了。</br> 為她請了無數名醫,只說她心情抑郁,要想讓她徹底好起來,就必須讓她心情好起來。</br> 袁天闊那人聞聽后,出門消失了一天。</br> 最后,回來說,宸王已經同意讓顧香凝來府中看望她。</br> 她就知道……她成了!</br> “你……你與宸王是如何相識的?”</br> 蘇念雪倚在床邊,腰上墊了一個月白素緞的軟枕,看著顧香凝,美眸中滿是好奇。</br> 宸王那是一個比袁天闊還要可怕的男人!</br> 若不是顧忌著將軍府的眼線,說話不方便,其實,蘇念雪真正想問的是,‘你怎么這么倒霉被宸王看上了,還死咬著不松嘴,都躲了三個月了,還是被他抓到了?’</br> 各位皇子對袁天闊的態度,蘇念雪心中也是清楚的。</br> 就算不交好,也絕不會交惡。</br> 出自將軍府的相邀,蘇念雪從未想過宸王竟然會拒絕,若不是她鬧了一出苦肉計,怕是她真的見不到顧香凝。</br> 宸王……怕是很喜歡她的。</br> 眼前的美人清靈出塵卻又嬌憨可掬,別說宸王一個男的,就是她一個女的,都覺得心動不已。</br> 不讓她見她……是怕她拐了宸王的這位庶妃跑了嗎?</br> 她……還想跑嗎?</br> 蘇念雪不確定。</br> 如何相識?</br> 一想起游園會上的那場孽緣,顧香凝就恨不得時光倒流,那樣她一定不會選擇去游園會。慶國公府雖然難出,但是,時間充裕,她總會想出辦法的。</br> 顧香凝苦著臉,眼神中寫滿了不甘不愿和對宸王的嫌棄,“皇宮游園會上見過一面……”</br> 拜太子所賜!</br> “哦……”</br> 蘇念雪的眼中寫滿了同情。</br> 跟她一樣。</br> 她是在城門施粥放糧時與袁天闊見過一面。</br> 若不是因此,她家怎么會被滿門抄斬,死的就剩下她一個人?</br> 滅門之恨,讓她如何能心甘情愿與仇人共枕?</br> 若不是她沒有那個能力,她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男人!</br> 想及此處,蘇念雪眼中冒出了恨意,孱弱的身子禁不起這樣激烈的情緒,不由得一陣咳嗽……</br> 慌得顧香凝連忙給她端來茶盞扶她喝了一口,撫著她的背為她順氣。看著身陷滅門之仇,身陷痛苦的蘇念雪,顧香凝不知道該不該把她從李承熙嘴里知道的事情告訴蘇念雪。</br> 蘇念雪現在只憑著一腔恨意活著,若是,沒了這股子的恨意支撐,不知道會不會失去活下來的信念。</br> 袁天闊想必也是知道,所以,才不對蘇念雪說出真像,由著她恨著他。</br> 可是,顧香凝是知道后續情節的。</br> 蘇念雪在與袁天闊相夕相處的日子里,最終,還是愛上了那個沉默似山的男人。</br> 可是,滅門的家仇卻像是一根刺一般深深地扎進蘇念雪的心里,碰一下就鉆心的疼。愛上滅門仇人的巨大的愧疚幾乎壓垮了她。</br> 這樣激烈的情緒,她怎么可能保得住她的第一個孩子。</br> 那個還不到三個月就小產的孩子,幾乎讓蘇念雪崩潰,也讓蘇念雪再也沒有當母親的可能。</br> 她越發的恨袁天闊。</br> 兩個相愛的人互相折磨,當時,差點沒把顧香凝看得掉金豆子。</br> 隔著一書本的距離,顧香凝尚且感同身受。</br> 現在,活生生的蘇念雪就在她面前,看得見、摸得著、感受得到她的氣息,顧香凝哪里舍得她再受到日后的幾番折磨。</br> 告訴,她是一定要告訴的。</br> 只是……</br> 不能是現在。</br> 若是,現在講了,她怕蘇念雪會失去對生的向往。</br> 不如用在以后,到關鍵時刻,也可以是蘇念雪救命的底牌。</br> 顧香凝是個果斷的人,很快便拿了主意。</br> 她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與蘇念雪通個氣,看她要不要與她一起合謀跑路。</br> 只是……怎么說呢?</br> 看蘇念雪說話也如此小心的模樣,怕是這將軍府里也不是個可以放心說話的地方。</br> “你……你那三個月去了哪里?”</br> 此時,蘇念雪喉嚨中的癢意已去,抓緊時間問了一個自己最想問的問題。</br> 她特別想知道顧香凝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可以藏匿三個月之久,而她每次跑出去都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會被活捉回來。</br> 究竟是差在哪里呢?</br> 顧香凝沒想到蘇念雪竟然真的敢問這樣的問題,她都不怕袁天闊嗎?不過,轉念一想,蘇念雪一心想跑之心路人皆知,若是把她都請了,還不問,那才奇怪吧。</br> 既然,蘇念雪都不怕,她就沒有什么可怕的。</br> 若是回去李承熙問,她就說是蘇念雪非要問的就是了。</br> “我……我擅妝容……改了書生打扮去了抱玉巷租房子,假作上京趕考的舉子……”,顧香凝聲音輕的微不可聞。</br> 可是,短短一句話,便說清楚了一切。</br> 這一句話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就很大了。</br> 蘇念雪整個人怔在了那里,仿佛不認識顧香凝一樣,把顧香凝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br> 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嬌娘,是哪里來的七竅玲瓏心。</br> 她若是有顧香凝心思的十分之一,也不至于,前腳剛邁出將軍府大門,后腳就被袁天闊給抓了回啊。</br> 她……她怎么就那么膽大呢?</br> 她太崇拜她了!</br> “擅妝容是什么意思?”</br> 蘇念雪似是想到了什么,渾身一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顧香凝。</br> ……</br> 作者有話要說:想想袁天闊是怎么去求李承熙的,李承熙又是抱著何種心情說了他家庶妃的豐功偉跡的……想想那兩個狗男人的臉色……我就很想笑啊……待日后有機會在番外里寫給你們看。,,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