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麗宮。</br> 一只青玉四峰形筆架、一對兒青花地拔白葫蘆瓶、一幅鈕嘉蔭春山的畫兒、一株三尺高的紅珊瑚柏樹盆景……一字排開,擺在五皇子李承昂的面前。</br> 件件皆是貢品、價值連城。</br> “母妃,您這是干什么?”</br> “往日都是兒子孝敬您,怎么……今天,您這是要賞兒臣不成?!”</br> 坐在榮妃對面的五皇子李承昂有些不解,用那雙和其母極為相似的丹鳳眼,笑吟吟地看著榮妃王妙菡。</br> 榮妃王妙菡恨鐵不鋼地剜了五皇子李承昂一眼,心中的火氣‘噌噌’地冒,“看人家老三多有上進心,拽下了太子,又自己給自己掙來個靜王,入了刑部……你再看看你?!成天的和那些個商賈混在一起,哪里還有半點皇子的模樣。你再這樣下去,這太子之位能落到你頭上去嗎?皇上的眼中能看到你嗎?!”</br> 看著自己這個無心政事,一心鉆到錢眼子中的兒子,榮妃王妙菡是又氣又急。</br> 五皇子李承昂劈頭蓋臉地又挨了一頓訓,臉上隱有不耐煩,“做太子多累啊……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政務,煩都煩死了……”</br> “身為皇子,你連一點兒上進心都沒有,你是不是要氣死母妃?!”,榮妃王妙菡氣得心口疼,不想再這個油鹽不進的兒子多說,直接命令道:“再過半個月,便是大將軍袁天闊的三十壽辰,你帶上這些東西去大將軍府走上一趟……”</br> 大將軍?</br> 袁天闊?</br> 轉眼間,五皇子李承昂便已經知道母妃打的什么主意了。</br> 大將軍袁天闊因為救駕有功,現在,是弘德帝眼中的紅人兒,各種賞賜如流水一般進了大將軍府,是京中眾官員爭相巴結的對象。</br> 有傳言說他和靜王李承紹交往過密。</br> 能不密嗎?!</br> 想當初靜王李承紹辦理漢中郡官員上下勾結侵吞稅款一事時,戶部侍郎蘇渭也被卷入其中,全家都被抄家下獄,被判了秋后問斬,唯獨蘇渭的獨女蘇念雪被大將軍袁天闊托靜王李承紹救了下來,人秘密送入了大將軍府中。</br> 若不是因此欠了靜王人情,當日太子逼宮,靜王前往西山大營調兵,哪里那么容易就調得兵來?!</br> 大將軍袁天闊事后請罪,皇上念其救駕之功,免了蘇念雪的死罪,功過相抵,并將蘇念雪賜給了袁天闊為妻。</br> 原本,他以為大將軍袁天闊就是不死,也會被老爺子厭棄,卻沒想到經此一事后,越發得到老爺子的賞識了。</br> 而靜王李承紹與大將軍袁天闊,經此一事,關系自然與他人不同。</br> 這讓朝中眾臣更是傾向于靜王登上太子之位,一時間,倒讓倒向靜王的人更多。</br> 靜王李承紹的風頭一舉壓過順王李承琮。</br> 只是順王李承琮排行在二,理應順位繼承,再加上順王李承琮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在仕林中頗有威望,因此,順王李承琮身后的支持者也不少。</br> 此時,朝堂上正熱鬧著呢。</br> 他可不想摻和進去。</br> 可是,看他母妃這個模樣,若是他不去,怕日后就要沒個清凈了。</br> “好吧……好吧……我去……我去總行了吧?”,五皇子李承昂無奈地應下。</br> 到時候就走上一趟,只當買個清凈了。</br> 見五皇子總算答應去了,榮妃王妙菡才微微露出點笑模樣兒。</br> 這大將軍袁天闊如此得皇上器重,與他打好關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br> 這樣一個人兒,可不能都讓老三給拉攏了去。</br> 這么一想,榮妃王妙菡就又想去她的私庫里拿出幾件東西,將賀禮備得再厚一些了。</br> ……</br> 在榮妃與五皇子談論半個月之后的大將軍袁天闊的壽辰時,謹身殿中,弘德帝與宸王李承熙正在說著同樣兒的事兒。</br> “再過半個月,就是袁將軍的壽宴,你代表朕去走一遭……”</br> 弘德帝越發地蒼老且畏寒。</br> 謹身殿的地龍已經燒起來了,宸王李承熙已經熱得臉皮發紅,可是,弘德帝卻還要在身上蓋上一條明黃金龍祥云的錦被,臉上也不見半絲紅暈。</br> 太子謀反之事兒,終究是讓弘德帝傷身傷心,身體大不如前了。</br> “不去!”</br> “沒意思!”</br> 宸王李承熙端起茶盞來抿了口茶,淡淡地回道。</br> 弘德帝也不惱。</br> 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四兒子的脾氣的,只能順毛捋。</br> “聽說你相中了忻州軍佐領顧云貴之女,想娶做庶妃?”,弘德帝老眼微瞇,笑著問道。</br> “嗯。”,宸王李承熙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微微點了下頭,“她家兄長已經應允了……”</br> “就算是應允了,也不能壞了規矩啊,這人還沒娶呢,怎么就已經入了府呢?”</br> “顧氏身子柔弱。”</br> “聽說她暈香?”</br> “嗯。”</br> “挺好……”</br> 弘德帝嘆了口氣,想了想,“既然人都已經入府了,禮部的速度就快著些吧……”,總歸是于禮不合,還是盡快完婚的好,也好堵住那些御史言官的嘴。</br> 雖說,老四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可是,老四的聲望才剛好了那么一些,弘德帝哪里能看著老四再回到從前。</br> “朕那里還有一斤大紅袍……”,弘德帝話風一轉,幽幽地說起了別的。</br> 想到顧香凝特意送來的‘奶茶’,李承熙眉眼溫柔,“給我。”</br> “壽辰?!”,弘德帝的意思很明顯。</br> 李承熙眼波一閃,“我去!”</br> “好。”</br> 弘德帝心滿意足地笑了。</br> 小樣兒,還想跟他斗?!</br> 原本還想卡著老四娶庶妃這事兒,逼著老四去跑上一遭。可是,一想到老四這些年所遭受的流言蜚語,皆傳老四不能人道,弘德帝的心就是一痛。</br> 便舍不得在此事上刁難他了。</br> 老四這些年都被逼得不能近女色,好容易有一個不討厭,又合適他的。他還等著老四大婚后,破了這流言,給他生個大孫子抱呢。</br> 聽聞他那個庶妃喜歡大紅袍,老四把自己的大紅袍都給了她了,恰好他這里還有一斤……想必他是想要的。</br> 果然,一試便成了。</br> 想當初,他剛遇到眉嫵的時候,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眉嫵,只為博她一笑。</br> 鑒于老四的身體情況特殊,這次,弘德帝沒有再說賞美人什么的了。</br> 大紅袍到手,李承熙便要起身離開,弘德帝在李承熙的身后殷殷叮嚀,“一定要去啊……”</br> 李承熙頗為不耐煩的搖了搖手,示意他知道了。</br> 弘德帝看著李承熙的背影,渾濁眼底笑意退卻,眼神變得幽深。</br> 殿中一時又恢復了往日的肅靜,大小太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br> ……</br> 宸王李承熙從皇宮出來,坐在回府的馬車上,修長的食指不時敲打著手背,閉目沉思。</br> 剛才短短一番話,已經在李承熙的心頭滾了又滾。</br> 父皇的實力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可怕。</br> 他們宸王府有父皇的探子!</br> 連他將所有的大紅袍都送給了顧香凝一事兒,父皇都知道。</br> 不過,他所知也有限。</br> 至少,他并不知道顧香凝的真正身份。</br> 也并沒有把顧香凝與之前那個慶國公府的表小姐聯想在一起。</br> 顯然,他府中的這個探子能力有限。</br> 這個人……會是誰呢?</br> 李承熙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不喜歡有什么事情脫離他的掌控。</br> 他的府邸里尚有,那么,其它皇子的府邸呢?又怎么可能沒有?</br> “影一,查一下府里皇上的探子,嚴密監視……”,李承熙吩咐道。</br> 對于那個人,李承熙隱約有些猜測。</br> “是。”</br> 影一領命。</br> “顧庶妃最近在做什么?”,李承熙看了看那罐子大紅袍,嘴角微勾問道。</br> 影一頓了一下,頗有為難道:“顧庶妃最近在忙著看話本子、與三位美人兒打馬吊、做各種美食……還有……拿您三十年的汾酒……泡……”</br> “泡什么?”</br> “泡楊梅!”</br> 影一說完自己都心疼。</br> 那可是三十年的極品汾酒啊,當初,順王想要一小壇,主子都沒舍得給。</br> 現在,全讓顧庶妃給禍害了。</br> 顧庶妃帶著王爺的后院簡直是想要造反一般。</br> 夜夜笙歌!</br> 這些美人兒也都依著顧庶妃,日日同她嬉鬧、玩耍。</br> 皇上賞的這些美人兒,究竟是給他們王爺的,還是給顧庶妃的啊?!</br> 泡楊梅?!</br> 李承熙想起來了浙江知府進貢了一車楊梅,是連樹一起送入京中的,數量稀少,弘德帝分了一株給他。</br> 他想著她們小女子才愛吃這種酸酸甜甜的東西,便讓人將這株楊梅給了顧香凝。</br> 沒想到,顧香凝這是又找到好玩的了……</br> “無妨。”</br> “讓她玩去吧……”</br> 不讓她出府,怕是憋壞她了。</br> 想當初在抱玉巷住時,她原本是最愛玩的,天天往外跑。</br> 現在,他將她困在了自己身邊,她若是不折騰,她就不是顧香凝了。</br> “走吧……”</br> “給你顧主子送大紅袍去。”</br> 李承熙眸色輕柔,緩聲道。</br> 一個會作,一個會寵。</br> 影一很想給自己一巴掌。</br> 讓你多嘴!</br> 他發誓他再也不打顧主子的小報告了……</br> ……</br> 作者有話要說:影一:打了也沒用……</br> 下一章……甜虐預警……</br> 葦葦累死了,本周沒有加更了,讓葦葦歇歇再說……</br> 感謝在2020-07-2715:40:08~2020-07-2813:54: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蘭舍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胖柚呱呱10瓶;有話8瓶;陳君、曦羽5瓶;玖十一4瓶;文攵辶2瓶;闌予、素素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