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近會試,顧香凝便越緊張，日子也越發地不好過。</br> 這其中最大的壓力來自于蘇斯年。</br> 自從上次在茶館中遇見了章汝舟三人，蘇斯年便常常與他們相聚。聚就聚吧,可是，蘇斯年每次都妄圖帶著顧香凝一同去。</br> 顧香凝怎么可能同意去？</br> 這些人熟絡之后，不討論彼此的文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br> 到時候,這些人讓她當場也來上一篇，可怎么辦？</br> 顧香凝后來才從蘇斯年這里得知，那三個人兩個鄉試亞元、一個鄉試解元，她雖不知蘇斯年鄉試的成績，可是,從那三人對蘇斯年的態度也能得知，蘇斯年想必也是學霸,否則,這幾人也不能如此一見如故。</br> 所以，顧香凝是無論如何也不與蘇斯年同去的。</br> 每次蘇斯年相邀,顧香凝都花樣百出地拒絕，今天頭痛、明天肚子痛、后天受了寒……，可是,也撐不了多久了。</br> 顧香凝憂心地又瘦了一圈。</br> 度日如年。</br> 手中拿著《詩經》胡亂翻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是正往她這里來。</br> 顧香凝的神經瞬間崩緊。</br> 不會是蘇斯年又來了吧？</br> 雖說出發點確實真的都是為她好，可是……她真的不會去考會試的啊！</br> 若是,蘇斯年這次又邀她去同聚，這次她該用什么理由婉拒呢？她的借口已經被用得差不多了。</br> 這么一想，顧香凝便不由得有些發急，心跳加快,額頭冒汗。</br> “顧陌……顧陌……”</br>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br> 是呂嬸子！</br> 顧香凝神情瞬間放松了，吐了口氣，揉了揉臉，起身去給呂嬸子開門去了。</br> 一開門，便被呂嬸子手上拿著的那一堆東西給晃花了眼。</br> “嬸子，您這是……”</br> “給你準備的應試用具……”，呂嬸子擠開顧香凝進了屋，將手里的一堆東西都放在屋里唯一的床上，這才回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嗔道：“你也是……怎么自己也不著急呢？”</br> 這再有三天，會試就要開始了。</br> 雖說是托給她來辦了，可也不見他來催催問問。</br> 畢竟是年紀還小，沒人照顧還是不成。</br> 呂嬸子這里長年有學子租房，其中也不乏有應試的學子，這些學子多會給呂嬸子一些銀錢，請她負責將他們所需的用具買好，因此，一來二去的，呂嬸子也就知道該如何準備了。</br> 顧香凝看著床上準備的東西，有吃食、有藥品、還有鋪蓋……雖然，這些東西其實給她也是浪費，她是個女兒身，根本就不可能去考會試，可是，顧香凝心中仍是十分感動。</br> “多謝嬸子……我近日只顧著溫書，都把這正事兒給忘了……”，顧香凝連忙掏出銀子遞了過去。</br> 準備這些東西也是一筆不少的花費，總不能讓呂嬸子給她出。</br> 呂嬸子倒也沒有推辭，只是少少的收了顧香凝一兩銀子。這些東西，若不是呂嬸子來準備，就是三兩也未必下得來。</br> “這是陳記燒餅。”</br> “他家的燒餅最好吃了，我還給你準備了些小咸菜，可以夾在里面吃。”</br> “這是給你打水的壺……”</br> “這是鋪蓋。你放心，都是單層的。”</br> “你要帶進去的衣物準備了沒有？要記得是單層的?？紙鰰z查的，不讓帶雙層的……”</br> 呂嬸子細細地叮囑著。</br> 顧香凝心情復雜地聽著。</br> 她所剩現銀不多，哪里還舍得去買單層的衣衫，她又不是真打算去考試？</br> 呂嬸子也知道顧陌時間緊迫，便沒有多呆就離開了。</br> 只留下顧香凝一個人看著這滿床的東西發愣。</br> 這些東西可怎么辦呢？</br> 藥品和鋪蓋都還好辦，留著日后總有用到時。</br> 只是那燒餅可真是不少，不吃該壞了。</br> 顧香凝苦著臉，幾乎已經可以看到未來幾天，她天天在屋子里啃燒餅夾咸菜的苦逼場面了。m.</br> “人果然是不能撒謊的……”</br> 因為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br> 太累！</br> 就在顧香凝對著這滿床的東西發愁時，門外又傳來敲門聲。</br> 顧香凝只當是呂嬸子有什么話忘了叮囑她，又回來了，轉身便去開門，一邊開門，還一邊說著，“嬸子，還有什么事嗎？”</br> 結果，門口站的卻是蘇斯年。</br> 顧香凝笑容一僵，還要強行續上，險些面部抽筋。</br> “蘇……蘇兄……可是有事？”</br> “不請我進去說嗎？”</br> 蘇斯年看著顧香凝，幽深眸底波光流轉，不答反問道。</br> 顧香凝愣了愣。</br> 以前的蘇斯年可從未要求過要進她的屋子，他們每次說話，不是在門口就是在院子里。不過，一直讓人站在門口說話，好像也有些失禮……</br> 雖然不愿，但是，顧香凝閃身讓蘇斯年進來了。</br> 顧香凝住的這間屋子很小，只有二十平方的樣子，屋子里有什么，一目了然。</br> 蘇斯年隨意看了看，便閑庭信步般來到屋中僅有的一張書桌前，微微垂眸，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被翻動過的《詩經》上。</br> 顧香凝瞬間緊張起來。</br> 為了防止被蘇斯年考教《詩經》，顧香凝只能先下手為強，故意推了推床上的應試物品，有意扯開話題道：“嬸子剛給我送了用品，還未及收拾，有些雜亂……讓蘇兄見笑了……”</br> 果然，蘇斯年的注意力從《詩經》上被吸引到了應試用品上。</br> “呂嬸子是有心人……”</br> 蘇斯年看著這床上滿滿當當的東西，眼波一閃，“準備得很全面?！?lt;/br> 顧香凝扯了扯嘴角，故作為難道：“蘇兄是要邀我去見章兄幾人嗎？這怕是不行了……您也看到了……我這兒還需收拾……”</br> 呂嬸子送的東西簡直太及時了，這下借口有了，還挺自然。</br> “不是！”</br> 蘇斯年微微一笑，否定道。</br> 不是？！</br> 顧香凝愣了。</br> 她沒想到，她千防萬防，膽顫心驚的，結果，人家找她根本就不是為了此事。</br> “那是……”</br> “還有三天便要開考了。這幾天內就算是再溫書，也無法精進了，不若出去走走，調整一下狀態?！?lt;/br> “我聽聞京城的學子素喜逢大考前去求支簽來保佑自己一切順利……章兄三人皆已求過了，都是上上簽?！?lt;/br> “不若，我們也去求一支吧?！?lt;/br> “測測我們能否高中？”</br> 蘇斯年語氣輕快。</br> 聽完蘇斯年的話，顧香凝放松了。</br> 只要不是去與那三人討論功課，那他們就還是好朋友。</br> 不就是求支簽去嗎？</br> 只要能把蘇斯年這尊大佛從她屋子里弄出去，求簽就求簽。</br> 雖然，她注定榜上無名，但是，她也挺想知道蘇斯年能不能求得上上簽的。</br> 上上簽自然是指高中。</br> 沒得那三人皆為上上簽，而到蘇斯年這里便是下下簽吧。</br> 顧香凝匆匆將床上的東西歸類收拾好后，對蘇斯年道：“走吧！我們去哪兒求簽？”</br> “云積寺！”</br> 蘇斯年站在顧香凝面前，定定地看著她，眉眼溫柔似水。</br> ……</br> 云積寺的大雄寶殿，依舊是梵音裊裊，香霧彌漫，人流如梭。</br> 比她上一次來時，人更加地多。</br> 蘇斯年提議來云積寺上香，顧香凝苦于之前都已經答應了，推脫不得，只能硬著頭皮來了。反正，上次求簽時也只是難受一會兒，她忍忍也就過去了。</br> 顧香凝兩股戰戰，咬著牙，凝神屏息的到殿內求簽，結果，簽剛剛掉落，額頭便已虛汗直冒，腿軟地跪在蒲團上站不起來。</br> 她又暈香了！</br> 眼前的下下簽，讓她暈得更厲害。</br> 簡直欲哭無淚。</br> 她就算注定‘名落孫山’，也用不著真給她一個下下簽吧？</br> 好衰啊。</br> “竟是下下簽嗎？顧賢弟不用如此失魂落魄的，求簽只為討個好彩頭而已，但實際上，應不了什么的？”</br> 耳邊飄飄乎乎似是傳來蘇斯年的聲音，只是她頭暈得厲害，聽不太真切。</br> 想必是蘇斯年誤會了。</br> 她真沒有為了下下簽而沮喪。</br> 顧香凝有心想要解釋，奈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會試再即，上香的人特別多，所以，今天的香霧格外濃郁，讓她腿軟得提不起一絲力氣，腦子昏昏沉沉的。</br> 再呆下去，她怕是要徹底暈過去了。</br> “帶……我出去?！?lt;/br> 顧香凝著急地說著，可是，聲音如蚊吶一般被掩蓋在洪亮的梵音之中，根本不可能讓蘇斯年聽見。</br> 正在顧香凝萬分難受又不得不努力保持清醒時，耳邊似乎再度傳來蘇斯年的聲音。</br> “得罪了！”</br> 緊接著顧香凝似乎就落入了一個冷香瀲瀲的懷抱，那清冷的味道像是嶺畔疏梅上的清雪，寒峭冷冽。</br> 顧香凝腦中暈得天旋地轉，只能憑著本能緊緊地抓著蘇斯年的衣襟，將臉埋入他的胸前，讓這股冷香包圍著自己，由蘇斯年帶她出去。</br> 由于顧香凝暈得厲害，自然也就沒有看到半扶半抱著她的蘇斯年，眼底晦暗不明。</br> 顧香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暈了多長的時間，等到她從眩暈的狀態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在明月湖了。</br> 微涼的帶著濕意的湖風正輕柔地吹拂著她的臉頰，湖中不時有肥大的鯉魚跳出水面啄食著湖面上的白蓮，玉似的柔弱花瓣被無情地扯落飄零，顫抖不休。</br> 顧香凝瞳孔微縮。</br> 好兇殘。</br> 這里的環境好眼熟。</br> 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莫名地升起一陣不安。</br> 自己此時正坐在一塊見方的石頭上……前面三步遠處，空缺露出一個豁子，地上的圓石印跡證明那里曾經是有一塊圓石在的。</br> 這里不正是她當初‘落水’的地方嗎？！</br> 蘇斯年可真是太會找地方了。</br> 扶她去哪里不好？</br> 偏偏來這案發之地。</br> “顧賢弟，你沒事吧？不要將那只簽當成真的，若它能成真，那還要我們十年寒窗苦讀做什么？只要天天來這里抽簽便是了?！?lt;/br> “顧賢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br> 身邊蘇斯年一聲聲地叫著他。</br> 似是在安慰她。</br> 蘇斯年的反應讓顧香凝安心了許多，她此時已經緩過來了，笑笑道：“我無事?！?lt;/br> “只是一時被迷了心。”</br> “蘇兄的簽文如何？可是上上簽？”</br> 顧香凝一邊說著一邊想要站起來。</br>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離開的好。</br> 結果，在站起的瞬間，不知是腿軟，還是沒有站穩，顧香凝只覺得腳底一滑，人便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向湖中跌落。</br> 電光火石間，顧香凝突然想起聽別人說人是不能自己咒自己的，否則，過不了多久，就會實現。</br> 顧香凝嚇得花容失色，悔不當初。</br> 嗚嗚……</br> 果然是要應驗了嗎？</br> “救命！”</br> ……</br>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又是跪求蛇精病做人的一天……,,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