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則信息就是一顆用來破功的重磅炸彈。
素來沉穩(wěn)的鷂子哥猛然站了起來,鼻青臉腫的老白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又牽扯到了傷口,疼的不停的齜牙咧嘴。
就連茳姚都無法繼續(xù)保持平靜,兩道柳眉倒豎:“可是那個騙了我的混賬?”
她說的混賬,自是末代天官了。
自鎮(zhèn)葬妖冢千年,差點被磨滅,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具體的協(xié)約,但茳姚差點魂飛魄散卻是真的,這份仇恨可就大了去了。
“我沒見過他……”
我搖了搖頭:“只聽到了一些聲音,但想來應該不是那個人吧,畢竟……”
后面的話我沒說完,但茳姚已經(jīng)懂了,思索片刻,含笑點頭:“是這個道理,那個混賬當時處境艱難,坐鎮(zhèn)葬妖冢,里面那么多被他葬下的老妖老鬼,甚至還有活人,他沒有被生啖血肉已經(jīng)是不錯了,想來是魂飛破散了,他要是能茍延殘喘下來,那才真的是沒天理了……”
這話可以說是有些刻薄了,和扒出死人鞭尸泄憤一個性質(zhì),可我卻沒有反駁,或許打心里也認可他的說法,那人確實是個混賬,至少對我們這一門而言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賬。
別人家的老祖宗琢磨的是如何蔭庇子孫,像我們家這樣祖宗專門坑子孫的不多,甚至都快上升為一種光榮傳統(tǒng)了,可要說誰坑的最狠,無疑就是這位末代天官了,禮官一門幾十代人的悲慘遭遇興許是眾多老祖宗的惡果積壓,但末代天官絕對是點燃炸藥桶的那個人,他的貢獻也最多,敢葬活人,自己倒是偉大了,我們這些子孫后代還活不活了?
“一個禮官,不,極有可能是一位天官蟄伏在你身邊,這不是小事……”
鷂子哥沉默了片刻,詢問道:“你有多大把握?”
我想了想,伸出了一只手。
五成!!
這就是來來回回試探,揉碎掰爛仔細思索后得出的結(jié)論。
從始至終,神秘人沒有給過我任何正面回應。
但就沖著他能動用天官刃這一條,足以讓我浮想聯(lián)翩。
而且,用的是如此嫻熟,天官刃在我手里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我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特點,若說他和我們沒點關(guān)系,誰信?人心是冷漠的,尤其是對于一條千年老鬼來說,存在的時間久了,看這世上的一切都寡淡無味,你不能指望它們有慈善家的熱心腸,會平白無故的去救一個毫無瓜葛的人。???.BIQUGE.biz
鷂子哥得知我說的這位就是當時在葬妖冢現(xiàn)身的那位后,陷入了思索,良久后才搖了搖頭,有些遲疑的說道:“是末代天官的可能性確實不高,那種境地下末代天官的魂魄沒道理能僥幸逃脫,而且在茳姚的眼皮子底下茍且上千年,難度太高,不現(xiàn)實!可偏偏他又是在那里和你有個瓜葛……咦,你說……他會不會是那位?!”
“哪位?”
張歆雅脫口而出,隨即一下子捂住了嘴:“你該不是說……是活著的那位吧?”
鷂子哥沉沉點頭:“無論是鎖爺還是無雙他爹,都曾經(jīng)說過,世上可能還有一位活著的天官!!”
“可這是一條千年老鬼……”
張歆雅捂額:“鬼能算是活著的嗎?”
“某種意義上來說,算!”
茳姚寧死不會承認末代天官還活著,否則心態(tài)就崩了,會立即發(fā)狂,當即就說道:“只要記憶沒有破滅,沒有去輪回投胎重新開始,那你就不能說這個人徹底消失了,比如我,生死界限于我而言早已模糊,只是覺得換了一種活法兒而已。”
這也有道理!
探討許久,沒有任何眉目,除非神秘人肯站出來親口說,否則,無論我們做什么猜測都是虛的,都沒有切實的證據(jù)證明。
神秘人……于我而言依舊是個謎!
黑霧終于徹底散去了。
無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試探了一下,確認無礙后,匆匆來到我身邊。
小稚看著我滿身的傷痕,大眼睛頃刻蒙上了一層霧水,甚至哆哆嗦嗦的伸出小手想去觸摸,卻被我壓制了,傷口狀況很糟糕,明顯是中毒了,貿(mào)然觸碰不是好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溫言寬慰了幾句,小丫頭的神色看起來才不至于那么糾結(jié)。
鷂子哥嘆了口氣,盯著傷口細細看了片刻,他卻是一點不忌諱,我都來不及阻攔就直接上手捏了捏,而后蹙眉問我:“疼么?”
方才一直顧著說話了,我都忽略了自己的狀況,此時被鷂子哥觸碰了傷口,才發(fā)現(xiàn)沒有絲毫疼痛感,只是有點麻,而且有些腫脹感。
鷂子哥用腳尖挑了挑地上的頭蓋骨:“這確實是那東西尸骨上玩意……”
“怎么個說法?”
無雙昂頭道:“若只是傷口也就罷了,驚蟄哥這明顯是中了毒,咱們卻認不出這毒,就怕……”
后面的話他沒敢說下去。
大家伙好不容易掙了條命,正是慶幸的時候,高興之下連我自己都忽略了這個,被無雙一點,頓時又不安起來,若是診治不了這個,除了死,我依然沒有第二條路好走。
眼看著眾人臉色由晴轉(zhuǎn)陰,鷂子哥便笑道:“這個叫魌毒,可治,就是驚蟄得遭點罪了。”
漢代興儺舞,以人扮神驅(qū)邪驅(qū)疫的很多,大儺打鬼驅(qū)鬼的時候帶的面具,謂之魌。
魌毒由此來看就比較好理解了。
人軀鬼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可以理解為是人尸鬼魂,大致就是人死了以后,因為種種原因,魂魄又鉆進了自己的尸體里,頭蓋骨雖然只是尸體的一部分,可也是自己的尸體,三眼老鬼的情況其實就是這么回事。
魌毒,便是人尸鬼魂的狀態(tài)下偶然形成的。
尸體腐敗,便會產(chǎn)生尸毒,頭蓋骨雖小,依舊會有一部分尸毒寄宿在上面,魂魄寄居在其中,自然難免受到一些侵蝕,于是乎,尸毒與鬼魂的陰氣煞氣結(jié)合在一起,便形成了這種魌毒,它與陰氣是伴生的。
我被三眼老鬼抓了,傷口沾了陰氣,魌毒也隨之而來了。
“沾了此毒,起初劇痛無比,漸漸麻木,其實這就是陰寒之氣凍了身體,不信你們捏捏驚蟄的傷口,冷冰冰、硬邦邦的,就像是死人一樣。”
驚蟄哥說道:“此毒要命,最怕的就是耽擱,時間一久,毒氣與陰寒之氣就會涌進腹腔,撲滅人的陽氣,那時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這個過程大概得要個八九天,所以你們也不必擔心,若說救治的法子,其實很簡單,多吃些黃豆就對了。”
“難道說這是取了撒豆成兵的意思?”
老白一聽我無礙,立即歡實起來,疑道:“傳說這黃豆可是寶物,能承受施法者的一道靈氣,陰間的陰兵最喜這一口,能被請來,讓驚蟄吃黃豆,是不是就是因為他好歹也是個玄微境界的道士,身上是有靈氣的,豆子進了肚子里,自然會吸納這些靈氣,繼而驅(qū)趕邪祟之氣?”
鷂子哥神色看起來怪怪的,憋了半響,才含混不清的說道:“唔……你可以這么理解,大概……可能道理上差不多吧……”
我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頭也有些奇怪,見他不肯多說,就沒問了。
河風拂過空蕩蕩的岸邊,腰間的風鈴“撲棱棱”的響起。
我本來都準備離開這里了,聽到風鈴聲神色一變,猛地想起了什么,激動之下一把拉住了茳姚的手,急聲道:“陰奴!!對,陰奴!!之前我跟他說話,死活沒有回應,你可能聯(lián)系上他嗎?”
茳姚有些別扭的抽了抽手,我這才反應過來,訕訕一笑,連忙松開。
茳姚正要說話,一個陰惻惻的大頭人就跟個老奴才似得垂著手出現(xiàn)在我身旁,慘白的大餅臉上沒有絲毫神情波動:“你是腦袋被驢踢了嗎?風鈴讓那虎彪力士給封住了,我出不來,主人進不去,憑什么你覺得你能聯(lián)系到我?”
言語還是一如既往的生硬冰冷,這很正常,我看它也不順眼,以前的那點齟齬怎么著也跨不過去的,只不過不知什么原因,我總覺得這家伙今天對我格外的不客氣,一會兒看看茳姚,一會兒看看我,就跟吃了槍藥似得。
我有求于它,只能咬牙忍了,強擠出一絲笑容,詢問道:“我就是想問問,前不久風鈴里面有沒有什么動靜?”
“能有什么動靜?”
陰奴冷笑道:“你想要什么動靜……”
不等說完,一只穿著繡花鞋的纖足橫空而來,直接一腳將這孫子踢成了滾地葫蘆。
陰奴大怒,一躍而起,然后……又悄無聲息的垂手站到一側(cè),一副老奴才的嘴臉。
能這么干,而且這么干了還能讓陰奴屁都不敢放的只有茳姚。
茳姚不咸不淡的睨了陰奴一眼:“別忘了你是誰。”
這就是敲打了。
陰奴腦袋一縮,立馬老實了。
“那座山……”
我想了想,問道:“有沒有什么動靜?”
茳姚蹙眉:“你是懷疑……”
我點了點頭。
茳姚的眼神立即變得凌厲了起來,目光如電掃向陰奴。
她的出身和經(jīng)歷終究是現(xiàn)代人沒法理解的,自然會培養(yǎng)出現(xiàn)代社會不會有的獨特氣質(zhì),那股子殺伐果決的氣息一出來,就連我都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更不要說處在風暴中心的陰奴了,渾身一個激靈,立馬明白此事很重要了,再不敢嗆我,認認真真思索了片刻,方才說道:“沒有,我敢肯定,絕對沒有任何動靜,主人您出去了,我自然是一百個小心,不敢有任何懈怠,只要稍稍有那么一丁點的動靜,我不會沒有察覺。”
看來是我猜錯了……
我嘆息一聲,心里卻隱隱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神秘人如果真的在風鈴里,那未免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不過,既然不在風鈴里,他到底在哪鉆著呢?
風鈴還是那個風鈴,依舊神秘……
神秘人還是那個神秘人,充滿迷霧……
唯一變化的是我,自己身上不知不覺多了無數(shù)秘密,連我自己都看不清,讓我很不安……
沉思之際,一道嘹亮的咆哮聲忽然在我身后響起,緊接著河中沖起滔天巨浪,劈頭蓋臉的朝著我們拍打下來……
……
(魌,qi,讀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