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樂聲像是笛子,又像是塤。
高亢時宛轉(zhuǎn)悠揚(yáng),聲音清亮,低沉?xí)r卻如失路之人的嗚咽,教人不免悲從心來。
在嘶吼咆哮、血光沖天的修羅場里,這樂聲顯得是如此的突兀。
忽的,一切安靜了下來。
先前悍不畏死、擇人而噬的怪物忽然停止了對我們的攻擊,它們兇狠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們,隨時防止我們的反撲,同時自身卻徐徐向后退去,只余下一具具倒在地上的尸體汨汨流血,刺鼻腥臭的血腥氣彌漫。
說來古怪,這血腥氣格外的腥臭,與人血的氣味一般無二。
我們本來就是處于劣勢、是被圍攻的一方,眼下情況不明,它們后退,我們?nèi)f萬沒有追殺上去糾纏的道理,萬一不明就里的刺激了這些東西,反而不美。
被分割開來的眾人漸漸聚攏到一起。
青竹微微瞇著眼睛望著叢林里,那里的情形更加古怪。
原本指揮怪物瘋狂攻擊我們的棄民,此刻竟然齊刷刷跪在叢林里,一動不動的匍匐在地上。
“他們這……到底要干什么?!”
趙小刀喘著粗氣,她和玉玲瓏竟合力殺了一頭怪物,此刻臉上滿是血點(diǎn)子,驚疑不定的望著外界,隨后目光又轉(zhuǎn)向我,她雖然在我身后,可我卻能感受到,她的目光里閃爍著一些對我的畏懼,不太適應(yīng)這個樣子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難道說,他們害怕了?不像啊,我們被分割圍攻,最開始體力、精力充沛,廝殺的自然兇猛,再耗片刻就不行了,遲早都是他們手底下的亡魂,哪怕是一個新手獵人都知道這個道理,當(dāng)獵物筋疲力盡的時候,才是捕殺的最佳時機(jī),這些叢林里的家伙不會不懂這樣的道理吧?”
青竹沉默不語,我亦喘著粗氣在看著叢林里的情況,龍化時間很短,難道他們要拖延?可他們怎會知道我龍化狀態(tài)的弱點(diǎn)?這又說不通,我這腦袋混沌的很,一時想不通,也不敢輕舉妄動,只顧著觀察。
除了那悠揚(yáng)的樂聲,彼此都是死寂。
老白這廝見狀從我身上跳了下去,屁股不安的扭動著,兩條后腿夾著,模樣看起來有點(diǎn)搞笑。
鷂子哥倒是輕松,被老白的樣子弄的“嗤”的一笑,忽然特猥瑣的問了老白一句:“進(jìn)去了沒?”
“進(jìn)你大爺?。 ?br/>
老白大怒,回過狗頭“汪汪”叫了兩聲表達(dá)自己的憤怒,咬牙切齒的說道:“爺爺夾的緊著呢,莫說它還是個血肉之軀,它就算是換成了鋼筋,今兒個也休想污了爺爺?shù)那灏祝?!?br/>
聽著這倆活寶在這種情形下竟然彼此拌嘴,青竹斜睨了他們一眼,當(dāng)她的目光落在老白身上時,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眉腳一揚(yáng),而后目光飛速掃向我,驚疑不定的在我身上看了一陣子,隨即她有些愕然扭頭望向左邊。M.
那些像撮羅子一樣的簡陋屋舍本就沒什么抗衡沖擊的能力,幾根木棍、一些樹皮,被那些怪物一沖,立即坍圮。
此刻,那些屋舍幾乎被全部毀掉了,屋子里面木頭神像也被沖的七零八落,散落的到處都是。
神像倒了地,倒是沒了半點(diǎn)威嚴(yán),猶如一塊塊廢棄的木料,能矗立的不多,那三尊主神的木塑正好全都在列。
青竹望向的正是三尊主神里最神秘的那一尊——大概率是衛(wèi)老六的那一尊!!
木塑里的衛(wèi)老六渾身上下全是鱗片,看起來像怪物多過像人,懷中抱著一個動物。
青竹看看我,又看看我身邊變成了泰迪的老白,忽的眼睛一輛,頓了一下,她仰頭對著叢林里說起了話。
這語言的發(fā)音我從未聽過,聽不懂她在說些什么。
只是,這語言明顯有著詭譎難測的力量,她說話時應(yīng)當(dāng)也施展了法力,我感受到了一股污濁不祥的力量,這種力量極有煽動性,仿佛要把人內(nèi)心里黑暗陰冷的一面完全挖掘出來一樣。
我處于龍化當(dāng)中,本就因?yàn)橐娏搜鹆藘葱?,一時間也有些躁動。
好在,青竹并未說太多,很快就停下了。
林中的樂聲戛然而止。
可以見到,那些匍匐在地的棄民身體壓得更低了,幾乎都快要完全趴下了。
只是這一來一回的對峙折騰,我的龍化時間早已到了,力量如潮水般退去,我的身體也變得空乏,晃了三晃,差點(diǎn)摔倒在地,好在青竹眼疾手快,一把攙住了我,在我耳邊低聲飛快說道:“再堅持一下,千萬千萬不要倒下,這或許是此地隱秘的一個巨大突破口,你龍化時候身邊正好有老白,他又是狗的模樣,與那神像幾乎吻合,棄民被部族拋棄,精神與情感完全寄托在神靈與信仰上,傳到現(xiàn)在,他們和野人差不多,對神靈更是堅信不疑,我看他們八成把你當(dāng)成了衛(wèi)庶人,趴在地上就是敬畏神靈,你可不能倒下了,這或許是切入他們的一個極佳的時機(jī),而且不用和他們打生打死,很多謎團(tuán)都能得到解決。”
她聲音壓得低,但是近在咫尺的鷂子哥等人還是聽見了,幾人一思索,頓時覺得大有道理。
鷂子哥輕笑道:“衛(wèi)老六難得干一件好事,一番裝神弄鬼,倒是給驚蟄帶來了巨大便利,不過……把一只泰迪當(dāng)成了天狗,這大概是泰迪這東西自打出現(xiàn)開始最高光的時刻了吧?!”
老白齜牙,惱道:“哪怕是一只泰迪,老子也是全天底下最了不起的泰迪,能把天日個窟窿那種,不過你就嘴欠兒吧,老子是被這些棄民暗算了才成了這個樣子,等小衛(wèi)子拿下他們,老子恢復(fù)人身指日可待,你今兒個怎么奚落老子,來日里老子就要你怎么償還!”
不知這廝是不是想到了如何對付鷂子哥,嘿嘿的怪笑了兩聲,笑的堪稱是毛骨悚然。
這時,叢林里傳來了撲簌簌的聲音,在這些棄民的最后方,一個人徐徐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像是笛子一樣的東西,卻更長一些,明顯是個樂器,方才的樂聲應(yīng)該就是來自于此。
“正主兒來了?!?br/>
青竹飛快說道:“待會兒都沒別說,拿捏起來一些,不要平白讓人看穿了你們的面目,一切交給我!”
……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