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修）</br> 熱氣撲在耳側,洛明蓁的耳根瞬間紅了起來。</br> 可她的手還被蕭則握著，只能不自然地往旁邊扭過脖子,發髻輕輕蹭過他的鼻尖。</br> 蕭則見她不說話,薄唇輕啟：“嗯？”</br> 洛明蓁回過神來，聽著他的低語，無端端心跳得快了些。</br> 她略低著頭,手指攥著衣袖：“你再這樣,我，我真要生氣了。”</br> 她剛說完,肩頭便被人往回帶,她被引著轉了個面,對著蕭則。</br> 目光觸及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后,像被燙到,立馬別過臉,不敢去看他。</br> 他竟然說要娶她？</br> 一定是在跟她說笑的，他怎么可能會說這樣的話，這也太突然了。</br> 可還沒等她想清楚,蕭則忽地垂下眼瞼,略有些失落地道：“姐姐是討厭我么？”</br> 見他這副模樣,洛明蓁急忙否認：“不是啊,姐姐當然不會討厭你。”</br> 蕭則步步緊逼：“既不討厭,便是喜歡，若是喜歡,自然可以成親。”</br> 這回輪到洛明蓁愣住,定定地看著蕭則,話在喉頭打了幾轉，硬生生沒找到反駁的說辭。</br> 合著還能這么算？</br> 蕭則看著她犯難的樣子,眼底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br> 卻沒有催她，有些事得循序漸進。</br> 片刻后，洛明蓁舒了一口氣，不對，完全不對。</br> 喜歡他跟要嫁給他，這是兩回事。</br> 她自然是喜歡弟弟一樣的喜歡他，怎么能嫁給他？</br> 她張了張嘴，解釋道：“阿則，我說喜歡，是姐姐喜歡弟弟，你要是想成親，得找個喜歡你的姑娘。”</br> 她還在說著，蕭則卻松開了她的手，側過身子，擋住了自己的左臉，自嘲地道：“姐姐是嫌棄我長相丑陋？”</br> 洛明蓁呼吸一促，剛要冒出來的話瞬間被堵住，她顧不得解釋，又趕忙握住他的手，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誰說你丑？</br> 你明明長得又高又好看。”</br> 見蕭則還是斂著眉頭，她又探頭去看他，手摸著他的臉，“真的，我沒騙你。”</br> 她認真地盯著他看，蕭則眼神微動，緩緩抬手覆上她放在自己側臉上的指尖：“那姐姐為何還要拒絕我？”</br> 他的眼神專注，帶了幾分探究，卻沒有逼迫感。</br> 洛明蓁立馬抽回手，尷尬地撓了撓面頰。</br> 這讓她怎么解釋？</br> 根本就是兩碼事。</br> 這孩子怎么這么鉆牛角尖。</br> 她剛剛還以為蕭則是在同她說笑，可現在見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反倒是不好開口。</br> 她上下嘴皮子不住地動了動，心里來回準備著說辭。</br> 真是論起來，蕭則自然會是一個很好的夫君，能文能武，還做得一手好菜，對她好，也聽她的話。</br> 可她一直都是把他當小孩子，壓根就沒有想過和他會有什么關系。</br> 但是他心思敏感，她還沒開口，他就這般黯然神傷的模樣，實在是讓她不知道要么開口拒絕。</br> 天色漸漸暗下來，窗戶上透出橘色的光影，卻只堪堪到了蕭則的衣擺，清冷的眉眼埋在陰影中。</br> 洛明蓁實在是沒招兒了，一咬牙，抬眼瞧著他，破罐子破摔地道：“我不能和你成親，因為我嫁人了。”</br> 蕭則的眼神危險了下來：“誰？”</br> 洛明蓁別過臉：“你不認識，我跟他幾個月前就分開了，但是我還是嫁過人的，所以咱倆不合適。”</br> 她雖和那個暴君沒有行過婚禮，可夫妻之實是有的。</br> 算起來也是嫁過人，自然不能輕易誤了旁人。</br> 若是她沒嫁過人，嫁給蕭則倒也沒什么，長得好，家世好，對她也好，可現在不一樣了。</br> 她實在沒心思去再找個人嫁了。</br> 她準備了這么一套說辭，原以為蕭則會不信，沒想到他卻是抬手擋在唇前，眉眼微挑：“是么？”</br> 他的語調上揚，洛明蓁竟然還聽出來了一絲愉悅。</br> 她略歪了頭，疑惑地看著他，又重復了一遍：“阿則，我剛剛是說我嫁過人了。”</br> 她已經不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雖說女子改嫁不算得什么稀罕事。</br> 可看他這樣，也是家世顯赫的貴族公子，沒道理娶她這樣一個二嫁的。</br> 蕭則唇角笑意加深：“嗯，我知道，我不介意。”</br> 洛明蓁驚訝地挑了挑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又抬手撫上了他的額頭，這孩子不會是糊涂了吧？</br> 可蕭則卻認真地看著她：“所以，姐姐現在可以接受我了么？”</br> 洛明蓁白了他一眼：“我嫁過人了，你不介意，你家里人肯定也不會同意的，你啊，還是老老實實回家去吧。”</br> 她原以為這個理由，蕭則應當是會退縮了。</br> 可他反而勾了勾嘴角：“你嫁過人，我也娶過妻，剛好。”</br> 洛明蓁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娶妻了？”</br> 她左左右右地瞧了他一圈，心里五味雜陳，倒也不是旁的，只是在她的印象里，蕭則還是個“五歲”的小孩，沒想到他竟然有妻室，這實在是讓她沒想到。</br> 她抿了抿唇：“你有夫人了，還說娶我做什么？”</br> 蕭則眼神微妙了起來，似有意或無意地掠過她的臉，語氣卻是輕描淡寫：“我夫人跑了。”</br> 洛明蓁皺了皺眉：“你夫人跑去哪兒了？”</br> 蕭則往后靠著身子，單手撐在灶臺沿口，狹長的眉眼微瞇：“跟著別的男人跑了。”</br> 洛明蓁立馬抿住嘴，尷尬地笑了兩聲。</br> 看著他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這換了哪個男人遇到這樣的事，面上都掛不住。</br> 可她又怕勾起蕭則的傷心事，安慰的話不知道怎么開口，想了想，還是看了他一眼：“阿則，你別太……”</br> 她本想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難過。</br> 蕭則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姐姐覺得我那位夫人如何？”</br> 洛明蓁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br> 片刻后，她擺了擺手：“那是她沒眼光，咱們阿則這么好，肯定可以找到一個更好的。”</br> 蕭則低著肩頭，眼底帶著戲謔的笑，“嗯”了一聲：“你說的對。”</br> 洛明蓁擔心他心里難受，趕忙扯著他的衣袖，搓了搓他的手臂：“好了，沒事，都過去了，咱們得向前看，甭管別人，日后肯定有她后悔的。”</br> 蕭則將身子的力道撐在手臂上，俯身往前，眼皮半搭著：“姐姐還沒答應我的。”</br> 洛明蓁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眼睛，抬手輕咳了兩聲。</br> 她又不想說得太直白，免得讓他心里更加難受，斟酌了半晌，才含糊其辭地道：“阿則，這事兒你不能沖動了，得冷靜一下，多聽聽你爹娘的話。”</br> 她還在語重心長地勸導，蕭則忽地嗤笑了一聲，打斷了她：“我爹已經死了。”</br> 洛明蓁抿住唇，恨不得拍拍自己的這張嘴，今天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br> 可蕭則的神色一直冷淡，似乎只是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br> 他直起身子，手指抬起，指尖搭在灶臺，略低著頭看向洛明蓁：“我家中只有母親和叔父。</br> 母親想殺了我，叔父想謀了我的家財，還有一個幼弟，想取而代之。”</br> 在洛明蓁詫異的眼神中，他握住了她的肩頭，慎重開口：“姐姐，在這世上，我只有你了。</br> 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br> 若要家世，不會有人比我更高，旁人能給你的，我只會百倍于他。</br> 嫁給我，難道不好么？</br> 還是姐姐心有所屬？”</br> 他的眼神深邃，攏在陰影下，仍舊讓她感覺刀鋒般的凌冽。</br> 洛明蓁一噎，倒是被他問住了。</br> 這么一個有錢有勢，又對她好的男人，恐怕這世上也找不到第二個了。</br> 要是以前，她還真就和他一起搭伙過日子了，可現在……</br> 她忽地覺得心里有些異樣，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br> 蕭則挑了挑眉，繼續誘哄：“姐姐，我無妻無妾，日后執掌中饋之人，自然是你，正妻亦是你。</br> 與其嫁給旁人，何不如嫁給我？”</br> 洛明蓁有些動搖。</br> 蕭則耐著性子道：“我不納妾。”</br> 洛明蓁挑了挑眉：“你說真的？”</br> 蕭則喉頭微動，壓著呼吸：“嗯。”</br> 洛明蓁想了想，她確實不討厭蕭則，甚至還有那么一點喜歡。</br> 但凡女子總是要嫁人的，他既然能對她做到這份兒上，這樣的夫君可是打著燈籠沒處找。</br> 而且她二嫁，他也二娶。</br> 算起來，大家都一樣。</br> 蕭則手指收緊，面前卻是云淡風輕：“姐姐意下如何？”</br> 洛明蓁抿著唇，猶豫地瞧了他一眼，好半晌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br> 嫁誰不是嫁，嫁給蕭則還是挺好的。</br> 蕭則瞇著眼，舌尖抵了抵牙根：“這是姐姐說的，可不要反悔。”</br> 洛明蓁“嗯”了一聲：“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我說了肯定就算數的。”</br> 她也快十八了，再熬下去就是老姑娘了。</br> 蕭則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帶了幾分目的達成的愉悅。</br> 他抿唇輕笑，握住她的手：“既然姐姐同意，不如過幾日我們便拜堂成親吧。”</br> 洛明蓁尷尬地舔了舔唇角：“過幾日也太快了吧？”</br> 雖說她答應了，可提到拜堂，她還是有些難為情。</br> 蕭則道：“過幾日我就要離開江南，早些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br> 他抬手勾起她鬢角的一縷碎發，挽到耳后，沖她瞇眼笑了笑，“姐姐，你說呢？”</br> 冰涼的手指擦過她的面頰，卻無端端讓她覺得發燙，她咳嗽了一聲，匆匆“嗯”了一聲。</br> 蕭則看著她耳根泛紅的模樣，眼神幽深了下來。</br> 他抬手扶著她的肩頭，克制地詢問：“姐姐，我可以吻你么？”</br> 洛明蓁只覺得面頰燙得厲害，不置可否，卻還是別過了臉。</br> 蕭則的眼神黯淡了幾分，卻沒有太過失落。</br> 他知道她答應他，不是因為有多喜歡他，只是覺得和他相處自得罷了。</br> 也許有一點喜歡，也不過是比旁人多了微乎其微的一點。</br> 他收回手指，端起了灶臺的盤子：“姐姐，你應該也餓了，吃飯吧。”</br> 洛明蓁眉飛色舞地“嗯”了一聲，拿著筷子跟在他身后，眼神完全跟著他手里的盤子走。</br> 蕭則將她細微的神情盡收眼底，垂著眉眼，遮住自己眼里的落寞。</br> 罷了，慢慢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