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br> 洛明蓁和蕭則同時抬眼看過去,門口的衛子瑜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往后踉蹌了好幾步,扶著墻才站穩。</br> 他極快地喘著氣,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br> 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個在壓在上面,一個躺在被窩里滿臉羞紅。</br> 這發生了什么還不明顯么?</br> 洛明蓁微張了嘴,怕他誤會,急忙要開口解釋。</br> 而蕭則完全沒有從榻上下去的意思,反而往旁邊倒去,側臥在洛明蓁身旁,修長的腿壓著被褥。</br> 單手撐著側臉,沖著衛子瑜瞇眼笑了笑。</br> 還沒緩過氣的衛子瑜見著蕭則這副模樣,更是氣得手都在抖了,只當是他裝傻充愣占了洛明蓁的便宜,搞不好還對她做了什么腌臜事。</br> 一想到這兒,他脖頸上的青筋都氣得突突跳了起來。</br> 他咬了咬牙,臉紅脖子粗地罵道:“你還不快給老子滾下來!”</br> “衛子瑜,你別誤會,我跟他……”洛明蓁急忙擺手,要勸他冷靜一下。</br> 可她話還沒說完,身旁的床榻抬起了一些,視線被一個寬厚的背影擋住。</br> 蕭則單手撐在榻上,仰起下巴,挑釁地看著衛子瑜,聲音卻透著幾分害怕:“姐姐,叔叔為什么這么兇啊?”</br> 他略歪了頭,面上帶著明晃晃的得意。</br> 衛子瑜只覺得一股火氣蹭地竄上頭頂,他掄起拳頭沖著蕭則的臉揍了過來:“奶奶個腿兒的,老子今天要打死你這個裝模作樣的狗賊!”</br> “別!”</br> 洛明蓁嚇得都快破音了,奈何她還穿著寢衣,趕忙裹著被子要跳起來阻止他。</br> 蕭則危險地瞇了瞇眼,眼中帶著尋見獵物的興奮光芒。</br> 往前屈身,躲過了他的拳頭,同時跳下床榻。</br> 單手捏住了他的手腕,舔了舔嘴角,瞇眼笑著:“叔叔,這可是你先動手的。”</br> 他說著,反腿一勾,踹向了衛子瑜的小腿。</br> 衛子瑜往左避開,又是一拳過去。</br> 招招都是揍向他的臉,蕭則自然也是輕易地躲過。</br> 兩人你來我往,出手毫不留情。</br> 衛子瑜專打蕭則的臉,蕭則就專踢他的肚子。</br> “別打了,你倆給我停手啊!”</br> 洛明蓁抱著被子跳下了床,可兩個人完全沒有在聽她的,自顧地打到了一塊。</br> 她想勸架,又怕不小心挨了他們的拳頭。</br> 慌亂地四處瞄著,想看看有什么東西能把他們分開。</br> 她還在看著,啪地一聲巨響嚇得她打了個擺子,回過頭的時候就看到地上紅了一片。</br> “我的胭脂!”</br> 她捂著臉大叫了一聲。</br> 衛子瑜把蕭則按到了柜子上,又是啪的一聲,裝著口脂的桃木盒子摔了一地。</br> 蕭則又抬腳將衛子瑜踢到了墻上,晃動中,沒注意一腳踩中了地上的襦裙。</br> 衛子瑜抓起案臺上的首飾盒子往蕭則身上扔,蕭則側身躲過,首飾盒拍到了墻上,翡翠玉簪斷成兩截。</br> 蕭則掐住了衛子瑜的脖子,衛子瑜扯住了他的頭發。</br> 兩人都動彈不得,在哪兒僵持了好半晌。</br> 又一起撞到了梳妝架上,擺在格子里的瓶瓶罐罐砸在地上,哐當直響,地上瞬間變成幾團花花綠綠。</br> 兩人本還打紅了眼,忽地聽到一陣骨節摩挲的咔嚓聲,緊接著就是一道陰惻惻的笑聲,一字一句地道:“你們兩個今天死定了。”</br> 他們齊齊回過頭,洛明蓁盯著他們瞧,臉上帶著笑,可眼神似要將他們生吞活剝了一樣。</br> 往他們這兒走過來的同時,順手抄上了旁邊的凳子。</br> 莫說是衛子瑜,連蕭則都有些愣住了。</br>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洛明蓁生這么大的氣。</br> 衛子瑜抬起手,語無倫次地勸道:“洛……洛明蓁,你冷靜點,別……別,救命啊!”</br> 凳子砸在桌上,衛子瑜抱著腦袋到處跑:“別打了,姑奶奶,別打了!哎喲,我的頭!”</br> 蕭則一直側身躲過,大多數時候是趁洛明蓁揍過來,再瞬間躲到衛子瑜身后,讓他替著挨了拳頭。</br> 實在躲不過,他也不想跟她動手,便稍微裝裝可憐。</br> 洛明蓁壓根不理他,照著他就揍過去。</br> ……</br> 一個時辰后,穿戴整齊的洛明蓁坐在大堂正上方,氣定神閑地喝著茶。</br> 身上掛了彩的蕭則和衛子瑜坐在對面,每人臉上都掛了彩。</br> 蕭則稍微好一點,衛子瑜倒是時不時倒抽幾口涼氣。</br> “洛明蓁,你這下手也太狠了,我明天還怎么去衙門。”</br> 衛子瑜捂著下巴,小聲地嘀咕著。</br> 啪地一聲,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嚇得衛子瑜立馬閉了嘴。</br> 洛明蓁抬起眼,牙關緊咬,目光在他倆臉上來回掃過,好半晌才挑眉嗤笑了一聲:“還有臉頂嘴?</br> 我今兒沒扒了你倆的皮都算客氣的了!”</br> 她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單手掐腰,努力順了好幾口氣才指著他們罵道,“你倆打架,合著就折騰我是吧?</br> 我的胭脂水粉,首飾衣裳全被你倆摔了,有本事,有能耐。</br> 你倆再去啊,去把我這屋子都拆了!”</br> 那還真是半點沒給她留,全摔了個干凈,她剛買的翡翠玉簪就拿來聽個響了。</br> 她吼完,蕭則和衛子瑜低下頭,一副乖乖聽訓的樣子,再也不敢說什么。</br> 洛明蓁氣得頭疼,閉了閉眼,抬手扶著腦門。</br> 氣過了又有些欲哭無淚。</br> 她到底是造的什么孽,才攤上這么兩個家伙。</br> 他倆打架,她來遭罪。</br> 她將雙手重重地撐在桌上,拉著臉看向他們,一字一句地警告:“從今天開始,誰也不許在我家里惹是生非。</br> 要打架給我出去打,我家里要是再摔了一樣東西,你倆立馬給我卷鋪蓋走人!”</br> 見他倆只低著頭不吭聲,洛明蓁又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記住了么!”</br> “記住了。”</br> 蕭則和衛子瑜立馬乖乖應了一聲,完事兒又低下了頭。</br> 見他們認錯態度還算可以,洛明蓁抿著唇,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坐回凳子,拿起筷子大手一揮:“吃飯。”</br> 蕭則和衛子瑜立馬跟著坐了下去,這會兒都安分了下來,低頭乖乖夾菜,沒在明面兒上針鋒相對。</br> 這種表面的平靜一直維持著到了衛子瑜傷好的那天。</br> 晌午,洛明蓁站在院子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衛子瑜,你的傷也好了,趕緊給我回你自己家去。”</br> 再待下去,她家都要被拆了。</br> 而且每天還要多出他的伙食費,她的銀子可不是大風刮來的。</br> 衛子瑜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身子往前傾,挑眉笑道:“別這么小氣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我一個人,我這大病初愈的,回去了都沒人照顧我,萬一碰上什么傷口復發的,多可憐啊,不如我在你家多住兩天。”</br> 洛明蓁勉強擠出笑臉,又快速垮下來,懨懨地瞧著他:“你傷還沒好?</br> 你腰上的肥膘都要養出來了,還在這兒跟我扯。</br> 趕緊給我回你自己家去,白吃白喝我的,真當我冤大頭啊?”</br> 她也知道衛子瑜父母去得早,從小是和他奶奶一起長大的。</br> 但他奶奶也在他八歲的時候去世了,所以她養父母時常留著他一起吃飯。</br> 要不是念著這一點,她這段時間也不會把衛子瑜領到家里來。</br> 衛子瑜只顧著低頭摸了摸腰:“哪兒有膘?”</br> 明明緊實著呢。</br> 洛明蓁懶得跟他掰扯,把他的衣物往他懷里一塞就要推他出去。</br> “誒,等等,別急,我還有兩句話要說。”</br> 衛子瑜被洛明蓁推著,一手扒著門框,慌忙回過頭。</br> 洛明蓁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有屁快放。”</br> 衛子瑜嬉笑了一聲,翻身越過她,勾住了蕭則的肩膀:“我舍不得這大侄子,有點話要跟他聊聊。”</br> 蕭則面不改色地看著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依舊和善地笑著。</br> 洛明蓁擺了擺手,嫌棄地道:“那你倆聊,聊完了趕緊給我回去。”</br> 她轉身回屋,沒再去管他們倆。</br> 衛子瑜見她一走,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伸手勒住蕭則的脖子,刻意壓低了聲音:“我警告你,最好別打她主意。”</br> 蕭則掀開眼皮,滿不在意地嗤笑了一聲。</br> 湊近他的面前,嘴角勾起,啞著嗓子道:“叔叔,你在說什么呢?</br> 阿則怎么聽不懂。”</br> 他揚起笑臉,微挑的眉眼帶了幾分邪氣。</br> 衛子瑜擰了擰眉頭,勒在他脖頸上的手也收緊了幾分,發出指節磋磨的聲響。</br> 良久,他仰起下巴,眼中一片冷意:“聽不聽得懂,你自己心里有數,在她面前裝瘋賣傻,在我這兒可行不通,從今以后給我離她遠點。”</br> 蕭則略低下頭,手指纏繞著肩頭垂下的發絲:“那叔叔去問問姐姐,她離不離得開我,她又是信你還是信我。”</br> 衛子瑜愣了愣,轉而扯開嘴角,悶笑了幾聲:“我懶得跟你廢話,但是我告訴你,我會找出你的底細的,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是什么通緝犯,否則,你早晚落我手里。”</br> 蕭則挑了挑眉,饒有趣味地“哦”了一聲。</br> 他也想看看,這個姓衛的能查出什么。</br> 就算查出來了,他又能做什么。</br> 他是皇帝,是天子。</br> 他若是想要一個人,誰也躲不掉。</br> 衛子瑜身形微動,余光瞥見屋內的洛明蓁探頭看了過來。</br> 他送開手,轉而輕輕拍了拍蕭則的肩頭,皮笑肉不笑地道:“大侄子,來日方長,以后我會好好關照你的。”</br> 他說著,拎著包袱就走了。</br> 門口的蕭則抬手撫上眼尾,勾了勾嘴角,卻在轉身時看到洛明蓁時變成了懵懂純真的笑。</br> 他瞇著眼,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姐姐。”</br> 屋里的洛明蓁也沖他招著手:“外邊風大,快點進來吧。”</br> 蕭則應了一聲,一步一步地走了進去。</br> 洛明蓁還在忙著收拾桌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手捏拳,輕輕捶在另一只手心,恍然大悟地道:“過兩天是中秋,瞧我這記性,差點給忘了。</br> 咱們準備一下,好好過個節。”</br> 蕭則笑了笑:“好啊,姐姐想怎么準備,阿則去辦。”</br> 洛明蓁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氣地道:“你就坐著吧,這回我來安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