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br> 破廟內,洛明蓁聽到他的話,一瞬間愣住了,手里的木棒都差點被驚得掉在了地上。</br> 這人在胡言亂語些什么?</br> 什么姐姐妹妹的,是他腦子出了問題,還是她耳朵有問題?</br> 可她余光瞧見了身后的木窗,那個被一劍穿心的黑衣人還釘在木板上,紙糊的窗戶上結滿了干涸的鮮血。</br> 昨晚被掐著脖子幾欲窒息的感覺又不由自主地浮現了出來,深深的恐懼感裹得她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了。</br> 再瞧見那男子攥在自己袖子上的手,她只覺得像一條毒蛇趴在上面一般,雖然她現在恨不得打死這個瘋子,可她知道她怕是還沒有動手,就被他早一步割破喉嚨了。</br> 她只得將木棍甩開,勉強扯了扯嘴角:“這位大哥,我這兒有幾十兩銀子和一堆首飾,你拿去吧,全都給你,你若是覺得不夠,我還能再去湊點,我拿這些銀子買我的命,你看成不成?”</br> 她說著,左手胡亂地在身后摸了摸,好不容易摸到了包袱,她雖心疼得快要滴血了,還是忍痛推到了那男子跟前。</br> 見那男子的目光被包袱吸引了過去,她勉強松了一口氣,兩條腿縮在地上,一點一點地往后退著,目光依舊警惕地看著身旁那個男子。</br> 而他只是略歪了頭,茫然地看著那個包袱。</br> 洛明蓁見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立馬用手扒拉在地上,背過身就往門口跑,可她的腳才剛剛離地,身后就傳來一道清脆的喊聲:“姐姐,你要去哪兒啊?”</br> 她緩緩瞪大了眼,兩條腿也硬生生停了下來,頭皮發麻的感覺越發強烈,她斜了斜眼珠子,就見得那個男子已經不知何時到了她身旁,抿著唇,一只手還緊緊攥著她的袖子,水霧霧的眼睛就盯著她瞧。</br> 碎發掩映下,那糾纏在臉上的紅色花紋卻格外醒目。</br> 看他這副無辜又溫順的模樣,洛明蓁實在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br> 他瞧著應當有二十了,竟然還叫她姐姐?</br> 而且這人昨晚還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今日就擺出這副模樣,難道這是他在耍什么詭計?</br>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當即就想快點逃跑。</br> 可她的袖子還被他攥在手里的,她也逃不掉。</br>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她的膽子也大了一些,手下用力,試圖將自己的袖子從他手里抽出來。</br> 可他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道,瞧著只是輕輕攥著,任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動不了分毫。</br> 她又咬著牙扯了扯,那男子就盯著她瞧,有些茫然地瞧著她。</br> 眼見自己的袖子都撕拉一聲快要斷了,她一跺腳,沒忍住脫口而出:“你撒開!”</br> 那男子點了點頭,就立馬聽話地松開了手。</br> 可這邊的洛明蓁還在使勁兒扯袖子,他這么一撒手,她登時就失去了平衡,踉蹌幾步就仰頭摔到了地上,雖然下面是草垛,可還是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br> 那男子見她像是摔疼了,立馬蹲下身子,抓住了她的手臂,急急地道:“姐姐,你怎么樣,有沒有摔疼啊?”</br> 洛明蓁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廢話,能不疼么?</br> 可她也只敢在心里埋怨兩句,誰讓她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掉,只能認栽了。</br> 那男子忽地伸出手:“姐姐,阿則幫你揉揉。”</br> 他說著,手就要伸到她腰上了,洛明蓁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被他這登徒子的舉動嚇得立馬往后縮了縮。</br> 她實在是受不了了,打算來個破罐子破摔:“大哥你能不能別耍我了,你要什么,你就直說,我絕對替你做到,你就高抬貴手放我走吧。</br> 你殺了我,你也討不到什么便宜,何苦呢?”</br> 她就一過路的,只想趕緊回家去。</br> 再這么被他嚇下去,她非得被嚇出個好歹不可。</br> 那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濃密纖長的眼睫撲棱著,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姐姐,阿則想要什么都可以么?”</br> 見他終于肯松口了,洛明蓁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她忍著臀上的疼,身子前傾,斬釘截鐵地開口:“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給你想辦法摘下來。”</br> 只要能讓她出了這個破廟,她就能找機會逃走了。</br> 她是一刻也不想跟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子待在一塊了。</br> 聽到她的話,那男子緩緩抬起頭,日光融入他的眼中,像揉碎了星子一般,慢慢地就亮了起來。</br> 他忽地握著洛明蓁的袖子,帶著幾分期待:“阿則不要星星,只要姐姐,阿則喜歡姐姐。”</br> 這話一出,洛明蓁微睜了眼,回過神后,她嚇得往后一退,同時在心里痛罵了他好幾句臭不要臉。</br> 這登徒子竟然是想打她的主意!</br> 她又氣又怕,恨不得擼起袖子跟他拼個魚死網破。</br> 可面前的人還攥著她的袖子,眼睛干凈透明,像一只溫順的小綿羊一般。</br> 這會兒她又冷靜了些,倒是忽地反應過來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br> 她皺著眉頭,上上下下看了看面前這個乖乖蹲在她面前的男子。</br> 他好像確實是和昨晚有些不一樣,就單單說眼神,之前冷得像結了霜一樣,看誰誰都得心里一抖。</br> 這會兒卻懵懵懂懂地,那感覺就好像一個幾歲的小孩子一樣,難不成他其實是個傻子?</br> 剛剛想到這個可能,她就立馬搖頭否決了。</br> 這怎么可能?</br> 他昨晚雖然發了瘋,可看著絕不是個善茬,殺人的時候半點不含糊,又怎么可能是個傻子?</br> 她動了動喉頭,眼里的疑惑越發的深重,眉頭也皺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br> 那男子見她盯著自己,也只是乖乖地認她瞧,雙手托腮,歪著腦袋對上了她的眼睛。</br> 洛明蓁微睜了眼,好半晌才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在他不解的眼神中,遲疑地開口:“你今年多大了?”</br> 那男子愣了愣,隨即低下頭掰著手指頭,嘴里念念有詞,好半晌抬起頭,伸出五根修長的手指:“姐姐,阿則今年五歲了。”</br> 他的話音剛落,洛明蓁差點沒坐穩,一屁股從草垛上摔了下去。</br> 她好不容易扶住身后的墻壁,呼吸也急促了幾分,死死地盯著面前這個男子,怕自己聽錯了一般,又問了一遍:“你說你多大?”</br> 她瞪大了眼,緊張地用手抓在墻壁上,不肯漏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br> 可那個男子還是乖乖地重復了一遍:“五歲呀。”</br> 洛明蓁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甲都差點在墻上戳斷了。</br> 看著那男子懵懂的眼神,還有他頭上被砸出的傷,她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張了嘴好半晌說不出話來。</br> 她可是清楚地記得他昨晚都好好地,她將他打暈后,一覺醒來就成了這樣。</br> 她埋下頭,另一只手抓了抓散亂的頭發,心里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br> 難不成這人是被她一棒子給打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