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規(guī)</br> 傍晚,屋里正是一片昏黃,洛明蓁一腳踩在凳子上,將手里寫著幾排大字的布條掛在了蕭則的臥房門口。</br> 換好了新衣裳的蕭則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榻沿,雙手疊放在膝上,仰頭瞧著在門口折騰了老半天的洛明蓁。</br> 布條掛好后,洛明蓁才轉(zhuǎn)過身,手指微曲,叩了叩房門,沖不遠處的蕭則抬了抬下巴:“識字兒么?”</br> 蕭則乖乖地點了點頭。</br> 洛明蓁拍著掛起來的布條,鄭重地道:“識字兒就行了,那你就好好看清楚,從今兒開始,這就是咱們家的家規(guī),當(dāng)然,全是給你定的。</br> 這第一條就是不許擅自進我房間,尤其是晚上,記住了么?”</br> 蕭則瞧著她,點了點頭。</br> “第二,不許在我面前不穿衣服,露出來半點都不行!”</br> 蕭則還是點了點頭。</br> 洛明蓁滿意地往后靠了靠,念出了第三條:“最最重要的一條,不許撲過來抱我,不許扯我袖子,跟我說話也要保持距離,聽明白了么?”</br> 蕭則很果斷地搖了搖頭。</br> “我看你倒是不傻啊!”</br> 洛明蓁眉頭一擰,瞪著坐在床沿樓的蕭則,見他故意別過眼,她就從凳子上跳了下來。</br> “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你扔到衛(wèi)子瑜家去,不要你和我住一起了。”</br> 果然,聽到她這樣說,蕭則立馬抬起頭,緊張地攥著她的袖子:“阿則不要和姐姐分開,姐姐別扔了阿則。”</br> 洛明蓁故意板著臉,瞧了瞧被他攥著的袖子,也不說什么,只是挑著眉,拖長尾音“嗯”了一聲。</br> 蕭則委屈地癟著嘴,手指頭將她的袖子絞來絞去。</br> 猶豫了好半晌,還是慢慢松開了手,將兩只手背在身后,垂著腦袋,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br> 洛明蓁輕咳了一聲,壓下嘴角得逞的笑意:“這樣就對了,只要你聽話,我就不扔了你。”</br> 她說完,就慢慢往外走著,到了門口的時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雙手扒拉著門框,對著跟打霜的茄子一樣低落的蕭則道:“還有啊,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家務(wù)活你也得要干,沒事別往外亂竄。</br> 我不在家的時候,就自己從柜子里拿錢出去買餅吃,但是不許走遠了。”</br> 蕭則聽話地“嗯”了一聲,洛明蓁交代完就甩手走了。</br> 第二日早起的時候,洛明蓁剛剛帶著蕭則梳洗完,正準(zhǔn)備去買些早點,就聽到院子外頭傳來一陣咚咚地敲門聲。</br> “明丫頭在么?”</br> 外頭有粗嗓子的婦人吆喝了一聲,洛明蓁在里頭應(yīng)了一聲,就跑過去開門了。</br> 來的是隔壁的李嬸,圓圓臉,粗眉毛,手臂上挎著一個蒙著碎花布的籃子。</br> 見著洛明蓁,她立馬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明丫頭,聽老葛說你家里來了個表哥?”</br> 洛明蓁撓了撓面頰:“對,前幾日來投奔我們家的。”</br> “你這孩子就是心眼太實誠了,你那表哥也是修得好福氣,能遇著你這么良善的。”</br> 李嬸雖然沒把話給說全,洛明蓁大概也知道她指的是她收養(yǎng)了蕭則的事兒。</br> 在外人看來,家里若是有個心智不全的,那自然是頂頂麻煩的事,更何況還是個遠房的表哥。</br> 這樣的爛攤子,多半是沒人愿意去撿的。</br> 面對李嬸這欽佩的眼神,她倒是有些尷尬,這人都是她打傻的,可不得收下么?</br> 而且她要是有選擇,她也不可能管這破事,現(xiàn)在也巴不得趕緊找到蕭則的家人,把他給送回去。</br> 可這邊的李嬸又夸了起來,說什么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她收養(yǎng)了一個心智不全的遠房表哥,可都在夸她是個大善人。</br> 這些話聽得洛明蓁都臊得慌,她趕忙指了指李嬸手里的籃子,轉(zhuǎn)移話題:“嬸兒,您這提的什么啊?”</br> 她剛剛說完,好像就看到籃子上的碎花布動了動,邊緣就冒出幾撮黃毛。</br> 李嬸把碎花布掀開了一些,露出四五只在籃子里打轉(zhuǎn)的黃毛小雞崽:“我家那老母雞下了一窩雞崽子,正好你家雞圈空著,就拿去養(yǎng)吧,都是母雞,過段時間還能下蛋咧。”</br> 洛明蓁急忙擺了擺手:“嬸兒,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我白拿您的,我這多不好意思,您還不如拿去換錢。”</br> 李嬸叉了叉胖腰,二話不說地把手里的籃子塞到了她手里,不容拒絕地道:“我們家那老母雞都快養(yǎng)不過來了,嬸兒說讓你拿著,就拿著,客氣什么?”</br> 她說著,就拍了拍腦門,“噯喲,瞧我這記性,家里湯還燉著的,先不說了,嬸兒得先回去了,有空就帶你表哥來我們家吃飯啊。”</br> 瞧著李嬸匆匆回了家,洛明蓁是想攔都攔不住,她提著手里的籃子,只好沖著李嬸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嬸兒,謝了啊,回頭我給您家送雞蛋去。”</br> 聽到李嬸遠遠地應(yīng)了一聲,她也就關(guān)門回去了,剛剛進院子就見著蕭則在不遠處瞧著她,準(zhǔn)確地說是瞧著她手里的籃子。</br> “姐姐,這是什么啊?”</br> 他湊了過來,本想揪住洛明蓁的手,一想起家規(guī),又老老實實地背在身后了。</br> 洛明蓁將碎花布掀開,那幾只黃毛小雞崽就露了出來。</br> 毛都才剛剛長齊,小眼睛像粘上去的黑豆子,在籃子里扭動著胖乎乎的身子,時不時發(fā)出細弱的叫聲。</br> “小雞崽,隔壁李嬸送咱們的。”</br> 蕭則瞧著那些小雞崽,眼里又好奇又有些害怕。</br> 洛明蓁見他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就拎起一只雞崽湊到了他跟前:“想摸就摸,又不會摸壞。”</br> 見著突然湊近的小雞崽,蕭則嚇得往后退了幾步,兩只手背在身后,警惕地看著那些雞崽:“姐姐,它們會咬人么?”</br> 見他這樣,洛明蓁撇了撇嘴,這哪兒來的大少爺,連小雞崽都沒見過么?</br> 她將小黃雞放進了籃子里,一面往著雞圈去,一面頭也不回地道:“放心,它不會咬你,只有你咬它的份兒。”</br> 燉成雞湯,怕是他啃得比誰都歡。</br> 她伸手摸了摸還帶著絨毛的小黃雞們,將它們一溜地放進了雞圈里,又偏過頭瞧著站的遠遠的蕭則,忽地生了幾分逗弄他的心思。</br> “阿則,以后這些小雞崽就是你的小弟們了,你可得把它們養(yǎng)的肥肥胖胖的。”</br> 聽到要喂雞,蕭則委屈地皺著臉,可洛明蓁壓根沒理他,擺了擺手就悠閑地往屋子里去了,只留下院子里的蕭則和那群胖乎乎的小黃雞大眼瞪小眼。</br> 洛明蓁剛剛睡了個午覺,就被人給拉醒了,她睜開眼,就瞧見蕭則蹲在旁邊,指著廚房道:“姐姐,姐姐,阿則要給你看個好玩的。”</br> 洛明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剛剛睡醒腦子還有些發(fā)懵,她沒骨頭一樣癱在躺椅上。</br> 聽到蕭則的話,她倒是愣了愣:“什么好玩的?”</br> 蕭則沒說話,一臉神秘的就帶著她往廚房去,洛明蓁打了個呵欠,半搭著眼皮跟在他后面,到了廚房,她就瞧見灶臺上的大鍋被蓋住了。</br> 她瞧了旁邊的蕭則一眼,眼神登時一亮,莫不是這小子會下廚,特意給她準(zhǔn)備了晚飯當(dāng)作驚喜?</br> 見著蕭則一臉期待地看著她,她頓時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感。</br> 她甚至想好了,等會兒不管好不好吃,都先夸一頓再說。</br> 不過她低下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灶臺下面沒生火,她挑了挑眉,倒是有點好奇他弄了什么,剛剛把鍋蓋拿來,她就感覺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毛絨絨的東西。</br> 她好奇地探頭望進去,只見得鍋里一只大黑耗子領(lǐng)著小黑耗子竄來竄去,吱吱亂叫。</br> 她大叫一聲,極快地收回了手,一把將鍋蓋按下去。</br> 兩手抓著灶臺,忍下想吐的感覺,陰惻惻地回過頭,就見得蕭則一臉求表揚地看著她。</br> “姐姐,這兩只都是我抓到的哦,它們在轉(zhuǎn)圈圈誒,是不是很好玩?”</br> 聽到他的話,洛明蓁就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地道:“以后再抓老鼠給我看,我就把這玩意兒給你燉湯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