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br> 廣平侯府后花園內,梅子樹上結了層層疊疊的青果,翠鳥合攏著翅膀在枝葉間跳來跳去。</br> 原本安靜的園子里卻忽地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隱隱混著高高低低的呼喊。</br> 那喧鬧的聲響傳到了涼亭里,一只白皙的手將四面垂下的藤蔓撩開,刺目的日光便肆無忌憚地傾瀉而入,盡數鋪灑在倚在石凳的人身上。</br> 錦緞般柔順的青絲鋪在身側,一身石榴紅的長裙勾勒出妙曼的身姿。</br> 她側著身子,抬起團扇遮在頭頂,露出帶了些許桃花艷色的唇。</br> 慵懶的聲線響起:“春桃,今兒府里怎么如此吵鬧?”</br> 身旁伺候的丫鬟春桃低頭應了一聲:“三姑娘,奴婢這就去問問。”</br> 春桃還沒來得及出去,重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男人暴躁的聲音響起:“洛明蓁,你給我出來!”</br> 春桃嚇得花容失色,往后退了好幾步,下意識地看向了靠在石凳上的女子。</br> 洛明蓁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沒忍住蹙了蹙眉,她將手中的團扇移開,單手撐著身子,懨懨地往亭子外瞧去。</br> 一個粗眉大眼的男子撩開藤蔓進來了,約莫二十歲,腰胯鎏金蹀躞帶,懸掛的短刀匕首隨著他動作撞得哐當直響。</br> 他陰沉著臉,胸膛因為怒氣而劇烈地起伏著。</br> 春桃瞧了瞧那滿臉怒容的男子,心下害怕,還是抖著嗓子喊了一聲:“大少爺。”</br> 可蘇承言的目光卻越過她瞪向了坐著的洛明蓁,那眼神活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br> 洛明蓁倒是對他這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態度習以為常了,甚至還有閑心同他說笑:“大哥倒是好閑情,也來園里賞花品酒了?”</br> 蘇承言攥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往前幾步,指著她厲聲斥責:“洛明蓁,我看在你是我名義上的妹妹,才接受了你這樣一個鄉下來的泥腿子進我們侯府,你還真以為你可以在我們蘇家為所欲為了?”</br> 他似乎是嫌不夠解氣,直接一腳踹翻了旁邊擱置的案臺,連帶著上面的酒瓶、糕點砸在地上,嚇得春桃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不敢做聲。</br> 洛明蓁看著差點濺到她身上的碎瓷片,不悅地壓了壓眉尖,這人又發什么瘋?</br> 她抬了抬頭:“我若是做了什么,你大可以直說,來我這里摔東西,又算什么事?”</br> 蘇承言扯了扯鼻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氣得手臂都在發顫了,活像與洛明蓁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br> “你自己干的好事,還有臉來問我?</br> 晚晚要是有半點差池,我決不會放過你!”</br> 聽到他提起蘇晚晚,洛明蓁在心里冷笑了一聲。</br> 果然,能讓她這個一向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親哥哥紆尊降貴來找她,也只能是他心尖尖上的蘇晚晚出了什么事。</br> 畢竟侯府上下的人都篤定了她洛明蓁對蘇晚晚懷恨在心,只要蘇晚晚哭了、鬧了、委屈了,就是她在背后使的手段。</br> 她和蘇晚晚之間的糾葛,從出生時就結下了。</br> 十六年前兆京發生了三王之亂,局勢動蕩。</br> 廣平候夫人被迫和一群難民躲在福安寺,沒過多久便臨盆了,生下了一對龍鳳胎。</br> 正巧的是當天夜里,另一個懷了身孕的農戶娘子也生了個女兒。</br> 恰逢雷雨天,山匪入寺,燒殺搶掠。</br> 大家伙兒連自己的性命都快顧不上了,哪還能顧得了什么孩子?</br> 聽說洛明蓁那個龍鳳胎的哥哥就是在那一晚被弄丟的,至今都沒有找回來。</br> 而寺里的僧人更是不小心將剩下的兩個女嬰認錯了。</br> 于是侯府嫡女洛明蓁成了鄉野村姑,而被抱錯的蘇晚晚則在侯府享盡了榮華。</br> 一場意外,讓兩人過上了云泥之別的人生。</br> 自從養父母過世后,洛明蓁一直在灣水鎮獨居,在月余前才被帶回了侯府。</br> 旁人都羨慕她是飛上枝頭變了鳳凰,可她心里清楚,闔府上下都因著她出生鄉野,不懂規矩,背地里對她頗有微詞。</br> 她的爹娘對她客套疏離,只是維持著表面的關系,而她那個二傻子大哥更是對她一副愛答不理的態度。</br> 所有人都圍著蘇晚晚轉,為了怕她傷心,也不想讓外人知曉侯府嫡女被抱錯的丑聞,對外都只稱洛明蓁是養女,惹得不少好事者以為她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私生女。</br> 而蘇晚晚還是繼續做她的侯府嫡女,千嬌百寵,被所有人捧在掌心。</br> 當年與洛明蓁指腹為婚的忠義候世子林遠慎,也還是由蘇晚晚去履行婚約。</br> 在他們眼里,洛明蓁這樣一個鄉下來的,沒見過什么世面,只要稍稍施以恩惠,就會對他們感恩戴德了,哪里會有什么怨言?</br> 所以她是怎么想的,不重要,也沒有人在意。</br> 只要蘇晚晚永遠無憂無慮就好了。</br> 想到這些,她眼底就泛出些許嘲諷。</br> 而看著面前這個仿佛和她有血海深仇的親哥哥,更是覺得好笑。</br> 她抬了抬下巴,漫不經心地道:“她又怎么了?”</br> 蘇承言冷著臉“呵”了一聲:“還在這兒裝模作樣,你惡不惡心?</br> 晚晚今日一早就離家出走了,現在還沒有找到,這下遂了你的意是吧?”</br> 聽到蘇晚晚離家出走了,洛明蓁習以為常地“哦”了一聲:“她離家出走,你不去找她,跑我這兒來發什么瘋?</br> 難不成還能是我把她給藏起來了?”</br> 蘇承言被她這副不冷不淡的態度氣得喉頭一梗,破口大罵起來:“要不是你,晚晚能離家出走?</br> 定然是你逼她的。</br> 就算晚晚她占用了你的身份,現下你不也成了我們侯府的三姑娘?</br> 我們哪點虧待你了,你就不能改改你們這些鄉下人的下作勁兒,非要背地里耍陰招?”</br> 洛明蓁扯了扯嘴角,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瞧了瞧蘇承言。</br> 平日里他們一個個都把蘇晚晚當眼珠子似的保護著,現在她自己離家出走,這筆賬竟然還能賴到她頭上。</br> 她也不是頭一次弄出這樣的動靜了,隔三差五就說自己沒臉再待在侯府,哭著吵著要離開。</br> 惹得全家人圍在她身旁哄她,還委婉地讓洛明蓁別出現在她的面前刺激她。</br> 今日離家出走,也不知又是哪里不滿意了。</br> 她往后靠了靠身子,眉眼微挑起,看著蘇承言,不緊不慢地道:“你盡可放心,我若是真想耍什么陰招,你那心肝兒似的妹妹,怕是受不住。”</br> 她說著,抬手打了個呵欠,完全沒有想再搭理蘇承言的意思。</br> 看著洛明蓁這樣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態度,蘇承言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底竄了起來,氣急敗壞地罵道:“我將晚晚捧在手心里疼了十多年,也只有她才是我的妹妹。</br> 這個府里可以沒有你,但絕不能沒有晚晚,你若是敢對她做什么,你就先給我滾出去。”</br> 滿是怒火的聲音充斥在涼亭里,春桃嚇得連頭也不敢抬起來。</br> 洛明蓁卻懶得同他廢話,任由他在那兒氣得直跳腳,她反而給拿起團扇給自己扇了扇風。</br> 蘇承言擰了擰眉頭,正要發火,外面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嬤嬤在亭子外喊了一聲:“大少爺,二姑娘找到了。”</br> 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蘇承言聽到這個消息,怒火立馬消失無蹤,急忙轉過身追問:“晚晚在哪兒,可有出什么事?”</br> 那嬤嬤回道:“二姑娘無事,是由林世子送回來的,就在外邊。”</br> 聽到她這樣說,蘇承言才安心了下來。</br> 涼亭里的洛明蓁卻扯了扯嘴角,合著她所謂的離家出走,就是出府逛街,順道去找她未婚夫。</br> 她正覺得好笑,涼亭外就響起一聲柔柔弱弱的“哥哥。”</br> 蘇承言急忙出了涼亭,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不遠處并肩站立的男女面前。</br>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蘇晚晚,見她安然無恙,還是焦急地問道:“晚晚,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br> 蘇晚晚搖了搖頭,略帶了些嬌羞地看向了身旁一身金色華服,眉目俊秀的男子,柔聲道:“讓哥哥擔心了,是晚晚不好,今日也多虧了遠慎哥哥送我回來。”</br> 一旁的林遠慎寵溺地看著她:“傻丫頭,以后可不能一個人在外面,若是遇到危險怎么辦?”</br> 一旁的蘇承言也附和著點了點頭,可蘇晚晚卻忽地攏了攏眉尖兒,眼眶微紅,像是想起了什么傷心事一般,哽咽著道:“可晚晚實在是沒有臉面留在府里了。”</br> 她別過眼,對著林遠慎道,“遠慎哥哥,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不是我爹娘的親生女兒,你我的婚約怕是也做不得數了。</br> 明蓁姐姐很好,還是侯府真正的嫡女,你與她才是相配的。</br> 我自會走得遠遠的,不來礙眼。”</br> 她說著,睫毛一抖,淚珠子就簌簌地落下來了。</br> 見她一哭,面前的兩個大男人立馬慌了神,若是平日里,林遠慎定是要將她摟進懷里好一陣心疼。</br> 奈何還有蘇承言在,他只得耐心地道:“晚晚,我不管你是不是廣平候府的嫡女,我林遠慎也只認你是我的未婚妻,旁的人休想破壞你我的關系。”</br> 一旁的蘇承言也是焦急地道:“晚晚,你這說的什么胡話,什么叫你不是我們蘇家的女兒?</br> 難不成你不要我這個哥哥和爹娘了么?”</br> 蘇晚晚急忙抬起頭,臉上淚痕猶在:“不是的,在晚晚心中,無論何時都是將你們當做家人的。”</br>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來,“可明蓁姐姐怎么辦?</br> 她才是真正的二姑娘,我卻搶了她的身份,明蓁姐姐肯定恨死我了。”</br> 她說著,眼淚又要落下來,急忙抬手拭去,單薄的身子也顫抖得厲害。</br> 蘇承言皺了皺眉,語氣頗為不善:“那么個突然冒出來的外人,怎么能比得上你我十多年的感情,她若是敢來同你搶,我第一個不會輕饒了她。”</br> 林遠慎也憐惜地道:“晚晚你放心,這件事我會瞞著我爹娘,只要我們不說,旁人也不知道你不是侯府嫡女,一切都不會有什么變化的。”</br> 蘇晚晚抬起頭,看著圍在自己身旁的兩個男人,唇瓣微張,滿是說不出的欣慰和感動。</br> 她捏著帕子拭去淚水,看似柔弱,眼底卻浮現出一絲得意。</br> 她不是真嫡女這件事竟然不小心被林遠慎知道了,世家貴族聯姻一向注重出身,還好她鬧了個離家出走,就讓林遠慎心疼了。</br> 只要他不告訴忠義候夫婦,她就還是可以憑著廣平候府嫡女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嫁給他。</br> 至于洛明蓁,真嫡女又如何,還不是搶不過她?</br> 家人的寵愛,尊貴的身份,還有家世顯赫的未婚夫,都只能是她蘇晚晚的。</br> 涼亭里的洛明蓁瞧著外面那幾個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旁若無人地拉拉扯扯,抬手撫了撫手臂上竄起來的雞皮疙瘩,起身領著春桃就準備走了。</br> 再聽下去,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br> 她剛剛撩開藤蔓,不遠處的蘇晚晚一見到她,就立馬縮了縮身子,怯生生地喊了一聲:“明蓁姐姐。”</br> 那委屈的模樣好似洛明蓁欺負她了一般。</br> 一旁的林遠慎聞聲,也下意識地抬頭望向了洛明蓁。</br> 他聽說蘇晚晚不是侯府嫡女時,自然也知道了那個真嫡女從小是在鄉野長大的,不僅不懂規矩,還粗鄙不堪,想來長相也是難以入目。</br> 那樣一個女人,就算是真嫡女也是配不上他的,娶回家也只會讓人看笑話。</br> 他本只是隨意掃一眼,可目光剛剛掠過洛明蓁身上便愣了愣。</br> 若說蘇晚晚的長相是清婉動人,讓人瞧了覺得舒心。</br> 那么洛明蓁便是帶了幾分迫人的明媚,五官張揚,無端端讓人挪不開眼,像開得最盛的鳳尾花,耀眼又絢麗。</br> 單單論起樣貌就已然是壓了蘇晚晚不止一星半點。</br> 而這通身的氣度,看起來也比小家碧玉的蘇晚晚更像廣平候府的嫡女。</br> 林遠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直到余光見得身旁的蘇晚晚面露緊張地看著他。</br> 他才急忙別過眼,不自然地咳了咳。</br> 可他剛剛盯著洛明蓁,那眼里的驚艷之色全被蘇晚晚看在了眼里。</br> 氣得她暗暗攥緊了袖袍下的手,眼底也閃過一絲忿恨。</br> 洛明蓁這個狐媚子,就知道勾引男人!</br> 洛明蓁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直接便要回房了。</br> 可蘇晚晚因著林遠慎剛剛的失態,這會兒對洛明蓁是怎么也看不順眼。</br> 她眼珠子轉了轉,轉身就握住了蘇承言的袖子,楚楚可憐地開口:“哥哥,明蓁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同她問安,她都不理我,一定是晚晚做錯了什么。”</br> 她說著,又要委屈地哭起來了。</br> 蘇承言自然又是好一陣心疼,他急忙轉過身,對著洛明蓁的背影不耐煩地吼道:“晚晚同你說話,你聾了么?”</br> 他又啐了一口,“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沒規沒矩,只會丟人現眼。”</br> 這明顯帶著羞辱的話換了任何一個姑娘聽了,怕是都要氣得哭起來。</br> 可洛明蓁卻只是撩了撩眼皮,轉過身,隨意地道:“哦,然后呢?”</br> 她的話音剛落,面前三人就愣住了。</br> 蘇承言指向洛明蓁的手都在發抖,嘴里“你”了半天,硬是被她這副壓根沒把他們放在眼里的態度氣得卡住了嗓子,好半晌都憋不出回言來。</br> 洛明蓁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道:“別罵鄉下人了,畢竟你這心肝兒似的蘇晚晚才是你瞧不起的鄉野村姑,積點口德吧,你張口閉口罵的可都是她。”</br> 一旁的蘇晚晚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洛明蓁的話就像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她臉上。</br> 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骨子里還是流著鄉下人的血,洛明蓁才是真正的侯府嫡女。</br> 她趕忙搖了搖頭,告訴自己,她才是侯府的嫡女,她才是踩著洛明蓁的人。</br> 而洛明蓁瞧著他們被氣得說不出話,頗有些興致缺缺地半搭了搭眼皮,嘲諷地嗤笑了一聲就轉過了身。</br> 走之前她偏過頭添了一句:“對了,你們最近多泡點菊花茶巴,降降火氣,免得日后上火,氣壞了身子。</br> 畢竟這廣平侯府我還要待很久的,你們得日日見著我,一日都少不了。”</br> 說著,她撩了撩耳發,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們了。</br> 這些人就是巴不得她趕緊走,那她就偏要留下來隔應隔應他們。</br> 反正她待得挺自在的,他們覺得不痛快,也只能給她憋著。</br> “洛明蓁,你給我站住!”</br> 林蘇承言被她的話氣得不輕,當即就要去攔住她。</br> 可他還沒有挪動步子就聽到了一道帶了些威嚴的聲音:“承言,你在這兒大吵大鬧的做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