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本無形無相,沒有一刻靜止;云,亦聚散無常,飄渺不定!世事如風云,變化無常。人心亦如風云,反復不定……</br> 時宜雖被困在東宮數日,對外界之事都不得而知。但她成婚之日,三哥仍遲遲未歸,如今中州城中若有大事,她也猜到,很有可能是金榮起兵了!然而她仍有懷疑,如果僅僅只是金榮起兵,劉子行為何要重兵嚴守東宮,在宮中嚴密封鎖消息?而婚禮之時,她也明顯能感覺劉子行的神色異常,事情不會如此簡單……</br> 劉子行也知道時宜并非普通女子,她本身就冰雪聰明,再加上師從小南辰王,必然也是心思縝密七竅玲瓏!他知道自己再不出現,時宜對他必起疑心。而金榮雖不敵南辰王軍,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對付小南辰王他另有陰謀。所以他得穩住時宜,消除她對自己的疑慮!</br> 他知道時宜積攢了幾日的疑問,也知道時宜最關心的人!所以當時宜問起究竟發生何事?他先說金榮攻打河內,皇叔帶兵平叛。又說據密探來報,漼刺史早一步離開太原郡,至今下落不明……在時宜面前,他不編造假話,但也不會說真話,他每次都只會告訴時宜一些表象的事實。而他所說的,又都是時宜最關心最在意之人,關心則亂,用這些事更能轉移時宜的注意力……其城府之深,劍戟森森!</br> 時宜雖有擔心,但畢竟對師父和三哥多有了解,猜想金榮不是師父對手,三哥提早離開,也可能是避在某處,等著和師父會合。她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既是攻打河內,為何連東宮都鎖了?”他也只說禁衛軍連同戚氏反叛,皇叔帶兵出征后,他們趁機綁走了陛下,投奔金榮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招的陰毒,既借金榮之手殺了戚氏泄自己私恨,又將綁架陛下的罪名嫁禍給禁衛軍和戚氏,還讓時宜為陛下被綁更添擔心……緊接著再向時宜透露,周將軍身受重傷,至今未醒……時宜的每一個問題,他給出的答案,亦真亦假,將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偽言巧似簧,讓時宜無法辨別事實的真相!而師父出征平叛,三哥下落不明,小陛下生死不測,二師兄重傷昏迷……每一個人的安危,都牽動著她的心,讓她無暇細想,對劉子行也無從懷疑……</br> 利用完時宜對親人的關心,再用自己的病弱之軀和時宜的善良心軟來博取同情,讓時宜不得不留下來照顧他……借孟內侍之口說是數日未眠,強撐到今天,非要見姑娘一面,才肯去休息……可這數日未眠,為的是陰謀詭計。而今日一面,為的是算計人心!表里不一的虛偽,如何換得別人的真心?</br> 金榮留下小皇帝,對外傳出陛下歸天的消息。小南辰王以為自己又痛失親人,與蕭晏在江邊傷懷……他與蕭晏,同是生于帝王之家,卻又同樣與親人之間的緣分都很淺!人生到處萍飄泊,天涯同是傷淪落……此刻,他心中一定有了更多的愧疚,喊他皇叔的孩子,他沒能保護好他!喊他皇叔公的孩子,他也沒能好好保護……所以后來,看著那個還活著的孩子,他才會更加不惜舍棄了自己的生命,也要護下那個孩子……</br> 時宜也是幾日沒能安睡,才會在劉子行的臥榻前睡著。而劉子行一直握著她的手不肯放,她沒有掙脫,是她開始想逼自己慢慢學著接受做這個廣陵王妃,只是婚禮尚未成,而她也還無法習慣與他的過多親近……劉子行卻已失去了等待的耐心,時宜的閃躲在他心中,變成了自己握不住心愛之物的患得患失,還有自己臆想過頭的妒火中燒……加上漼征的為表忠心,獻言的那句“周生辰,乃大患,不除,則難定江山!”更讓他把除掉小南辰王,當成了為自己私心欲望掃清障礙的勢在必行!</br> 河內軍營,曉譽送來密信,漼風在金榮手上。曉譽自請帶斥候營先入太原郡,師父應允!并囑咐蕭晏,此事僅限幾位將軍知道,不可外傳……保密,是為穩定軍心。也是為不讓消息傳回中州,令十一擔心!m.</br> 中州城中,劉子行至白馬寺密會金嬪,才知道金榮提前起兵是金嬪所為……為了繼續利用金榮的兵力,他也只能答應金嬪將婚期推后。</br> 而他密會金嬪之后來找時宜。告知時宜陛下歸天了,漼征上奏要他登基。表面故作大方想聽時宜的意見,實際卻是想聽到時宜對他的肯定和支持吧!自幼受制于人,如今皇權即將在握,也依然還是受制于金榮與金嬪,他需要一個人真心地支持和肯定自己,而這個人,他希望是時宜……他對時宜始終活在自己的臆想與自欺欺人之中,以為把她放在自己身邊,她便會成為與他同心之人!所以當他聽到看到時宜的不肯定不支持,他便惱羞成怒……他卻不懂,此時時宜是真心誠意站在輔佐他的位置分析利害關系……</br> “帝王大業,盛衰無常!中州在短短時間內,就有兩位幼主更替,已經耗盡了累積多年的民心,下一任帝王的人選,需慎之又慎!更何況,殿下并非儲君……”</br> 他打斷了時宜的逆耳忠言!說自己也曾被視為太子,視為儲君……</br> 為君之道,當明白“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民為邦本,本固邦寧?!辈坏妹裥牡幕饰唬词棺先チ?,也如風中之燭,隨時幻滅……而劉子行絲毫聽不進去時宜的勸諫。因為他奪取皇位,從未想過穩固江山造福百姓,只是為了一己私欲!是自幼作為無兵無權太子,受盡手握權勢之人的擺布屈辱,深深自卑下的觸底反彈……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卑微之人必有齷齪之心!所以他也只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認定在時宜心中,小南辰王才是皇位的合適人選!認定小南辰王是他最大的威脅……</br> 他瘋狂地嫉妒時宜對她師父的感情,介意她在西州的十年……所以他不允許與西州相關的任何人接近時宜,甚至連陪伴時宜長大的婢女,都不能入宮!他怕成喜在,時宜就會想起西州,說起西州,而忘了自己是誰的人!他自以為自己深深愛著時宜,卻不知道自己只是深深愛著這么多年掛在他寢殿中畫像上的人,那是不會有自己的思想不會有自己的感情,不會對他有任何違抗的畫中人……</br> 他也并非無情之人,時宜難受,他自己也并不好過!只是他的愛是一種扭曲自私久病沉疴的偏執。內心陰暗之人,自己見不到陽光,也給不了別人陽光。而他所做的一切,更是剝奪了時宜生命中所有的陽光……他不懂得自愛,更不懂得愛人!他只能拖著別人一起,和他墮向無邊幽暗的萬丈深淵……</br> 這一次的不歡而散,也讓時宜看到了他的自私和虛偽!如果說在此之前,時宜還在說服自己下定決心盡心盡力去輔佐廣陵王。那么從此時開始,她只剩下無力對抗命運的無奈,繼續留在這里,只是為了師父為了漼氏家人的安危榮辱!而劉子行說此時不宜談婚論嫁,他們的婚事暫且推后,也讓她稍稍暫時松了一口氣……</br> 帝王大業,盛衰無常。權勢之爭,也得失易變!前有高氏,后有戚氏。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失勢,株連九族……戚真真雖死,卻又一次背上了勾結禁衛軍弒君的罪名,也因她生前作惡多端,得罪了不少人。眾臣決議株戚氏,平民憤!劉子行念在與幸華公主自幼的情分,加上漼三娘子出面,終是保下幸華公主一人,其余戚氏族人,皆被戚真真一人所累,幸華公主也因此失去了所有至親……人生易盡朝露曦,世事無常壞陂復。</br> 而反復無常的,還有人心!幸華公主以為只要去求她的子行哥哥,便可以救下自己的雙親,可無論她如何苦苦相求,劉子行無動于衷……他救幸華,只是因為她是從小真正真心待他之人!而其余與他無關之人,他漠不關心!自私之人,怎會懂得設身處地……</br> 他此時所關心的,是與時宜的關系!之前與時宜不歡而散,現在想到時宜宮中緩和關系,卻因為覺得炭火燒得不旺將時宜宮中宮女內侍一律責罰……他想對時宜好,卻不懂她的善良,不懂得善待她身邊之人!他為之前的事向時宜道歉,說自己在宮里一個人習慣了,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時宜也只是禮貌微笑,保持距離……她是能一眼看到小南辰王美人骨的人,自然也能看清劉子行的徒有虛表人心反復!只是,至善之人,還是低估了劉子行的狼子野心,也想象不出被自卑和私欲燃盡理智的人,會做出怎樣瘋狂可怕的事情……</br> 小南辰王征戰太原郡,連戰連捷,不斷傳回捷報……太原軍節節敗退,倉皇而逃!王軍已回到中州城外暫時休整,小南辰王并不知道時宜與劉子行婚禮未成,而時宜已入東宮,他想見她,如今已是諸多不便,更怕引來閑言,有損時宜清白!所以他只在城外軍營……</br> 而鳳俏正在苦惱師父不肯入城,她想見師妹都沒理由了!師妹出嫁前夜和她聊了一個晚上,聊得她有些難受,她說讓謝辰幫她卜一卦……</br> “姻緣,為師妹!”</br> “卜過,不準!卦象上她并無婚嫁之命……”</br> 姻緣,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一生,他注定了無妻無子,而她注定了無婚嫁之命……這也算是另一種圓滿吧!雖無婚嫁之禮,雖不能相守到老,但他們這一生都只屬于彼此,互不辜負……</br> 鳳俏說,“其實那個劉子行,對師妹挺好的,看得出?!敝x辰卻說,“眼見未必為實!”謝辰這雙眼睛,果然是不見日月,見人心!</br> 只是,世間風云兮幻亦真。縱使窮究玄機,也算不清這亂世風云之反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