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曉曦很晚才回到家，撲倒床上滾來滾去，將臉埋進枕頭里。
哇啊啊好氣啊！
怕精市心里有郁結對手術不好，她只能過去主動和好。只是，
憑什么呀！憑什么要她先過去低頭啊！明明她沒有做錯！就很氣！
遠山曉曦很不開心。
算了，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過，想和好？才沒那么容易！
雖說是回歸了經理職位，不過關東大賽，遠山曉曦并沒有去看。
幸村家并不是一個冷漠的家庭，從很早就給幸村請了兩個看護就可以看出對他的重視。
不過也許是許廢的強制力，做手術這天，幸村的家人并沒有來，幸村精市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等待一會兒被推進手術室。
遠山曉曦就站在旁邊，俯視換上了病號服的幸村精市。
向來高雅的神之子褪去了遠超年齡的成熟和霸氣，帶著一點緊張，幸村精市扭過頭，將頭發都攏起來后，只露出的五官更加精致絕美。
遠山曉曦原本有九分的氣，看到他這副模樣也只剩下了五分，再一想比賽結果，又降為了三分。
“部長……”她依舊固執地叫他部長，幸村精市也知道她還在惱自己，任由她發泄，并不太過強硬。
“如果……”遠山曉曦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搖搖頭，嘆道，“沒什么。”
迎上幸村疑問的目光，遠山曉曦手掌緊了緊，良久，深呼一口氣：“放心，手術會成功的。”
她的目光太過堅定，像是在訴說一個已經發生過的既定事實。
幸村精市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初一時在天臺偷看過的她寫滿漢字的筆記本，還有平日里種種令人生疑的頻發偶然事件。
本是浮躁忐忑的心意外地平靜下來。
幸村精市靜靜看著她，緩緩笑了。
不同于總是掛著的溫和而疏離的笑，也不同于交往時艷麗甜蜜的笑，而是那種平靜溫和的笑，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和遠山曉曦如今的平和氣場完美融合在一起，神骨相合。
“曉曦。”他叫著她的名字，親密，熟稔，還帶著一絲勢在必得，“我不會再讓你離開。”
眼睜睜看著她走遠，卻沒有追上去——這件事，不會再讓它發生了。
他不會給她機會離開她。
骨子里的霸氣，這才是那個神之子幸村精市。
遠山曉曦一怔，沒有應，只是看向別處，輕聲道：“比賽怎么樣了呢？”
幸村精市笑笑并不勉強，順著她轉移話題，望向窗外碧藍的天空：“除了贏——不會有第二種結果了吧。”
“……”
一聲嘆氣悄然消散，沒有被任何人聽到。
很快，似乎也很慢，在遠山曉曦懷疑時間靜止的時候，護士突然敲門進來，告知要推進去做手術了。
感覺自己是穿越了時空節點，遠山曉曦下意識站起，用力過猛，膝蓋磕到病床旁的小桌子上，“嘭”的一聲，聲音巨大。
痛感順著神經一路傳至大腦，遠山曉曦反射性捂住大腿，痛得直抽氣，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始終盯著幸村精市不放。
被護士團團圍住，拉動病床，往手術室的方向推的幸村精市看向遠山曉曦，驀地笑了下。
美人一笑，百花開。
幸村精市看著她，唇瓣一張一合。
——我一定會回來。
遠山曉曦瞬間紅了眼眶，緊忙低下頭，慌張地擦了兩下，卻發現怎么也擦不干，像是壞掉的水龍頭，不斷地涌出。
揪住袖口，狠狠地蹭了蹭眼睛，遠山曉曦紅著眼眶，快步跑出去跟上病床，恰巧和趕過來的正選們打個照面。
他們匆匆對她點了下頭，沒有人和她打招呼，一股腦都涌到幸村精市周圍。
被問到真田在哪里的巴西哥哥舉起了真田的外套。
幸村精市帶著笑容，平靜地被推進了手術室。
門外一片寂靜。
沒有人關注遠山曉曦，也沒有人知道她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只是在失敗的消息傳來時，柳蓮二下意識去看眾人的反應，才發現遠山曉曦早已不在了。
遠山曉曦哪里去了呢？
她動用了遠山家的力量，在比賽結束的第一時間就拿到了和青學比賽的整場比賽的錄像視頻。
實況主播剪個視頻完全不是問題。
遠山曉曦反復地觀看，標注，記錄本上滿滿的都是失誤點和要加強的訓練。
她太知道自己的斤兩了。就算是她現在守在手術室門口又能如何呢？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沒辦法給幸村手術，她沒辦法改變輸了的結局，她更沒辦法阻止幸村義無反顧的決絕。她只能盡自己所能，盡量幫助立海大快速有效的提高實力。
遠山曉曦咬著筆帽，神色凝重。
比起那個，許廢這個畜生在新網王里給幸村的身體埋的雷更讓人擔憂。
“真是個麻煩的人啊……”這樣自語著，眼里卻是極致的溫柔。
手術后已經一周過去了。
立海大不負王者的名號，很快振作起來，尤其經理遠山曉曦一如既往的模樣，仿佛這只是一件小事，仿佛大家不曾輸過，更加激發了他們的斗志。
見低沉的氣氛散去，除了正選們還有些憂思，整體士氣已經恢復了。
遠山曉曦這才去了醫院。
她剛順著護士的指示走到幸村在的房間，就聽到重物摔地的聲音，以及看護人員急切的勸慰聲。
遠山曉曦頓了頓，隨后下定了決心般，堅定地下壓門把手。
康復室的門被打開，里面的人下意識向門口看去，只有幸村精市跌坐在地上，沒有移開半分注意力，咬著牙，奮力起身。
他的額發被汗水浸濕，貼服在臉頰上，蒼白的肌膚、不健康的紅暈以及顫抖的肌肉，無一不顯露著幸村精市此刻的狼狽。
可遠山曉曦從未覺得他像現在這般更像一個無堅不摧的神之子。
遠山曉曦走到幸村精市面前，他抬起頭，見到是她，眸光一閃，神色冷淡下來。
遠山曉曦仿佛沒有看見他的神色變化，同時對看護人員殷切的眼神視若無睹，俯視他，道：“我們還沒有輸。”
幸村精市一怔，倏地抬起頭看她。
像是不敢相信她會說出這句話。
遠山曉曦不顧看護人員焦急的眼神，看著他，堅定地道：“我已經分析了關東大賽，并針對薄弱點制定好了訓練方針。部長，這不是終點，甚至還不到起點。請你，”
這個曾因為他更重視網球而忽視身體的女生，深呼一口氣，大聲道：“請你盡快歸隊，部長。立海大需要你！”
幸村精市怔怔地看著她，突然低笑出聲。
這是他得知自己可能無法再打網球后第一次笑。
是啊，這不是終點，這甚至不是起點。
還有人需要他。
他們還沒有輸。
幸村精市盡全力站起來，手臂腿部的肌肉都在發抖，青筋暴起，汗水順著臉頰淌到下顎，“啪嗒”，融進早就微濕的地面。
他撐著雙杠，咬著牙邁步走著進行康復。
“再來！”
永不言敗，永不妥協。
這才是真正的神之子的光輝。
到醫生都看不下去說再復健就要過度強制喊停的時候，遠山曉曦才從一旁走過去，遞過擰開瓶蓋的水杯，拿過一旁的干毛巾，道：“低頭。”
幸村精市嘴角含笑，喘息著咽了口水，順從地低下頭，完全看不出來復健時那個過分拼命的樣子，溫潤如玉。
遠山曉曦抬手，擦拭幸村臉上的汗水，隨后轉戰到他柔順的頭發上，一縷一縷，像是對待珍品。
幸村精市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突然向下壓了壓，被遠山曉曦一個偏頭躲過。
遠山曉曦斜眼看他：“看來部長還是有力氣的。”
幸村精市失笑，額頭抵上她的：“還在生氣？”
遠山曉曦向后仰頭，食指抵在他的額頭上，往外推，眉頭聚攏：“喝水。”嗓子都啞了。
幸村精市是真的沒什么力氣了，只能順著她的力道離開她，潤潤喉，星辰般的眼眸望著她，星光閃爍。
“我以為你不會支持。”
“……復健我怎么可能不支持。”她有那么不通情達理？
遠山曉曦無奈：“之前是因為你不顧身體……現在是物理治療。”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幸村精市深深望著她，突然道：“你之前那個問題，我的回答不變。”
遠山曉曦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
在他們鬧崩那天，遠山曉曦曾問過他：如果我希望你能在身體康復之后再打網球呢？
他的回答萬年不變：如果沒有網球，我就什么也沒有了。
她笑得慘淡，只那一次，輕聲問了句：那我呢？
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
現如今，他說他的回答不變。
網球就是他自己。
遠山曉曦笑了下，沒有說什么。
幸村精市等了一會兒，見她沒反應，突然握住她的手，冰涼，和他運動后溫熱的手掌截然相反。
幸村精市莞爾：“你是我的一半。”
也是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