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曉曦沖掌心哈了口氣，跺跺腳，試圖讓自己暖和一點。
“曉曦？”
來人聲音滿載疑惑，遠山曉曦暗自松了口氣，抬頭望去，正是帶著無度數(shù)眼鏡的忍足侑士。
遠山曉曦將小臉從圍巾中鉆出，快速跑過去，原地蹦了兩下：“好巧。”
……才怪。
要不是知道她每次來東京必遇到王子，她會大冬天在街頭亂晃？
不存在的。
忍足侑士的目光在她凍得有些發(fā)紅的腿上轉(zhuǎn)了一圈，隨后看向她發(fā)亮的眼睛，實在沒辦法違心地說出好巧：“要去旁邊的店里坐一會嗎？”
遠山曉曦快速點頭：“好啊好啊。”
少女捧著熱騰騰的熱可可，臉埋在升騰的熱氣中，喝了口熱飲，舒爽地長嘆一聲。
活過來了——
她真的太佩服那群大冬天還穿著制服裙露腿的櫻花妹JK了。
見少女不再牙齒都在打顫，忍足侑士食指搭在咖啡杯把圈內(nèi)，微微傾身，優(yōu)良的紳士禮儀姿態(tài)：“曉曦來東京是有什么事么？”
“有的。”
遠山曉曦大方答，雙手貼在熱可可杯壁上，攝取溫暖：“其實還需要忍足君的幫忙。”
少女一副非你不可的模樣，睜著眼說瞎話。
“哦？”忍足侑士略一笑，詢問，“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
遠山曉曦露齒笑，真誠道：“想麻煩忍足君帶我進冰帝。”她還解釋了一下自己要做什么，“我找跡部君有點私事。”
……難道不是隨便一個人能帶她進去冰帝就可以了嗎？
忍足侑士挑眉，沒有戳穿她的討好，食指用力，端起咖啡杯淺酌一口：“能幫到美女，榮幸之至。”
遠山曉曦：“……”好想懟他。
算了，有求于人，下次再懟吧。
別看她已經(jīng)去過很多次冰帝，看門大叔依舊一副昨晚被罰跪鍵盤的晚娘臉，沒人擔保依舊不讓她進。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說的就是遠山曉曦。
進了冰帝她就強硬地揮別了忍足侑士，反正她知道網(wǎng)球部學生會跡部的教室都怎么走，她并沒有興趣和忍足走在一起然后被后援會的人找麻煩。
她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女主光環(huán)帶來的益處，并尋到規(guī)律規(guī)避其中的弊端。
比如一到冰帝必會被睡覺的慈郎絆倒。
遠山曉曦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終于在一個拐角處探頭查路的時候看到她必經(jīng)路上的綿羊。
“……”
遠山曉曦四周望了一圈，最后決定繞一個大圈先跑去跡部教室看一眼。
她抬起腳剛要走，突然覺得腿上一沉，有什么溫熱的物件靠了上來抱住她的小腿。
遠山曉曦癱著臉看著自己的腿部掛件，感受到一陣絕望。
她只是想找一下跡部而已啊！！！
在她把慈郎叫醒并擺脫他時，已經(jīng)是二十分鐘后了。
遠山曉曦喪失了所有的動力，拖著疲憊的步伐，滿冰帝找跡部景吾。
最終她在男廁所門口堵住了人。
跡部景吾：“……”
遠山曉曦：“……”
跡部景吾拼死忍住嘴角不華麗的抽搐，指甲平滑的手指還帶著水滴，手指撫上淚痣：“啊恩？你怎么會在冰帝？”
遠山曉曦默了默，退后一步，不堵在男廁門口，如果不看她尷尬憋笑的模樣的話，語氣還是很真摯的。
她說：“有點事情想問一下跡部君，不知道跡部君方便嗎？”
跡部景吾：“……”都跑過來堵到廁所門口了他能說不方便嗎！
跡部景吾抬起下顎，聲線悠揚：“還有一個小時部活結(jié)束。”
遠山曉曦很上道地點頭接口：“我等你。”
這回她沒有跑去網(wǎng)球場給冰帝眾人添麻煩，老老實實地坐在學生會會長的辦公室，一邊刷手機，一邊想著待會怎么問出口。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她都覺得一個世紀已經(jīng)過去了，跡部景吾才部活后快速沖了個澡，準時準點出現(xiàn)在辦公室內(nèi)。
華貴耀眼的辦公室內(nèi)飄進一陣沐浴后的濕熱，以及少年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氣。
遠山曉曦抬頭望著合上門的少年，捂住臉沉痛地用漢語喃喃自語：“夜貓子曉夜說的跡部會噴古龍水香水居然是真的啊……”
進門的跡部景吾頓了下，揚起眉毛：“你說的是漢語？”
“……！”遠山曉曦猛地坐直，身體前傾，她不知道自己眼睛有多亮，“跡部君懂漢語？”
“不懂，只是聽過。”見少女眼睛越發(fā)明亮，跡部景吾揚聲問，“本少爺懂漢語很驚訝？”
遠山曉曦緩慢地揚起嘴角：“不。”很驚喜。
跡部景吾也沒深究，深藍色眼底蘊含著波濤：“你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
“沒……”遠山曉曦輕咳一聲，略表心虛。
跡部景吾跨步走進來，坐在奢華的皮質(zhì)沙發(fā)中央，手臂舒展開，搭在沙發(fā)靠背上，足足可以坐下三個人的沙發(fā)被他一個人占個徹底。
雖然少女對小小少年一副霸道總裁的模樣總覺得略微羞恥，還想吐槽學校內(nèi)居然還給學生辦公室的土豪作風，不過這到底是人家的地盤，于是她只是窩在單人沙發(fā)里，正襟危坐，雙手交疊置于腿上。
遠山曉曦輕咳一聲，直奔主題：“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和跡部君確認一下。”
跡部景吾頷首，淡淡應(yīng)了一聲，表示準許。
遠山曉曦雙手縮緊，喉嚨突然有些發(fā)緊。
她是特意晚了兩周才來尋人的。
沒人知道她這兩周是以一種什么心情度過的。
如果張曉夜沒有穿越呢？如果張曉夜穿越了呢？她的妹妹小夜的異常到底要怎么解釋？
那個陪伴她度過人生最低沉的光陰的人之一，那個跑到她的城市來和她面基的人，那個拼命和她們解釋她是真的穿越了的人。
如果不是曉夜，她甚至不會和不改名秦狩認識。
她們認識了多少年呢？
遠山曉曦呼吸緊促，肩膀微微顫抖，張了幾次嘴才發(fā)出聲音：“跡部君，你的房間陽臺……晚上有異常嗎？”
按照張曉夜所說的時間，距離她第一次穿越到跡部的陽臺上，已經(jīng)過去兩周了。
她唯恐記錯時間，時隔半個月才敢來和跡部確認。
她所穿來的這個世界……和張曉夜先前穿越的世界是一個世界嗎？
說到底，所謂的時空到底有幾個世界交織呢？她們所在的就真的是許斐剛的網(wǎng)王而不是什么同人網(wǎng)王嗎？
而若小夜便是曉夜，那時隔小夜異常的一年后才到的曉夜夢中穿越的時間點，又要怎么解釋呢？
這就涉及到了時空悖論以及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物，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是想知道，她們還能不能再見面。
若曉夜能親眼見到雙部之戰(zhàn)，她一定會哭出來吧。
遠山曉曦嘴角浮現(xiàn)一絲極為微弱的弧度，一觸即碎。
跡部景吾雙腿交叉，將身體送進沙發(fā)里，分外舒適，他的眼底沒有詫異或遮掩，臉上明晃晃地擺著疑惑。
“啊恩？你在說什么？本少爺?shù)姆块g怎么會有異常。”
他這樣說道。
……
遠山曉曦幾乎是渾渾噩噩地跌撞出冰帝，腳步虛浮著游走在街頭，沒有目的地。
這個世界，不是曉夜穿過的那個世界。
就在剛剛，她確認了這點。
少女突然困惑了。
那這么說來，鶴田茜就真的是她前世的好友嗎？而不是那個兼具畫畫大觸和寫作大神雙重身份的游戲高手不改名秦狩，筆下以自己為原型的同人文？
那什么所謂的女主光環(huán)會在她的身上呢？
這該不會，只是她的一個夢叭？
臉頰上一涼，遠山曉曦怔怔抬頭，星星零零的雪花碎片從灰蒙蒙的天空飄落，在她眼前晃晃悠悠地，無根無所地，化落在她的眼皮上。
像是一滴淚珠凝在眼角。
遠山曉曦抿抿唇，拿出手機，老式的按鍵手機已經(jīng)操作得非常熟練，調(diào)出郵件界面，正要給鶴田茜發(fā)信息，標題還沒寫完，一個電話就進來了。
手機上明晃晃的柳蓮二幾個字亮著，遠山曉曦皺著眉接通電話，心頭說不出的慌。
電話那邊，柳蓮二沉肅的語氣響起：“曉曦，精市轉(zhuǎn)到金井綜合醫(yī)院住院了。要一起去看他嗎？”
金井綜合醫(yī)院。
簡直是過于耳熟。
心頭像是壓了無數(shù)塊巨石，遠山曉曦強打起精神，先是點頭，意識到對方看不到后，才艱難地開口：“好。”
敲定時間后掛了電話。
遠山曉曦緊了緊衣領(lǐng)，空中飄揚著漸漸密集的雪花，她哈了口氣，白氣四散而去，很快消散。
她低著頭，慢慢走在街上，不語。
“要來一個紅薯嗎？”
一個熱情洋溢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視線中冰涼的地面被熱騰騰的紅薯取代。
那人火紅的模樣，驅(qū)散了寒冬的冰冷，似乎著一方天地都隨著他回溫。
“其實我迷路啦。吃了我的紅薯能幫我指下路嗎？拜托了！”火紅的男孩拿著紅薯的同時雙手合十，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模樣陽光明媚。
遠山曉曦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身心冰涼。指尖都在發(fā)抖。
是許廢真正的親兒子——遠山金太郎。
遠山曉曦一口郁氣堵在胸口，幾乎是費盡全身力氣壓下涌到嘴邊的嘲諷——說到底她只是一個俗人，無法控制自己的好惡情緒。
小金沒有做錯什么，是她小心腸總是想要遷怒。
遠山曉曦搖搖頭，盡量放平心態(tài)，輕聲道：“不用。你想去哪？”
“哇！小姐姐你人真好！”
莫名其妙被發(fā)了好人卡的遠山曉曦訕笑著，視線游離：“你想去哪里？”
“想去大阪，但是坐車下錯站了。”遠山金太郎一口咬下半個紅薯，大冷天上躥下跳的：“小姐姐知道大阪往哪個方向走嗎？”
大阪……四天寶寺……
遠山曉曦幾乎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妄念，深呼了幾口氣，冰涼的寒氣順著口腔涌入內(nèi)臟，冷靜下來，她指了一個方向：“大阪在哪里我不清楚……不過車站的話順著這條街走，第三個路口右轉(zhuǎn)就是。”
遠山金太郎又一口吞進剩下的紅薯，夸張地道謝：“謝謝小姐姐！”
飛速跑向車站的方向，竄出十幾米才回過頭，笑的燦爛，跳到空中揮手：“再見啦！”
遠山曉曦笑瞇瞇地揮手回應(yīng)，瞇起的眼底是一團散不去的陰郁。
還是祈禱我們不要再見吧……
遠山金太郎。
小金跑遠后，遠山曉曦才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心頭涌動。
不要以為她永遠不會反抗啊……女主光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