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皺了皺眉，但最后還是忍住了。</br> 在教坊司這么些年，她挨過太多罵，已經有些習慣了。</br>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給金鋒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br> 往旁邊走了幾步，不想再搭理這個書生，而是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br> 其實書生說得不錯，郡城當然熱鬧，特別是風月坊，到了晚上到處都是人。</br> 但是去風月坊的人都是尋歡作樂的，眼中都是讓人惡心的猥瑣。</br> 而走在黑風嶺長街的人，不管是鏢師百姓還是行商，眼中都是對未來的希望。</br> 還有空中隨處可見的飛艇和熱氣球，都讓綠柳覺得這里充滿了欣欣向榮的生機。</br> 綠柳不想搭理書生，但是書生卻覺得自己丟了臉面，不肯罷休。</br> “小賤人，你跟老子裝什么清高？要不是有釋奴令，在教坊司見了老子，你得跪下來給老子舔鞋！”</br> 書生指著綠柳，跳腳大罵：“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怎么有臉來報考學堂先生？”</br> 對于綠柳來說，教坊司的經歷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污點。</br> 也是她最不想被人觸碰的地方。</br> 本以為現在過去了，可以開啟新生活了，誰知道又被人當面揭開。</br> 這讓綠柳也有點激動，沒忍住抬手抽了書生一巴掌。</br> “你個小賤人竟然敢打我？”</br> 書生被打懵了，然后一腳踹在綠柳肚子上。</br> 這一腳使出全力，綠柳蹬蹬蹬后退幾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滿臉痛苦地捂著肚子。</br> 可是書生還不罷休，罵罵咧咧地沖過去，一把揪住綠柳的頭發，揚手就要去抽耳光，幸好被同伴拉住了。</br> “劉公子，你放開我，我非要教訓教訓這個小賤人不行！”</br> 書生一直揪著綠柳的頭發，隨著他和同伴拉扯，綠柳被拖行了好幾米，痛得花容失色，卻沒有叫喊，而是伸手取下木簪，對著書生的手扎了一下。</br> 書生吃痛，一把松開手，抬腳對著綠柳不管頭上臉上就是一頓猛踹。</br> 綠柳本來就瘦弱，哪里是年輕男人的對手？</br> 被踹得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就連同行的其他書生都看不下去了。</br> “這個人怎么這樣？下手也太狠了吧？”</br> “還不是綠柳姑娘一路上都沒搭理他，惱羞成怒了唄。”</br> “你們都站著干什么，快去拉架啊！”</br> 一個認識綠柳的教坊司姑娘，沖著圍觀的書生喊道。</br> 但是卻沒有一個書生上前幫忙。</br> 這個姑娘沒辦法，只好自己沖過去拉施暴的書生。</br> 可惜她的力氣也太小了，非但沒有拉開，反而被書生推了個跟頭。</br> 等她再爬起來準備去幫忙，書生的同伴卻扯住了她。</br> 姑娘急得不行，對著書生同伴的胳膊咬了一口。</br> 然后施暴者就變成了兩個人。</br> “小寧！”</br> 綠柳看到同伴被打，想要去幫忙，卻又被書生一把揪住頭發。</br> 一直到去送馬車的鏢師回來，才拉開書生和同伴。</br> “怎么回事？”</br> 領隊的鏢師小隊長喝問道。</br> 他就帶人去把馬車送到馬廄，這群人就鬧出了幺蛾子。</br> 這次的津貼不用想了，肯定要被扣掉，估計還要挨訓。</br> 想到這里，小隊長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br> “軍爺，她們兩個小賤人罵人！”</br> 書生指著綠柳，惡人先告狀。</br> 這一批先生中，只有綠柳她們兩個姑娘，其他書生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也不肯出聲。</br> 而綠柳兩個人此時腦子亂成一團，根本沒力氣為自己辯解。</br> 書生畢竟打了人，本來還有點心虛，一看沒人幫綠柳說話，頓時放了心。</br> 正準備趁著綠柳不能辯解的時候，再給她潑兩盆臟水，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br> 一隊黑甲鏢師從礦山方向過來。</br> “快快快，把路讓開！”</br> 小隊長趕緊揮手指揮書生站到路邊。</br> 周圍圍觀的百姓和行商也和鏢師一樣，第一時間把路讓了出來。</br> 但是他們臉上并沒有不耐煩，反而充滿了期待。</br> 因為他們看到了這群鏢師身上的袖章，知道這是金鋒的親衛隊。</br> 親衛隊出現，代表金鋒也在附近。</br> 別說金鋒現在的身份，以前大康的很多縣令要去一些地方，都要提前幾天時間戒嚴。</br> 金鋒的親衛隊只是臨時清理道路，百姓和行商都能理解。</br> 畢竟他們也不希望金鋒遭遇危險。</br> 果然，親衛隊把道路清理完成之后，一輛特制馬車出現了。</br> 馬車的外觀非常普通，一點也不奢華。</br> 但是西河灣的老人都知道，這就是金鋒的座駕。</br> 不少百姓都朝著馬車打招呼。</br> 金鋒聽到之后，掀開簾子沖百姓招手。</br> 此時綠柳和小寧終于緩過來一點，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br> “綠柳姐姐，你看，是金先生！”</br> 小寧指著金鋒說道：“你不是認識金先生嗎？走，咱們去找他做主！”</br> 可是綠柳抬頭看了金鋒一眼，馬上轉過身去。</br> 昨天來的路上，她設想了很多種和金鋒見面的場景。</br> 但是不包括眼下這種情況。</br> 她也不想讓金鋒看到她現在的狼狽。</br> 眼看著金鋒的馬車就要過去了，小寧跺了跺腳，從人群中沖了出來。</br> 站到路中間展開雙臂：“金先生，等一等！”</br> 嘩嘩嘩！</br> 黑甲鏢師見路上突然沖出來個人，齊刷刷抽出黑刀，把馬車圍到中間。</br> 馬車上的北千尋也第一時間關上窗戶，把金鋒拉到窗戶后邊。</br> 還有一隊鏢師直接端起手弩，對準小寧。</br> 小寧什么時候見過這種場面，被嚇得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到地上。</br> “你是何人，為何要攔路？”</br> 鐵錘站到馬車前邊，冷聲喝問。</br> 之前帶隊的鏢師小隊長趕緊站出來，沖著鐵錘敬了個軍禮：“報告鐵連長，她是我從廣元招來的學堂先生！”</br> 說完，趕緊給手下使眼色，讓他們過來把小寧拉走。</br> 小寧被親衛隊的氣勢嚇住了，也不敢再亂喊叫，低著頭準備跟鏢師回去。</br> 可就在這時候，馬車上傳來金鋒的聲音：“等一下！”</br> 他不認識小寧，也沒看到躲在人群中的綠柳。</br> 但是他看到了小寧的頭發散亂，身上沾滿了灰塵，衣服上明顯還有幾個腳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