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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天下會公然選拔三大天王,事后招兵買馬,勤操苦練,又是一陣風(fēng)過,江湖中一時又待不安,四下里慌亂一片,人心惶惶,意恐生出禍端。
    因著雄霸收天下會少主秦霜為子的事,江湖各自傳言,說的有模有樣,當(dāng)真就如真實。說是素來其三徒中,雄霸向來以秦霜為要,風(fēng)云二人更是對秦霜親愛的極,言聽計從,雄霸只怕風(fēng)云勢強難服,功高無主,所以有意用此法子困住秦霜,以此來暗地里轄制風(fēng)云,更是,命以斷浪重任,均衡風(fēng)云。而昔日說著什么寵愛的話,此時,卻換成了利用的工具。
    那些梟雄為了霸業(yè)江山,什么東西不能拋棄,什么人不會利用?又有什么能與之霸業(yè)相比?自然,是沒有。
    這些話傳的飛快,不肖幾日,便人人得知。
    也不知是誰傳出的這些言語,一州一縣,村里街鎮(zhèn),竟似人故意散播的意味,快的驚人。
    秦霜素來對于這些江湖狂言浪語不屑入耳,并不怎的在意。
    他也心知,師父固然是有那么一層意思,但卻也并不全是,這話自然不能對人言說,只他們自己知道便罷。
    再者,以師父的自負自戀、傲然心性,自是認(rèn)為風(fēng)云都是自己一手栽培,捧起來容易,摔起來也便利,又有何懼?沒有可懼。雄霸亦是這么認(rèn)為的,對于傳言,付之一笑,只吩咐,“再聞此言,先割去那說嘴的舌頭。”
    秦霜固然不介意那些話,但是,對于師父公然收自己為子的事,仍是耿耿于懷,望著師父一副輕悠悠,似說什么了不得的模樣,一時氣也不是,恨也不是,只怪師父沒有事先和他說起。幾天一過,便想著一句俗語來,說這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父親都一樣,都一樣。這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自我安慰的想著俱都一樣。
    什么大不了的?原就沒什么大不了,別人都不急,單自己急個什么?
    就是,自此,對著師父也沒什么太好的顏色。
    喊他,就應(yīng)著;說著,就聽著。
    不喊不說,他也不去搭理。若是說和著幽若喊爹,哪卻是不能夠的。
    想著,平白的犯惡心。
    這點師父自然理解懂得,所以,依舊師父霜兒的稱呼。
    這天下到底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上面一不動,尋得清凈半日,這下面一窩子就開始攢攢不安份了,借著狗大的洞子也要鉆過去瞧瞧熱鬧。尋著對了,照著打一架。江湖上越是小門小派的,越是心急,不知道體面的胡鬧。非得你去扇他一巴掌,他才安分守己些。
    秦霜雖然向來講究大度,不與人爭,但是,輪到自己管事兒,該扇耳光的,那是出手一點兒也不含糊。
    一頓好打,叫你乖乖順順的。
    這雄霸幫主閉關(guān)修煉,獨自帶著幾名隨身高手一起隱在后山的那片天泉洞穴內(nèi),一進去便是數(shù)月之久,聽丑丑說,時辰已到,幫主神功即將告成,擇日出關(guān),勢必稱霸武林。
    那手舞足蹈的激動模樣,儼然像是師父明天出來就天下第一了。連帶著秦霜都叫他亢奮的情緒弄的有些忍不住發(fā)笑。
    可是說是擇日,一晃那許久,還是沒有動靜。
    幫眾的事務(wù)一律交給秦霜打理,步驚云是帶兵出征慣了的,對于幫中的瑣事雜務(wù)一概不費心思,只尋找清凈地方,閉目養(yǎng)神。而聶風(fēng),斷浪沒有師父的嚴(yán)苛管教,倒是叫秦霜管的服帖,日日被人看著,勤練武功,晚上還要做功課,秦霜忙完了政務(wù),晚飯時刻一過,便要來查。對于這一項,就是步驚云也要參與。
    步驚云心里很是不屑一顧,行動偏生也算配合,幾乎每日必到,叫斷浪幾次嘲笑,他也不惱,宛如聽不見。
    這時,瞄著那本藍底手抄《南華真經(jīng)》,忽地丟開手,映著燈光,細細斜眼去看發(fā)呆研磨的秦霜,那人的側(cè)臉倒是比正面耐看些,只要秦霜不和他正面對視的時候,他便怎么看都覺得好。
    看了許久,突地嘴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頗有意味,“名也者,相軋也;知也者,掙之器。二者兇器,非所以盡行乎?若論言,又怎比得過這‘情義’二字?”言語中諷刺之意顯而易見,但面上卻說的極其真誠。
    正寫著字的兩個小子忽地抬頭,聶風(fēng)咕嚕嚕的大眼睛望著步驚云,又轉(zhuǎn)向發(fā)呆的秦霜,斷浪書讀的少,聽不大懂,可也知步驚云不開口則罷,開口定然沒好話,嗤之以鼻,不加理會,細細的描寫。
    發(fā)呆的人聞言一愣,緩過神來。
    “哦?”秦霜一笑,“云師弟此話怎說?如何由來?”
    “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橐允噱σ閱4笫π忠暈兀俊
    步驚云擺好書本,玩起了毛筆,做出各種靈動的姿勢,煞是好看。
    秦霜愣了愣,心里一思量,后一笑,回答的也坦蕩,“倒是不如相忘于江湖。”
    轉(zhuǎn)動在手的毛筆,忽地的摔在桌面上,步驚云皺眉,快結(jié)了冰一般的寒意,細瞇起眸子,也掩蓋不住流露的氣惱。
    就是聶風(fēng)也不禁深深的呆著,望著秦霜時刻溫柔的笑顏,這大冬天的夜,叫風(fēng)一吹,冷的渾身一抖。
    尤其是,那人說的那樣自然和真誠,眸子里的清爽干凈生生叫人后怕。
    “懶得和你廢話。”
    步驚云第一次當(dāng)著人面兒對秦霜發(fā)火,摔了筆墨,拿著長劍,起身出去,臨走了,還踹飛了門。
    秦霜望著半廢的大門,半天沒有言語。
    忽地回神,對著聶風(fēng)和斷浪柔柔的笑道:“你云師兄又哪里生了悶氣,竟來排遣我們,乖乖的寫你們的字,大師兄給你們做夜宵去。”
    秦霜一走,聶風(fēng)眨了眨眼,忽地眉頭一皺,也摔了毛筆。
    “聶風(fēng),你要死,我剛寫好了。”
    斷浪面上脫離他們的話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才不愿理會。
    這邊他剛要發(fā)火,倒是被聶風(fēng)一瞪,悶道:“乖乖寫你的字去!”
    師父依舊鉆心修煉,說是不日便出關(guān),但這個不日實在是長,長的過了整整一個漫長的寒冬。
    師父人雖然不在,但是,他的耳鼻眼心神時時刻刻隱在暗處,會中俱都沒有人敢亂來一步。
    就是秦霜,也斷然不會做出什么逾越的事。
    就是每隔幾日,便會做上些消解疲累,驅(qū)寒散濕的食物讓人送進去。
    那個木隸躲在后園子里,再沒有出來一步,說是病了。
    三月一過,天山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寒。
    步驚云連連奉命出征,每次皆凱旋而歸。隨身帶著斷浪,聶風(fēng)一起,教授他們實戰(zhàn)的經(jīng)驗,秦霜則留下照看會中,臨走時,很是不放心的交代步驚云好好照顧風(fēng)兒,浪兒。
    步驚云還在生氣,冷哼一聲,夾緊馬肚,大喝一聲,“駕!”云踏一陣風(fēng)似的飛入林中。
    留下一抹黑影,利箭一般步入?yún)擦郑駱O了天邊的那躲黑云。
    這次,他帶著精銳的弟子一起去攻打彌隱寺兩里外的一個山寨,現(xiàn)已向著會中報捷,就是聶風(fēng)受了輕傷。
    步驚云抱著聶風(fēng)叫來大夫給他瞧瞧,見說沒事才心下一松,定了心神,給他蓋好被子,后叫來了跟著聶風(fēng)的副將,狠狠連著抽了幾個嘴巴子,一腳踹在心窩子上,“還不滾出去!”
    “是是是,云堂主息怒!小人該死!”連滾帶爬的出去。
    氣解了一些,只說帶兵征戰(zhàn),可比不得江湖漢子比劍耍大刀,你自該小心。
    聶風(fēng)躺在床上,就起身,“云師兄,風(fēng)兒也沒什么,可別擔(dān)心了。”
    “你若是有事,我怎的和他交代?”
    一句話堵得聶風(fēng)沒有聲音。
    斷浪進來時,臉上也滿是血跡,急得團團轉(zhuǎn),“聶風(fēng),怎么樣?”
    “死不了。”聶風(fēng)嘿嘿一笑。
    步驚云瞧見斷浪來了,就起了身,“風(fēng)兒,云師兄有件事要辦,你先行回去。”又掃了一眼斷浪,“好好照看著他,有半天差池,我定要取你性命。”
    “你…”斷浪氣不過,這話自然不用他說,但聽著就是不舒服。
    步驚云讓著門下的人先行回去,自己卻去了彌隱寺。
    這寺廟破舊不堪,臺階斷裂,雜草橫生,埋沒了路途。
    四周靜幽幽,沒有人煙氣息,只有些微從遠處林子里飛撲而出的野鳥,瑟瑟的響,陰陰的風(fēng)。
    廟宇坐落在半山腰,白墻黑瓦,密林叢叢,一腳飛檐露出半截。
    林子里靜幽幽的,行到半路,便聽見細細的水聲,山腳下,是一方溪水,巖石漫過水面,盈盈照著山間的夕陽,些微的有些刺眼。
    溪水邊,石鋪上,正蹲著一個年輕的小和尚。
    他的對面岸上,也半蹲著一個黑衣少年,眸如黑漆,發(fā)若墨染,臉?biāo)频恫茫嫒菘∶腊橹鍤猓矶涡揲L自顯風(fēng)流,周身散發(fā)著讓人驚艷的魅力,還有膽寒的氣場。這樣風(fēng)姿翩翩的俊朗男子,偏生是自身帶著一點殘忍的戾氣,就是隔壁山的小尼姑見了,想也是要動心的吧!小和尚很不正經(jīng)的想著,暗暗嘆氣,搖頭晃腦,“阿彌陀佛!”
    少年半膝跪地,捧著水潑濕了臉,長發(fā)半遮掩著面容,好看的極,吐了口氣,都是涼的起了青煙,在這三月的寒天,連著小和尚也不禁身子一涼。
    小和尚看了一眼,驚訝,半天又想,此間怎會有人?后被少年一掃,慌慌的也顧不得那么多了,趕緊低著頭,做自己的事,心道師父見自己這般,又要罵我沒用了。
    木桶“嘩”的一下子落在水里,只裝滿了半桶,小和尚便用著帶來的葫蘆瓢舀水裝進桶內(nèi)。
    少年穿過長長的木橋,走過來。
    小和尚故作看不見,依舊不動聲色。
    “敢問小師父,這里可是‘彌隱寺’?”黑衣的少年禮貌的抱拳道。
    “阿彌陀佛,回施主,此間正是‘彌隱寺’。”
    小和尚本來不言語,此時起身,行了佛禮,而后,繼續(xù)打水。
    “不虛大師可是住在這里?”
    “正是家?guī)煛!?br/>     “那好,我正要去見他。”少年直言不諱。
    “阿彌陀佛,不知施主何事造訪。”小和尚輕輕鞠了一禮,有板有眼的道,“只是家?guī)熢缫央[世,不問紅塵,一切凡事不理,不愿見客,施主還是請回吧!”
    “勞煩小師父去傳個話,就說步驚云要見他。”少年對于小和尚的話,并不在意,略略皺了眉心。
    “原來你就是步驚云,也聽師父提起過。”小和尚興高采烈,擔(dān)起水桶,“你跟我來吧!”
    “勞煩!”
    小和尚武功不凡,擔(dān)著水桶,走的飛快,要是一般人,早就被遠遠甩在身后了。他每走一會兒,便笑嘻嘻的回頭來看,像是瞧瞧步驚云是不是丟了。
    步驚云只好加快腳程,緊緊挨著他的肩一起行走。
    這不虛和他繼父往日有些矯情,又素來和無名交好。
    少時,他也曾見過自己一面,那時,便說,要收了自己為徒,要自己終身常伴青燈下,以為解脫。
    自己繼父一來不舍,二來,自己不愿意,也就沒再提了。
    說起來,這么些年過去了,當(dāng)初,若是聽了他的話,或是應(yīng)了無名,此時,倒是也干凈。
    步驚云望了望漸漸近了的山門。
    不虛大師武學(xué)修為和他的誦經(jīng)念佛的本事一樣的絕,他們一路走入了陣門,繞過死門,步入生門,這才到了寺廟內(nèi)。
    這就是當(dāng)下武林,很少人能找到他的原因。
    也因此,與他同期的武林好手們死的死,隱的隱,他卻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留在這里。
    “孩子,多年不見,可好?”
    那是一個白發(fā)白須的老者,滿面慈祥,眼角帶笑,一看便覺仙風(fēng)道骨。雖然有些年紀(jì)了,但細看其面容卻還是那樣年輕,不經(jīng)歲月,紅光玉潤的一如當(dāng)初。
    “大師,驚云很好。”步驚云上前一步,行了一禮,卻沒有跪拜。
    “哈哈…”老者摸摸長須,“你小子還是不愿意跪拜于我,難道我卻不如那個‘雄霸’?”
    步驚云一臉木然,并不否認(rèn),也不辯解。
    不虛一笑,彎了眼睛,“既然是過的好,今來此間,卻是為何?”
    步驚云實言相告,“來求大師一樣?xùn)|西。”
    “什么好東西?”不虛笑瞇瞇。
    “那時,我記得大師對我說過‘孟婆茶’。”
    不虛笑道:“有傳孟婆茶只供黃泉路上的陰魂飲用,陰魂喝罷孟婆茶后便會把前塵全盤忘卻,接著投生六道,再臨世上,脫胎重生!我?guī)熢谑罆r乃這座彌隱寺的主持,精通佛、醫(yī)二理,他一生窮思苦研,遍尋萬種異草,終在晚年悟出一種與孟婆茶異曲同工的奇藥。正是‘忘卻丸’,當(dāng)年我?guī)熕训萌f種異草僅夠煉得兩顆奇藥。”
    而于十五年前,另外一顆,甫煉成即溶在茶中,被不虛所飲,十五歲前的一切,他已經(jīng)不復(fù)記得。
    “驚云今日便是來求‘忘卻丸’。”
    不虛含笑,“丸藥只有一顆,那時給與你,你不要,此時,卻又來求。”
    步驚云黑漆的眸子變得沉而重,“是。”
    “我如不給,如何?”
    “那驚云就得罪了。”
    說話之間,一招“悲痛莫名”突然來襲,坐著的人一驚。突地一轉(zhuǎn),頃刻之間,無數(shù)掌影縱橫翻飛,交織成一密密麻麻的掌網(wǎng)。
    “好你小子,無名當(dāng)初瞧你不上,收了晨小子,實在是他笨。”說著運掌迂回,掌中更暗含一股柔勁,赫然是“因果轉(zhuǎn)業(yè)訣”之“小轉(zhuǎn)業(yè)”“小轉(zhuǎn)業(yè)”本用作把對手來勁卸去之用,甫一使出,步驚云勁力登時被卸了大半。
    三兩招過后,不虛大笑,“驚云,你若是我徒弟,我卻要夢里也笑醒了。”
    步驚云叫這話說的一笑,“大師抬愛。”說著劍身揮出去。
    不虛終是有了年紀(jì),打了半會兒就氣喘吁吁,揮手道:“好了,不打了不打了,沒有力氣了。”
    忽地的對著步驚云道:“要求‘忘卻丸’,也不難,你須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如何?”
    “好。”步驚云長臂一繞,手中的龍淵劍咻地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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