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回到天下會已是數日后的事了,他和著雪暗天先行,于途中遇到一位清秀的青年男子,嬉皮言笑,百般逗弄于他,秦霜本自不理會,孤自喝著茶水。只是斜眼去瞧,只覺那人言談甚是熟悉,尤其是那雙譎光隱隱的眸子。
后又遭遇一群黑衣人攔截,那些人身法個個不凡,靈活古怪,并看不出是甚么門派,問話也不答。他們出手極輕,儼然只是想制止秦霜,并不取他性命,可見秦霜并不好對付,隨后數人夾擊,一掌擊落在他左肩。
幸得“死囚雙奴”出現,這才脫險,趕回天下會。
雄霸幫主聞此消息,勃然大怒,即刻命暗部七大高手速速去查。
片刻不待,便甩袖去了“天云閣”。
此時,秦霜肩上敷了藥,躺在床上,并無大礙,文丑丑,孔慈站在床邊,也是一臉著急。
秦霜見師父面色難看,也是安撫一笑,卻被狠狠瞪了數秒,便不敢再多有表情。
只是回望四周,卻不見步驚云人。
雄霸幫主給他號脈,后也是心下一松,知無大礙,只悠悠對著一邊吩咐道:“霜少爺體虛濕寒,血脈不暢,需及時驅寒散濕,你們自下去取了‘雪荷花’給煎上。”
孔慈聞言下去,文丑丑讓幫主一看,也自訕訕的去了。
待里面只剩他們兩人,師父這才聲音軟和一些,只問:“霜兒可知是何人所為?”
秦霜聞言一皺眉,搖搖頭,他此一路便在想著這個,把那些人的套路一一回想,卻始終不知。這么些年,常常只身留在書閣內,這時下武學藥典書籍,他也是懂得甚多的,若是真的名震,他豈能不知?
雄霸見他搖頭,也自給拉過被子蓋好身子。只道:“無妨。霜兒,你且放心,師父自會查明,后也須得叫世人知道,有些人,卻是他們動不得的!”
“師父…”秦霜聞言身子前傾,這些年,他殺的人也是不少,想有人來尋仇,也是要得。就是被人取了性命,也無話可說。
他待要說什么,就叫人按住肩膀,壓了回去。
纖長的指尖溫潤已極,觸在他冰涼的肌膚上驚得毛發豎起,那人手指由著無顏色的唇劃到蒼白的臉蛋上,眼中多了層惻隱,后念及什么,神采頓顯,雙目精光閃爍。
就聽雄霸言誓般道:“霜兒,你自該心中有數,你是為師的人,這世間除卻我,再不得容人碰你絲毫,可是明白?”那人眉目清晰,面容貼的極近,輕輕挑起劍眉,滿臉的不容置疑。
秦霜微微皺眉,側過頭去,卻被狠狠揪著下巴,那人神色微有不悅,“嗯?我要你親說我聽。”
秦霜臉被正過,迫的與人直視,那雙銳光詭譎的讓他心下一擰。
神色蒼茫的點頭,“霜兒明白!”
雄霸聞言喜色,一彎眉眼,輕笑出聲,只朗聲道:“終有一天,你卻是要從心的深處開始明白的。”
說著,秦霜也是一頓,身子輕微發顫。
他向來只當自己了解雄霸,卻不知那人更加的了解自己。他在迫著自己習慣,而這些年,自己習慣的已經太多了,他似乎知道那些要求,自己俱都會順從的。
望著那人向來肅殺的面容,僅僅因為自己嘴上一句明白便喜形于色,他心底也是一酸。
也許,自己本就和他一樣,除了彼此,并沒有什么可以倚靠的。
這個世界里,也只有這個梟雄愿意把他當成必不可少的東西。
孤自想著,外面孔慈姑娘走進來,面色有些尷尬。
后面,黑衣的少年也是面無表情的走進來,步驚云掃了一眼床上的人,后面色一沉,停留在綢緞絨被上。
冷冷的道:“驚云聽聞少爺受傷,特來探望!”
“難得你費心,以后,自叫他霜師兄。”
“是,師父。”
這些年,他一直叫他少爺,雖然心知秦霜不樂意他這么叫,他卻偏要叫。似乎瞧見秦霜愁容,他便頓時心里舒了口氣。
秦霜望了步驚云一眼,也并未言語。
下巴被師父捏住,蒼白的臉蛋上頓時泛紅,動動身子,扭過頭就要掙扎開。
雄霸一笑,松開了他,后攔腰抱住他入懷,輕聲道:“過來喝藥!”聲音輕柔,眼里帶笑的光芒卻不容置疑。
孔慈端了藥來,雄霸接過去,整個兒把秦霜圈在懷里,一口口的喂著。
秦霜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別扭的喝著。
鑰匙伸過來,他便順從的張口。
“這藥不苦?”
見秦霜一口口的喝下,雄霸擰眉問道,秦霜聞言一頓,吧唧一下嘴,確實不苦。
他一時也沒對味出來,就聽孔慈笑嘻嘻來說:“啊,回幫主,還是云少爺心細,他知道霜少爺怕苦,所以,添了糖塊進去。”孔慈只道這話能說,也便說了。
誰知雄霸幫主頓了半響,掃了步驚云,把藥遞過來,只說:“良藥苦口,我卻只要霜兒吃這般苦藥,要他知道不愛惜身子,就要吃苦。”
隨后命人再去重新煎了苦藥來,“云兒,沒什么事,你就去罷!”
步驚云一如從前,面上甚少有表情,轉身便出去了。只是拳頭捏的死緊。
秦霜望著師父對步驚云的態度,甚是不滿。
“師父,你應該對他好些。”
“哦?”
雄霸輕悠悠的含笑:“如何好法?”
秦霜只道:“步驚云心氣傲,師父只須放他在心就成。難馴服之人必定較之常人更易忠心不二。”雄霸聽了也是點頭。
過了不久,步驚云得傳排云掌,九次出征為天下會掃除異己,九次告捷。雄霸也確實對他好過從前,溫言褒獎,還特把用劍高手“死囚雙奴”賞他,護其左右。
他們師徒自是面上相互的也是極好。
加上有秦霜在旁,師徒關系甚好。只是心下卻不得而知。
這幾日,秦霜正在后山忙著秘制一種藥物,就差一樣東西。卻是一種叫沙棠的紅色果子,聽說要在玉山才能得。書上說,這沙棠樹,形狀同棠樹相似,黃色花朵,紅色果實,果實的味道像李子,沒有核,可以用來防御水災,如果人們吃了它就不會淹死。
加上,秦霜也想南下去玉山一帶,據說,那里的奇珍異物比的天山更多。
隨后,也就去和師父說,按約定,他卻還有二個月的自由時間支配。
所以,雄霸雖然不愿意,卻也只得答應。
只是暗中派人跟著,怕是不會出什么事。
步驚云剛從雄霸堂出來,想是往天云閣去。
路徑下面廳堂,遠遠地看到侍婢總管喝斥侍婢孔慈,過去細聽方知孔慈在下面出了錯,侍婢總管早就看他不順眼,只說要把她帶回去剝皮。
步驚云看著孔慈清秀的模樣,心里一頓。
這個孔慈雖然是伺候秦霜的,但是,實際上,并不算秦霜正式的侍女,因為秦霜從來未去討過她。
步驚云只上前發聲道:“以后你跟著我吧。”侍婢總管慌忙退下。
孔慈吃了一驚,明眸一閃,面上一紅,低首不語。
“你不愿意?”
步驚云并不看她,心里不知想著什么。
“不是啊,云少爺。”
孔慈趕忙擺手,被步驚云冷冷的一看,隨即點點頭,又吞吐說:“只是霜少爺。”
步驚云一掃她,皺眉不悅的道:“我去和他說。”
天云閣內,秦霜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明日便走。
就見步驚云進來,面對著他站著,半響才說:“我要討了孔慈。”
秦霜一聽,本自不說什么,后一想,這些年,他也深知孔慈的意思,要是孔慈真能對步驚云好,倒也是好事一樁。
所以,他也只道:“要是孔慈愿意,就不用和我來說,我自然沒意見。”
步驚云聞言不語,似乎若有所思。
“我這次出去,云師弟你可要我給你帶些什么?”秦霜拉著步驚云坐下,自倒了茶水。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后看著他道:“你只管好好照顧自己,我讓‘死囚雙奴’跟著你前去。”
翌日,秦霜便一直向著南去。
虎,全形似貓,身長約五,六尺,毛色黃褐,夾黑條紋,寒熱之地均有,性兇惡,嗜食人畜,故屬猛獸類。
誰個不畏猛虎?但卻有一個瘋子不懼。
無人煙北地之上,凜凜的北風仍在呼呼怒號,蒼涼,肅殺。
喪家刀的老大袁京當場慘被分尸,操刀者僅是直接了當的一刀,便已把他從頭至腳左右劈開,旁邊的老二袁氣未絕,胸腹被刀深深破開。
心想,他們不應該去找那個瘋子尋仇。
狂風吹過,黃沙滿地,四下里飛揚。
沙石飛走的天穹,一個個小小的人兒冉冉出現。
一頭柔若蠶絲的長發在風中飄蕩,他有一張小而靈秀的臉,和一顆慢慢成長的童心。
他半蹲下身子,沉吟道:“我又來遲了……果然是傲寒六訣,他怎么越來越瘋了?”
后面色凄楚心酸,見那人開口,他微微正色,點頭道:“不錯,我正是他的兒子——聶風。”小臉見憐,卻不荏弱。
那孩子說話聲音柔和,但是面上卻已然布滿蒼茫。他早已不是那個躲在娘親懷里撒嬌的孩子了。
轉眼間,爹爹已經瘋魔了整整一年,而自己一直這樣顛沛流離過了這許久。
順著血跡,他再次起身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