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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衍帶著程蔻回了一趟蘇家大宅，這下幾乎所有的親人都到場了。
    蘇家果然是個大家族，程蔻認人認到吃力，收紅包收到手軟。
    新媳婦進門，長輩個個出手闊綽，程蔻晚上回房間的時候點了點，嚇了一跳，忙都交給蘇衍。
    蘇衍沒收，習以為常地笑笑：“你拿著吧，留著買點喜歡的衣服包包什么的。”
    程蔻搖搖頭：“還是太多了。”
    蘇衍解釋道：“我年紀小，幾個哥哥都給了，所以多了一些。”又想起沈璃風結婚時的盛況，告訴她，“小七年紀最小，當初娶沈落的時候，上到爺爺，下到秦杉，全部包了大紅包，我給了這么多呢。”他對程蔻眨眨眼，拇指與食指捏出一個厚度。
    程蔻：“……”
    有錢人的世界她不懂，晚飯后小輩們在偏廳里面閑聊，提起各自開來的車，沈璃風嫌棄蘇衍好久沒換新車，直言要把自己那倆剛提過來的新車送他做新婚禮物。
    這句話簡直是在引戰，不多時就掐了個熱火朝天，上百萬的車被他們送來送去，看得程蔻心驚肉跳。
    蘇衍想了想，又笑著說道：“不用省著花，反正他們很快還要給一份大的，這次連秦杉和小七都要大出血了。”
    程蔻沒聽懂，疑惑地眼神看過去。
    她坐在床上，純然的模樣讓蘇衍看了心里歡喜，挪動步子走到她身邊，彎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程蔻的臉騰地紅了，身上仿佛也冒著熱氣。
    誰……誰要給你生孩子啊……
    這是蘇家大宅，蘇衍自然不能為所欲為，倒不是隔音的問題，這幢別墅隔音極好，這邊吵翻天了，隔壁也不會聽到。
    但是他還是不能想當然，否則明天被人見了一床褶皺，程蔻面子薄，才是真的不要見人了。
    第二天沈雯舟帶程蔻去b市市郊的清音寺上香祈福，程蔻雖然不信這些，但也是心誠地拜了幾拜。
    ——愿父母親人身體健康，她與蘇衍安穩順遂，夏臨琛早日復明，朋友們心想事成……
    這么一想，她的愿望還真多，只能希望佛祖看在她努力祈禱的模樣，讓它們統統實現。
    剛出了寺門，程蔻就看到蘇衍的車停在顯眼的位置上。
    蘇衍迎上來，先后接過沈雯舟與程蔻手中的提包，陪著她們一起往停車的位置走。
    沈雯舟開起自己兒子玩笑：“小衍，你怎么親自來了，怕我把蔻寶拐走了不成？”
    蘇衍笑笑：“媽，不止我來了，爸也在車上。”
    正好走到車窗前，沈雯舟笑道：“哦？老頭子來干什么，查崗啊？”
    蘇鐘坐在副駕駛位上，隔著玻璃也聽到了她這番話，降了大半車窗后說道：“我看你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之前爸不是說把蔻寶帶去見見媽的嗎？”
    沈雯舟拍拍手背，說道：“唉呀，看我這腦子，真忘了。”
    蘇鐘轉向程蔻：“蔻寶，快上車吧。”
    在這清音山的半山腰有一個岔路口，一條路是通往清音寺，另外一條就是去清音山墓園的路。
    蘇奶奶已經去世近十年，就葬在這里。
    程蔻給蘇奶奶上了一炷香，然后在煙霧繚繞下凝視著墓碑上的照片——蘇奶奶長相慈眉善目，表情柔和，整個人看起來和藹又慈祥。
    旁邊還有她年輕時的相片，是一位標致婉約的江南美人。蘇家人大部分都有一雙濃黑的眼睛，看來就是遺傳了蘇奶奶。
    “奶奶也會吹竹笛。”蘇衍神情有些懷念，“最喜歡的就是那首《望江南》。”
    “她是江南大戶人家的小姐，跟著身無長物的爺爺來了b市，一心操持這個家。”蘇衍垂下眼瞼，“爺爺發跡后，奶奶也沒有變，直到她去世，都是那么溫柔。”
    “我小的時候特別喜歡奶奶，我相信家里沒有人不喜歡奶奶的。”蘇衍攬住程蔻的肩，語氣里不無遺憾，“我要是高中早點跟你表白帶你回家，她就能見到你了。”
    程蔻對著照片中溫婉的女子說：“奶奶，我是蔻寶，雖然遲了很久，才能和您打個招呼。但是以后，我會經常和蘇衍來看您。”
    蘇衍緊了緊手臂，無聲無息地笑了。
    回到c市之后，程蔻和蘇衍都忙碌起來。
    結婚證都扯了，婚禮也自然就提上日程，婚宴地點定在悅意，自家的場地，自然不用排隊。
    沈雯舟比誰都急，找到悅意的經理，在可能的日期中挑了最近的黃道吉日。
    婚禮用的的教堂就選在c市最大也是最古老的那一個，沈雯舟托了點關系，終于是定下來了。
    程蔻怎么都沒想過，自己的婚禮竟然會在冬天。
    春暖花開的草坪婚禮固然美好，好在冬天也有冬天的浪漫。
    蘇家上上下下忙成一團，時間實在是太趕，首先是婚紗，這是每個女孩子都會做的夢。
    時間緊迫，程蔻本想去買一套現成的，但蘇衍堅持找設計師定制，并且親自把關設計稿，絕對不準讓她敷衍過去。
    從量尺寸，看設計稿，再到試穿，修改后最終出成品，歷時近一個月，程蔻跑工作室比跑雜志社都勤。
    最后程蔻累得直呼：“婚禮真的累死人了！”
    蘇衍揉揉她的頭發，在上面落下一個吻。
    其實他比程蔻還累，雖然婚禮的所有細節都是兩個人一起商量決定的，但是落實這些事情的人卻是他一個人。
    沈如額外增加了一項工作任務，就是幫boss籌辦婚禮，每天像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
    蘇衍事無巨細，親自過問，確保每個環節都萬無一失。
    另外，他還想給程蔻一個驚喜，親自作了詞，輾轉找到被譽為“作曲天才”的盛容溪寫婚禮用的曲子。
    盛容溪本不愿意，后來看到他的作詞后欣然同意。
    婚禮當天凌晨四點，程蔻就被宋青蕪叫醒，她洗臉刷牙，推開衛生間的窗戶時，發現外面竟然下雪了。
    這是這個冬天的初雪日，程爸還在擔心婚禮會不會出什么岔子，宋青蕪卻說下雪是吉兆，肯定會一切順利的。
    果然，婚禮開場前，雪停了。空氣格外清新，日光充足且溫暖。
    蘇衍站在紅毯盡頭，身旁是伴郎容衍，身后是穿著黑袍的神父，他對面著親人與朋友，嘴角噙著一絲淺淺的，卻又無比幸福的微笑。
    程蔻出現在教堂門口時，陽光突然晃了他的眼，他半瞇著眼，終于看清另一端程蔻的模樣，那條精美絕倫的婚紗裙穿在她身上，比他想象得還要美上很多倍。
    他沐浴在燦爛的陽光里，仿佛看到愛正在向他走來。
    當英俊的新郎親吻美麗的新娘時，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然而這遠不是這場婚禮的*，那是事先隱瞞著程蔻加的環節，那首轉為程蔻譜寫的情歌，由她最愛也是最愛她的男人親自演唱。
    程蔻此前從未聽過蘇衍唱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激動，他的氣息有些不穩，但音準足夠，聲線清越，轉音時帶了些許意料之外的纏綿。
    程蔻最喜歡的一句歌詞，落在副歌部分，蘇衍反反復復地唱了幾次。
    ——我的心是高嶺，你是盛開在其上唯一的花。
    時空似乎一下子轉換，她回到十年前，同樣初雪的日子，上學的路上，校園里人來人往。她前面幾步是那個淡漠疏離的少年，挺直著背脊，看上去瘦削，肩膀卻格外開闊。他的肩膀上背著干凈的書包，并不像書呆子一樣位置很高，而是特意放長了背帶，那個看起來有些空的書包隨意地貼服在他身后。
    程蔻跟著他，循著他走過的痕跡，腳步憑著記憶，特意落在他踩過的每一處地面。他的腳自然比她的大，她會因為自己的腳印被他包圍了而心生竊喜。
    忽然他停下腳步，程蔻并沒有注意到，臉避開他書包上的兩條帶子，直直地撞上少年有些肥大的校服，鼻尖被他身上的溫度燙到。
    她慌忙推開些許，少年轉過身來，見到是她后，一向殊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柔軟起來，眼底也漸漸聚集了一些笑意，更襯得一雙明眸顧盼生輝。
    程蔻驀然發現他竟然是這般的好看，紅了臉頰，卻在他目光注視下生出無限勇氣。
    “你好，我是十班的程蔻。”
    “程蔻。”這兩個字在他舌尖轉了一圈，突然就有了不同的味道，蘇衍露出一個比初雪更耀眼的笑容，“很高興認識你。”
    頓了頓，他又說：“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很喜歡你。”
    程蔻不敢眨眼，生怕眼簾闔上的那一瞬間他就憑空消失不見，然后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但是不管再害怕，她都要對此作出回應，這才不辜負自己暗戀他許久的幽微心事。
    而最后她只是垂下了頭，輕輕地“哦”了一聲，慢吞吞地走到他身側，說道：“時間快到了，我們去上課吧。”
    蘇衍沒說什么，和她一起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他們并肩而行，留下一串并排的腳印。
    初雪日的陽光燦爛，卻好像也舍不得融化這一串代表著幸福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