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wǎng)
蘇衍做了一個夢,夢境中是穿著純白長裙的秦素。
她提著裙擺,走在翠綠的青草地上,每走幾步就要回眸對著他笑,喚著他的名字,讓他快點跟上來。
他順從地走快幾步,還未觸及那翻飛的裙擺,她就笑意盈盈地走遠了。
如此往復幾次,他失了耐性,索性停下了腳步。
她的眉眼一下子黯淡下去,讓他的心里充滿了負罪感。
秦素已經(jīng)離開太久,甚至極少會進入他的夢中,吝嗇分給他多一些時間。
然而最后他和她還是能并肩靠在一起,坐在起風的山坡上,迎著吹拂而過的風說話。
他已經(jīng)長成二十幾歲成年男子的模樣,而秦素還是記憶里十七歲少女的鮮妍。
他們說了很多事情,十年間每年如期燒去的信,秦素一一給了他回應。
最后提及程蔻,他看到秦素彎唇笑了一下,歡欣喜悅地點了點頭。
“這樣就好。”
她張開手臂擁抱了他,像是微風拂過一般的滋味。
“小衍,我想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間。”
他突然慌張起來,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秦素是虛幻的,從他指尖漸漸流走。
“秦素,別走。”
秦素搖了搖頭,他們都知道不可能,早在十年前他們就已經(jīng)分別。這樣的離別并不是走向兩條不同的路那樣簡單,他們是去了兩個世界。
“小衍,不要忘了我。”她斂眉看向他,“但是,也不要記得我。”
“你的人生不需要被我牽絆住。”
“你有那么美好的未來,美好得令人嫉妒。”
“所以,一定一定要幸福。”
她眉頭一挑,就那樣直直地看著他,純白的裙裾翩然起舞。
蘇衍揚著唇角笑了一下,像是少年時代每每對她無奈妥協(xié)時的那樣。
“秦素……”
“那么,小衍,再見了。”
“嗯。”
秦素的身影走遠了,他沒有去追,站在原地抬手憑空撈了一把,風是暖的。
真的好像秦素從少時起給人的感覺。
秦素病逝的時候,他覺得世界都是冰涼的河水,無論走到哪里都是徹骨的寒冷,但是他現(xiàn)在有更好的溫暖了。
去找程蔻,是他這一生做下的最好的決定。
蘇衍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上班時間了,天光大亮,刺得人眼睛疼。太陽穴疼得厲害,他邊揉著邊坐起身來。
身上穿的還是昨天出門的那身衣服,皺皺巴巴不能看,他甩掉松松垮垮的領帶。
回想了一下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他和秦杉去給秦素掃墓,然后和程爸見面攤牌,容衍又找他喝酒,最后睡夢中他久違地夢到了秦素。
接下來他的記憶就沒有了。
蘇衍苦笑了一下,還真如容衍所愿,不醉不歸了。
他打開房門看了看,客廳里沒有人,程蔻的房門緊閉,大概是還沒起來。他記得程蔻說過今天不上班,便又動作放輕地退回了主臥。
身上黏膩的難受,還混合著酒精的味道。他也沒時間多想自己昨晚給程蔻添了什么麻煩沒有,先去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身體的感覺終于變?yōu)榍逅劭丛俨怀鲩T就要遲到,他匆匆換了身干凈衣服,抓起車鑰匙出了門。
等電梯的時候卻碰到了杜闌珊。
沒有旁人在的時候,蘇衍矜傲地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便再也沒正眼看過她。
他對杜闌珊這個女人,也就能做到維持最基本的禮貌了。
狹窄密閉的空間內(nèi)只有兩個人,蘇衍和杜闌珊各占據(jù)一個角落。
七樓并不高,電梯很快就到負一層,蘇衍等在門口,讓里面的杜闌珊先走出去。
明明他很討厭自己,還在裝模作樣地保持著紳士風度。
杜闌珊心里嘲諷地笑起來,在路過他的時候卻換上一副柔弱可憐的面孔,婉轉(zhuǎn)地喊了一聲。
“蘇衍。”
若是換成秦杉在這里,恐怕馬上就得笑出聲來。她這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最見不得人裝模作樣。
但是這里站的人是蘇衍,所以他淡淡應了一聲。
“什么事?”
杜闌珊的身高在女孩子中算矮的,此刻她穿著十二厘米高的細高跟鞋也比蘇衍差上一大截。她站在門縫間,是蘇衍一直按著開門按鈕才沒有讓門合上夾到她。
杜闌珊深呼一口氣,猛然上前一步,手搭上蘇衍的肩膀,踮起腳尖試圖親吻他那兩片略顯涼薄的唇。
蘇衍機敏地后退一步,原本抵在按鈕上的手這下移到了她的肩上。
離了控制的兩扇門機械般的閉合,撞到杜闌珊的高跟鞋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蘇衍淡淡地收回手,眼神卻是凌厲地看向她:“杜小姐,我說過不喜歡陌生人碰我,不是在開玩笑,請你自重。”
他不再理杜闌珊,繞過她準備去取車,身后的人卻再次叫住了他。
“蘇衍,我喜歡你比程蔻早,為什么你不能看一看我?”
他停下了腳步,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語氣冰冷:“哦,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
一直以來他對待不相干的人就是一板一眼的疏離,就憑著這份態(tài)度,也沒幾個人敢上前跟他搭話。剩下還有膽子大的跟他告白,也都被他禮貌地拒絕了。
雖然不喜歡,但他會給足她們尊重,不至于讓她們太過難堪,落人笑柄。
至于杜闌珊,是程蔻還拿她當朋友,否則他真的不想和這個人有一丁點的來往。
他和程蔻會錯過那么多年,是因為他的輕信。而他的輕信,卻是因為她的謊言。
年少時被騙,他可以擔下一半責任說是他的失察,是他還太天真。可現(xiàn)在他身上肩負的不只是一個人的未來,不想和杜闌珊扯上關系也是理所應當。
蘇衍開著他那輛白色的寶馬,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杜闌珊一個人站在這昏暗空檔的地下,煩躁地踢翻了身旁的垃圾桶。
她抓著頭發(fā),恨不得叫破喉嚨來發(fā)泄郁悶的樣子,要是讓任何一個認識她的人看到,恐怕都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一直以來她的心底住著這樣一個人,她隱藏得太好,沒人能看見。她不肯把這一面示于人前,源自于她的自卑,怕被人瞧不起的心情。
杜闌珊冷靜了片刻,打電話給程蔻,問她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程蔻其實根本沒睡,她把自己縮在房間里,等蘇衍走了之后,才踏上陽臺,吹著微涼的風,眺望著遠處的云彩。
煩悶的心情這才緩和了許多。
腦袋一旦放空,昨晚發(fā)生的一幕幕瞬間閃回,她又開始發(fā)愁。
她并非不信任蘇衍,真心喜歡一個人造不得假。
但她惶恐,心有芥蒂,惟恐自己一個不小心就當了誰的替身。
這種微妙的矛盾拉扯著她,讓她下意識地躲著他。
秦素這個名字,就像一顆石子,打破了她平靜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漣漪。
幸好后來蘇衍叫的是她的名字,否則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她滿心歡喜地覺得得到了幸福,卻從未想過這不真實一樣的幸運背后仍有隱憂,而秦素二字,就是撬開真相的關鍵。
接到杜闌珊電話后,程蔻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打車前往她口中的咖啡店。
店內(nèi)環(huán)境優(yōu)雅,充斥著綠色的植被,客人們?nèi)齼蓛傻刈谜线m的聲音交談著,既保證了客人的舒適度,也不會影響其他人。
杜闌珊先她一步到了,坐在隱蔽的角落里,面前的桌面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一杯咖啡。她半側(cè)著身體,像是怕別人認出自己一樣,低頭在手機屏幕上小心翼翼地點了幾下,編輯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程蔻在她對面落座,向服務生要了一杯卡布基諾。
杜闌珊開門見山,問道:“程蔻,你知道秦素嗎?”
程蔻準備端起杯子的右手一頓,咖啡杯中的液體搖晃,順著杯壁溢出了一些。
杜闌珊將她的動作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竊喜,表面上卻不懂聲色,裝作不知情地繼續(xù)講話。
“秦素是蘇衍的青梅竹馬,各方面都很出挑,兩家早就訂了婚,準備親上加親。”她表情關切,好像是有多提程蔻擔憂似的,“這些,蘇衍都沒有對你提起過吧?”
程蔻聞言,臉色微變,低首斂眉,隱去了眸中神情。
“程蔻,我是為你好才會對你說這些,你留個心眼,不要被人騙了。”
程蔻攪動咖啡,小匙在淺褐色的液體中來來回回,就像是她的思緒,飄無定所。
她沉默了良久,最后終于抬起眼來看杜闌珊。
仔細打量了半天后,她咬著唇,緩緩開口:“闌珊,你變了。”